見到三喜了。果然如頭日想的那般,三喜被曹氏耍了手段。
與三喜見面之前,庒琂未料到能見她,只是以為曹氏命貴圓、玉圓來放自己出去,僅此而已。與鬼母分別後,三人黑燈瞎火走出。
為何黑燈瞎火?是因出那院屋時,一陣風將燈吹滅了。
那會兒,庒琂說屋裡頭有燈火,若不然回去取,把燈亮了好走,一再為貴圓、玉圓著想說話。貴圓和玉圓說無妨,心思全在趕路上,讓庒琂跟緊腳步,道路她們熟悉得很,說不怕摔。
因天黑,庒琂百般注意腳下,沒心思往其他地方想,更沒心思注意路徑通往何處。
三人一路向籬竹園去,當走到籬竹園外頭那座橋,停下,掉頭往外出。
那會兒,庒琂以為貴圓、玉圓要送自己去籬竹園,以為曹氏在裡頭呢。
過了橋,又往北府外頭的廊下折路,再出便是北府正院偏門,出來才是院子廊下。這小半路,總算見到光亮了,路上小牌樓,廊下,重門等各處俱點有燈籠。
越是往前走,越能見到人氣兒了,丫頭婆子們往來穿梭,各行其事,有執掃把夜掃的,補燈的,搬移盆栽花物的,排班當夜的,不似前頭黑屋那邊如此冷清。
見到這樣的情景,庒琂心胸悶氣得以釋放。
過正院,在一處無人的廊下轉角,貴圓和玉圓忽然停下腳步。
此處,庒琂知二人有話說。
貴圓問庒琂:“姑娘,才剛在那邊,你可知道門鎖被堵住了?”
庒琂微醒,“哦”的一聲,道:“我睡著了,真不知。姐姐不說,我還不知道上了鎖呢,我壓根沒靠近門。”
說來,庒琂無話造話,以此來諷刺她們。什麼不知道上鎖,什麼沒靠近門,那都是鬼話。自然是知意玲瓏來過,而自己喊破喉嚨,就貼在門邊呢。
庒琂就想這樣說,諷刺曹氏一干人,諷刺她們這般見不得人的做作。
貴圓和玉圓對視一眼,仍舊不放心。
玉圓道:“那姑娘沒聽到什麼動靜?”
庒琂道:“我的心都在三喜身上了,哪裡來心思關心門外其他?太太要我留在屋裡,我聽太太的,一步不敢動,一寸不敢移。”
貴圓搖頭,疑視著庒琂。
庒琂顯得鎮定,並且心不虛,臉不紅,十分肯定。
貴圓道:“姑娘也知道,那地方靠近籬竹園。若是姑娘發覺有什麼人靠近了,覺得是籬竹園那妖女,姑娘直跟我們說,我們找她去。”
庒琂道:“兩位姐姐,我說的是實話。真有人來了,堵住鎖眼,能為何事?未必,有人見我在裡頭?成心跟我過不去,不想讓我出來?我是太太請過來的,安排在那處歇息,我猜想,沒人敢這麼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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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圓和玉圓也感覺到庒琂話裡的諷刺了,只是說得誠懇有道理,她們無話可反駁,便搖頭說算了。
再要往裡走,貴圓對庒琂要求道:“那這事兒,姑娘別在太太跟前提。”
庒琂點頭道:“這事兒我壓根不知道,要我跟太太提,豈不是揭了姐姐的差事當差了?我不做這樣的人。姐姐放心。”
貴圓笑道:“姑娘的說話一改往日。我還以為姑娘說話一向小心,不肯多一句呢!”
庒琂道:“平日跟姐姐們相處的機會少,陌生些許也是有的。這兩日跟姐姐們交際多了,覺得姐姐們為人好,這才多說幾句。”
貴圓聽著,心裡舒暢,興許庒琂這席話說得中聽,貴圓再次叮囑:“過會子姑娘進去,多少要耐住自己的心情。”
聽貴圓如此說,庒琂心中生出冷意,感覺前方濛濛夜路,鋪滿荊棘。
到底,庒琂按捺不住問:“姐姐可方便告知,是要我去見三喜了?”
貴圓和玉圓沒答她。
於是,這一前行,就走到曹氏平日住的院屋。
裡頭,燈光明亮,香暖怡人,映著燈光,處處珠光寶氣。
曹氏坐在炕上,炕桌堆摞賬書,她面前擺著一面金珠小算盤,她自己則託著一杯茶,發呆。因見貴圓和玉圓進來,便抬頭問:“大姑娘走了?”
原來,才剛曹氏跟大姑娘在屋裡盤賬,剛送走大姑娘呢。
貴圓說:“從籬竹園繞過來的,興許我們腳步慢,沒見到大姑娘。”
曹氏聽了,緩緩點頭,目光卻朝門簾外頭望。她知道庒琂在外頭候著了。因而示意貴圓和玉圓請庒琂進來。
庒琂進來,一如往日顏面溫和,絲毫無怨氣之相貌,她款款地向曹氏端禮問安,該有的禮儀一件不落。
曹氏沒讓她坐,首先端詳她的,仔仔細細的,從頭到腳看幾道,最後說:“你來時,頭上還戴了花,我可沒說錯?頭上的珠花裝飾呢?”
庒琂猛然醒神。
對了,自己一時糊塗想賄賂玉圓,摘下來,在黑屋裡灑摔,沒按路數戴回去呢。
曹氏問出,庒琂極其後悔,怕曹氏知道自己賄賂的事,便隱隱緊張起來。
幸好,曹氏沒再問,只對玉圓道:“這樣的面貌出去,讓人見了,還以為我們北府死了人。去,挑幾樣好的來,給姑娘扮一扮。”
玉圓欲要走,庒琂端禮道:“謝太太。”阻攔道:“夜晚呢,戴著與不戴沒什麼。不必浪費太太好妝飾。也不必勞動姐姐了。”
曹氏冷笑,揚手讓玉圓去。玉圓走了。曹氏說:“別是來我一趟北府,隨身物件丟了。別說一樣飾物不見我給你償回來,就是人不見了,我也給你找,少不得你一個子兒。”
庒琂又端禮,表示感謝。
曹氏“嗯”的點頭肯定,再揚眉向貴圓,貴圓似領會曹氏的意思了,主覺地退出。
貴圓走沒多久,曹氏才想起似的,讓庒琂坐。
庒琂不敢就炕平坐,環了一下屋子,挑個獨凳子,側身略坐。
坐定。
曹氏道:“你心裡可怨恨我?”
庒琂心裡當然怨恨得很,卻又怎樣?曹氏一時一個樣,陰晴不定,不知她是什麼主意,這次叫出來見面,想必沒什麼好事吧!想到此,庒琂自然不願意多生事,便搖頭。
曹氏笑道:“不說話,那便是怨我了。”
庒琂道:“沒有。”
曹氏道:“我們兩個說話可開門見山了說。不必這般虛偽造作。實話與你說,頭夜至今,你這妖身禍事,在我心裡,仍舊不除。可也巧,北府事端不斷,倒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庒琂驚喜,道:“太太有事儘管吩咐,我能做的,上刀山下火海,一定給辦好。”
此處巴結,言語生出,庒琂都感覺到自己噁心了。
曹氏點頭道:“籬竹園出了事故,說來也是由你而起。至於什麼事兒你不必知道太清楚,你只管回去幫我穩住老太太,別讓老太太知曉擔憂,多引導老太太往別處去,少惦記北府來。但凡老太太要問起北府什麼事兒,你當想法子遮過去。這事兒,你可能辦?”
庒琂沉思一會兒,道:“太太吩咐,我盡力而為。”
曹氏道:“你的本事,在進莊府時,我一眼能看出來了。我知你有這樣的本事。”
庒琂臉紅,垂下眉目。
曹氏又道:“你怨恨我也好,敵對我也罷,原本呢,我是能拿下你辦理的。如今,正好撞上這事兒,你若幫我辦妥了,我便饒你一回,給你留點面子出去。不然,你是知道我平日的手段。真撕開了臉面,西府我也不顧的,橫豎我把仙姑叫出來當面認,看你這妖怪面目能保得住多久。這樣說,多少有些要挾威脅你的意思,可我覺得無妨,捅破了的窗紙,該這麼說,明白點比糊塗點好。你說是不是?”
庒琂勾頭應:“太太說的是。”心裡默想,純光那尼姑到底跟曹氏說了什麼?
曹氏道:“你來北府時,身邊帶了人,可是走丟了?”
庒琂猛然抬頭,喜道:“是的,太太。我家三喜在北府走丟了。”
曹氏鬆緩口氣道:“可巧了,我們幫你找到了。只是,你的人性子烈,我們存善心,她可不懷好意。絕得我們敵對她了。到底,枉費我們的好心好意。你若見到她,得說說她才是。”
庒琂起身,再三端禮感謝。
曹氏只是應笑,沒言語其他。
爾後,玉圓拿來頭飾等物,曹氏示意她給庒琂佩戴。庒琂沒推辭,由著她們幫打整,還沒弄得十分妥當,貴圓進來報說:“太太,人來了。”
曹氏點頭,說:“請進來吧!”
貴圓笑著出去,轉眼,拎扯一人的臂膀袖子,硬拽進來。
庒琂恍惚眼看去,以為是曹氏跟前什麼人,卻又覺得眼熟,只是那人蓬頭垢面,髒兮兮的著裝,叫人不忍靠近直視。因而,庒琂沒正瞧。
曹氏捂嘴鼻,冷冷地道:“也不打整打整再來。”
貴圓道:“她不願。心裡沒感激呢,還當我們是仇人,靠近一下子,便要抓人。太太瞧,我這手,被她抓傷了。”
言語間,那人躁動起來,與貴圓推推拉拉,卻傾身向庒琂這邊,口裡咿咿呀呀的叫,也不知想說些什麼。
庒琂感覺奇怪,正想好好看去。
忽然,曹氏發話說:“這可是你的人?”
庒琂聽得,猛然驚醒,快速扭頭看,那人不是三喜是誰呢?
天啊,庒琂心裡悲痛不已,三喜到底經歷了什麼?竟這般模樣了。
庒琂的眼眶內頓時蒙起淚花。
曹氏微笑道:“可幸,你們主僕見著了。這丫頭東走西闖,掉進湖裡去,幸好貴圓著人拉救出來,不然早歸西見神仙去了。”
庒琂暗暗咬牙,曹氏這話推脫得可夠乾淨呢,那天與三喜分別,不是曹氏吩咐人強行隔開的麼?雖然心知肚明,相互又扮假。
北府行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在莊府,人人都戴面具。此刻,相互扮假,合平時做作。
庒琂忍住淚流,裝出微笑,再是感激:“謝太太,三喜大難不死,幸得太太援手。日後,我們一定生死感謝太太。”
曹氏道:“生死倒言重了。別是怨恨我,想讓我死便好了呢。”
庒琂心裡苦笑,自己暗道:若是三喜有事,我與北府勢不兩立,讓你死,只怕永不足惜。
三喜聽她們的說話,掙扎著,淚流滿面,張著口舌,似想說話,卻怎麼也說不出音來。
庒琂沒注意到三喜這些舉動,只覺得三喜委屈了。
曹氏道:“讓你們主僕見上一面,我的意思是,總該給你個交代。畢竟是你的人。然而,你也看到了,你身邊人這副模樣,你打算帶回去呢?還是留我這兒幾日?”
庒琂極速道:“不敢再煩太太,請太太交由我帶回去。若是三喜在北府有衝撞太太的地方,我回去好好教訓她。”
曹氏道:“衝撞自然有,教訓就罷了。我的意思是什麼呢?”
說說問問,直直把庒琂盯住。
庒琂目不轉睛也盯住曹氏。
曹氏不說了,擺出一張笑臉。
這時,貴圓道:“姑娘,三喜掉入水裡,進了大寒。我們抓藥熬給她吃,她不吃,自己咬斷舌頭。幸好阻止了……”
難怪三喜這般掙扎說話沒音,原來,舌頭沒了。
庒琂一步跨上去,推開貴圓,拉住三喜,捏開三喜的嘴巴,想看看清楚她舌頭在與不在。
三喜緊緊閉口。興許,此刻不願意讓她姑娘擔心。
主僕兩人悲悲慼戚對望,搖頭。
曹氏道:“總歸你要知道,免得你說是我害的。才剛我說讓你們見,還有一層意思,她人是說不得話了,我這裡正找醫生來幫治呢,也留有些藥了。你若放心,讓留我這兒,我給你治好。”
庒琂摟主三喜的臂膀,怨憤的情緒望其他地方,靜靜聽曹氏那番鬼話。
此刻,恨北府,恨曹氏,是前所未有的恨。
顯然,曹氏這方做作,意圖明顯,她知道她們主僕情深,要讓三喜留北府做“質子”,這計策可不就是“挾天子令諸侯”?
庒琂心裡鄙夷:好狠毒的心,好歹毒的手段,最毒婦人心果然如是。
她母親生前說過莊府平日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地裡處處波浪暗湧,如今經歷,何止波浪?是驚濤駭浪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