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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暗湧(下)

到了“沁園”外頭,樹木林立處,慧緣注意到前方有屋子,便去拉住莊琂,示意。莊琂才知覺亂闖了,想抽身走,忽聽到莊瑚的聲音飄來。

莊琂和慧緣急忙躲到樹幹後頭,大氣不敢出。

她兩人哪裡知曉莊瑚跟莊玝是來瞧碧池的,此刻探視交代完畢要離去,碧池送出門外。

莊瑚道:“我說的,你們儘管在後院走動著,前面甭去。不用送了,外頭熱得很,回吧!”

碧池聽話,止了步,道:“姑娘慢走。”

出了院子,走到樹木根下,莊玝疑惑問莊瑚:“大姐姐,為何不直接告訴她大哥哥被關了呢?好打擊打擊她,叫她不得好過。”

莊瑚道:“驚了她反而不好,反正今天大哥哥也要放出來了。待會過去給大哥哥說也一樣。”

莊玝道:“就不知這法子頂用不頂用。”

兩人邊說邊走遠,莊琂這才敢從樹的背後走出來,遠遠的,看到莊瑚和莊玝遠走的背影,心裡頓生疑惑。

慧緣怕惹事,提醒道:“姑娘,我們也走吧。”

庒琂不走,反而壯了膽子走到“沁園”門外,慢慢走進院子,駐足看看院子裡,俱是陳舊。待要轉身走,忽然裡面傳來一陣琴聲,接著是一口低低的悽楚纏綿詞唱。

庒琂被吸引住,駐足。

聽得入神時,琴聲嘎然停止。

房內傳來碧池的聲音:“哎呀!”

丫頭丹心驚呼再傳出:“太太你手指流血了。”

聲音才停,丹心從屋裡跑了出來,到水井邊打水,正要端回,才發現院子裡站兩個人。

丹心向莊琂和慧緣回了一禮,端水進去,緊接斷斷續續低低沉沉傳來裡面的人在說話議論。

慧緣焦急地催促莊琂道:“姑娘,走吧。”

庒琂領意,走了出去,這時,碧池掀門簾出來。聽得門簾聲,莊琂轉頭去看。

莊琂這才看到如花般的人物來,那可不是碧池了。

心思想,這人定是莊府的人,莊琂便俯下身道個萬福。碧池也回施一禮。再看到碧池手指流血,莊琂主動上前道:“姐姐傷口在流血,洗乾淨上藥才妥。”

碧池才知覺手指的疼痛來,對側身在邊上的丹心道:“看下有藥沒有。”

丹心轉身去了。碧池抱以感激對莊琂道:“不知怎麼稱呼,謝妹妹關心了。”

慧緣笑道:“我們是西府的。這是琂姑娘。”

這時,丹心尋藥未果出來,回說:“看了,沒有藥。”

莊琂便給慧緣示意,道:“你回去把御賜金創膏拿來。”

慧緣頗為擔心,想跟莊琂一併離去。莊琂倒不想走,直徑向臺階上去。不得法子,慧緣只能順了意思轉身離開去取藥。

莊琂拉起碧池的手,滿是心疼地道:“到裡面我給你包一下。”

如此,莊琂進了屋裡,用手絹幫碧池擦拭傷口,又讓丹心拿淨水擦拭。完畢,莊琂道:“血流盡才不會淤血,往後長出新肉來就沒傷口。留得淤血在裡頭,日後腫塊不去,暗得一塊黑血瘤子不好看。”

碧池一面讓丹心上茶,一面感激道:“妹妹懂得多。”

莊琂笑道:“我也才傷好。”

碧池驚訝,打量起莊琂各處,越發細緻,笑了說:“妹妹傷了哪裡?”

庒琂道:“也無大礙。不小心摔了,磕了流過血。疼完就好了。”又道:“姐姐方才彈的曲子極好聽。可是元代劉致的《燕城述懷》?”

碧池羞澀了,道:“妹妹謬讚了。”

庒琂道:“雲山有意,軒裳無計,被西風吹斷功名淚。去來兮,再休提!青山盡解招人醉,得失到頭皆物理。得,他命裡;失,咱命裡。雖說訴的是男子抱憾之殤,女子唱出來更是淒涼了些。”看四下的陳設,倒是應景,心思這婦人定是受府裡爺們冷落了,才懷春訴苦悶,便再道:“也是,心裡開懷,唱什麼彈什麼,也不是那意思。”

碧池笑道:“只是解解悶兒而已。”

莊琂才想起問對方姓名來,便說:“我叫莊琂,請問姐姐芳名。”

碧池猶豫,想起那日偷聽到莊玝取笑她名字的事來,愣了少許,遲疑不敢言說。

庒琂又追問:“姐姐……”

碧池吞吞吐吐道:“呃……叫環……碧池。”

庒琂怪道:“環碧池?世上可有姓環的?”又說“姓什麼也無所謂。名字倒是詩情畫意。碧波盪漾,美哉!誰人不是池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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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多少是有些想笑,在南邊時常接觸到激進的人,有會他國語言的,裡面就有一種西洋語言管“碧池”罵人。此刻,她也不笑,裝作不知那意思。

碧池得莊琂附和,內心表現出來十分喜歡,連連讚歎她道:“妹妹有學問,一個名字而已。”

庒琂也不推辭,道:“由感而發,姐姐的名兒好。古往今來,文人騷客,哪個不講究意境二字。姐姐這名字,首當意境之最。碧至玉,瑤中池,富貴吉祥。”

說著,慧緣氣喘吁吁拿藥來了。接過慧緣手中的藥,莊琂遞給碧池。

莊琂道:“這是老太太賞我的,沒用完,你留著擦,早晚各一回。”

碧池感謝道:“謝妹妹。”

庒琂道:“我冒然經過,被你琴聲吸引才進來的。姐姐不要責怪才好。”本想表示不想讓他人知曉她來過,可怎麼說,這話編不出口。

碧池道:“妹妹若是喜歡,常來。我也是不出去的。”

庒琂禮貌地回道:“好呀!你這個地方極好,清淨。只是我好奇,原先這兒是沒人住的,姐姐……”

莊琂也只是信口揣測而已,一則莊府家人等自己是知曉的,二則這園舍僻靜陳舊。

碧池勾著頭,沒答話。

庒琂看碧池不太喜歡議論這些話,便起身告辭道:“我也來好一會子,就回去了。改日我再來。”

碧池沒挽留,送出門口,轉身進屋,低低地哭了起來。這些,莊琂和慧緣不曾聽到,因為兩人已走遠。

從“沁園”轉出來,莊琂把才剛疑惑的話再說給慧緣聽。

慧緣只道:“親近的姑娘都知道,不親近的哪兒輪得給姑娘知道?興許是府裡哪個親戚。”

莊琂想想也是這理兒。

莊琂道:“我看著不大像,若是府裡的親戚,也是有身份的,隨從丫頭不止一個。你是瞧見的,那地貌陳舊,又遠在此,若是你親戚來,放這裡?”

慧緣道:“可能是管家親戚。”

莊琂一笑,道:“這跟我們有何關係。不過,這位姐姐為人是和順。”

慧緣道:“我看的出來,她也喜歡跟姑娘說話。只是……”

庒琂立住,看慧緣擔憂的神色,問:“只是什麼?”

慧緣四下看看,低聲說:“姑娘可注意沒有,方才來,就在院子外面看到大姑娘和五姑娘來過。”

莊琂醒悟了地:“是了!若說是大姐姐婆家的人也未必。”

慧緣低頭在庒琂耳根,道:“姑娘可還記得前幾日假山後頭?”

庒琂想起了那日在假山邊上,偷聽到莊瑚跟莊玝議論的那一幕,猛地一凜。

庒琂再回頭看向“沁園”,心中生出許多可憐來,驚怕地對慧緣道:“可別胡說……”

慧緣點頭,緊緊挽住莊琂的手,兩人快步回到鏡花謝。

到鏡花謝,寂靜異常。

莊琂和慧緣躡手躡腳近門口,見莊玳在窗邊逗鸚鵡說話,肅遠坐在桌子前,手拿尺子度量鐲子,地上和桌上遺棄數張描稿。三喜端著茶立在一側,出神盯肅遠做事。裡頭的人竟未發現莊琂回來。

莊琂把慧緣拉住,示意退出去。

到外面才說:“怪熱的,去西府,那邊樹蔭多些。”

到西府,莊琂尋思要不要去給郡主問個安好,猶豫之間,看到曹氏的丫頭貴圓從西府花園迴廊那邊走出來,她再想抽身躲也來不及了。

只見貴圓向莊琂施禮道:“姑娘安。太太姑娘們在裡頭呢。”

莊琂勉強擠出笑容應對,貴圓得了應去了。

這會子想抽身離開怕失了禮儀,免不得硬著頭皮向西府花園走去。穿過小徑,遠遠看到一處心湖亭子,亭裡擺一張八仙桌,大太太秦氏、二太太曹氏、三太太郡主、熹姨娘,仙鳳,小姨娘及幾個家眾婆子人等坐在一起聊天。四姑娘莊瑜和三姑娘莊瑛在迴廊中間搭個桌子下棋,二姑娘莊琻執一把扇子趴在欄杆上,笑看六姑娘莊玢傻傻的樣子撫弄杆子垂釣。

亭子裡,妯娌之間,嘰嘰喳喳說著話。

秦氏道:“聽說宮裡太妃挺過來竟好了,老太太聽說了忙進宮瞧去。這個時辰還沒回,怕是太后恩典留夜了。”

曹氏道:“去沾沾福氣也好,回來給大爺灑一灑,興許就好了。”

么姨娘推了下曹氏,笑話,沒說什麼。

郡主道:“老太太服侍過太后,又服侍過聖上,自然跟別人比不得。”

曹氏道:“要我說,老太太瞧宮裡媛妃娘娘去了。”

熹姨娘附和道:“宮裡頭是親外孫女,又是娘娘,自然是要看的。”

郡主道:“看你們說的,好像宮裡跟外頭集市似的,想進就進,想瞧就瞧。沒有宮裡召喚宣見,也是不能的。”

曹氏道:“興許我們家老太太跟別人不一樣。”惹得眾人笑話一會子。

曹氏話一轉,又提道:“這話說回來,姑老爺府上這怎麼回事,老太太大壽不來,適逢端午也不來,我問二老爺,還被數落多嘴。”

秦氏道:“可不是那樣,大老爺一聽我說一句姑老爺,就發火。老爺走之前,我還提了,他說姑老爺一家回南了。也不知禮來應個門兒,姑太太以前不這樣的。”

郡主因為知道裡面的緣故,聽到這麼說,只陪著笑沒搭話。

曹氏嘴巴不饒人,再說:“南邊來京城的小門戶,見識窄也是有。姑太太去久了,心變窄了。可惜老太太疼她。要是我那二姑娘三姑娘日後像她姑姑這般,我一棍子打出去叫永生永世別回來。”

這話,三三兩兩的傳到莊琂這邊,她沒出聲,臉面有些掛不住。眼睛紅了,淚水使勁掉。若不是莊琻叫喚,她就這樣杵在那裡掉眼淚。

莊琻搖著扇子走過去,一把攬住莊琂的手,道:“妹妹這怎麼了?幾時來的也不出聲。”

莊琂眨了眨眼睛,別去臉面揩淨眼淚,笑道:“看著姐姐妹妹耍得開心,不忍心打擾。瞧得入心,以為六妹妹釣上魚來,眼睛盯久,蟲子飛進去竟不知道。”

說著兩人笑開。莊瑛和莊瑜聞聲,放下棋子,圍上來。

莊瑛道:“姐姐多早晚來的?”

莊琂道:“才剛來。”

莊瑜楚楚站著,靦腆對莊琂說:“姐姐會下棋嗎?”

莊琂怎不會?父親在世,教她書畫,母親更注重文化修養,琴棋兩道還是母親教的,在南邊日常及親近相好的姐妹一處玩,最要好的是外使大員女兒叫子素的,棋藝極高,也下不過她。此刻,謙遜起來,道:“不精通,略會簡單的舉棋。看到四妹妹下得沉穩,日後得教教我,好叫我跟你們一處玩耍。”

莊琻捂住嘴巴笑,道:“你們琂姐姐耳聽八方,目觀四下,什麼都盡收眼底。這方說看我們釣魚,那方又說看四妹妹下棋沉穩。”

莊琂被點破,臉紅了起來。

莊瑜不大愛說話,見莊琂窘境,便說:“看得聽得方是用心親近。”

莊琂羞澀道:“怪熱的,過來走走,可掃你們的興了。”

姐妹幾個說說笑笑,亭子裡的太太們都扭頭來看。

郡主道:“琂丫頭來了。”

莊琂才慌忙失了禮數,別了姐妹們,移步到太太們跟前問安。

曹氏也不管,衝向秦氏這邊笑聲說:“我說誰呢,災星的來了。”

秦氏道:“留點口德,三太太在呢,這麼沒遮攔的。好歹是三太太屋裡的。”。

熹姨娘補充道:“二太太也沒說錯,不知道太太們聽到沒,外面傳著說我們這琂姑娘來路不正,禍害莊府的……”

曹氏嘴角扯了幾下,沒言語。郡主聽到這些,顏面有些掛不住,乾咳了幾聲,熹姨娘便賠笑不說了。

莊琂問過安,眾人禮應過去。

秦氏客氣道:“天氣熱,姑娘身子還不全好,在屋裡不好麼?”

庒琂道:“走走是涼快些,看到太太們在這兒,來回個安。”

么姨娘笑對眾人道:“姑娘多是知禮的,難怪老太太疼她。”

郡主道:“多跟姊妹們一處玩,老一個人悶著也不好。”

莊琂道:“謝太太關心提醒。”

又叨敘好一會子話,曹氏帶頭要走,便道:“熱得很,我回了。”

曹氏起身,熹姨娘也跟著站起來。

秦氏阻止道:“才說一會子話,你去那麼快做什麼?”

曹氏道:“那麼熱的天,萬一後院起火,不回去瞧瞧,燒了身還不知道。太太不也要回去瞧瞧大爺嗎?”

秦氏像是被什麼戳了一下,嘴角竟拉扯不動,僵愣看了一眼郡主,郡主垂下眉目,裝聽不到。

曹氏走到迴廊,對莊琻和莊瑛道:“二姑娘、三姑娘也回去換換衣裳,弄髒得跟小門戶裡丫頭似的。”

莊琻、莊瑛聽曹氏這麼一說,過來屈膝拜了拜太太們,跟著曹氏走了。

莊瑛末了還拉莊琂的手道別:“妹妹得空也來我們北府走走,你少來我們這邊呢。”

莊琂知不受待見,終究想不通哪裡得罪了曹氏,心裡琢磨留下辦事,且不能為這些家常的事壞了陣腳,故千方百計想法子套近曹氏。

雖然曹氏和熹姨娘已走,莊琂還是向她們還了禮。

秦氏覺得無趣,對郡主道:“這二太太十分沒趣!我也走了。”從桌上拿起一紙包,說:“謝三太太了,我們頊兒這輩子得感激你,下輩子還得感激你。”

郡主客氣道:“太太不用回回這般客氣,一家子骨肉,再說就見外了不是。”

秦氏給她府裡的小姨娘遞一個眼色,兩人齊齊站起來,走了。走到莊瑜跟前時,秦氏說:“四姑娘沒什麼事兒,留下陪三太太,鳳姨娘和么姨娘同琂姑娘說說話。”

莊瑜應了。

眾人走遠,鳳仙和么姨娘拉過莊琂的手,讓坐,莊琂不敢。

郡主再示意道:“坐吧。”

庒琂才為難地坐下。

么姨娘道:“這些日子姑娘還習慣?日裡人多事多也沒問。”

莊琂感激道:“謝姨娘,習慣了。”

么姨娘道:“不要把這裡當別處的好,三太太總提起你,跟府裡五姑娘一般,都是她心頭肉。”說這話又轉向鳳仙看一眼,鳳仙是五姑娘莊玝的生母,是郡主跟莊勤房裡人。

郡主笑道:“老太太疼你,也應該多瞧瞧老太太。”

庒琂答道:“去了。”

郡主知底細,佯裝不知情問其他,淡淡道:“進府裡這麼些日子,可想以往的家了?”

莊琂低頭,泛出淚光來。

郡主又道:“府裡人多,諸事多讓著些妹妹們。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是懂得這個理兒。”

莊琂鼻子酸酸的,幾欲想哭,忍住不放,收下眼淚道:“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是不是不太喜歡我?”

郡主看了一眼旁邊的莊瑜,笑道:“哪裡的話。太太們有事去了,怎的說成不喜歡你了?多心了。”

莊琂才覺失言,轉頭看莊瑜,莞爾一笑,那莊瑜可是東府的女兒,這話不該在她面前問的。

郡主又道:“晚上你在這邊用飯吧!四姑娘也一起。”

莊瑜諾諾地回道:“太太,我還是回去吃。”

郡主道:“那我就不留你。”

莊瑜像明白什麼意思,臉紅了起來,屈膝拜一拜,說:“那我先回去了。”

郡主也不看她,只管說:“去吧!”

莊瑜臨走時對庒琂說:“謝謝姐姐的手絹兒。”

庒琂道:“妹妹若是喜歡,我還有。”

莊瑜道:“我也繡了一款,改天過去請姐姐指教指教。”

莊瑜走後,么姨娘領著莊玢也回南府了。

餘下,郡主跟鳳仙在旁。

郡主望亭子外頭的荷花,自顧言語道:“府裡規矩多,人多,口也雜。有些話中聽你聽著便是,不中聽的不必往心裡面去。”

庒琂知道這話是說給她自己聽,即便郡主不看她。

郡主說:“如今府裡不比以前老太太當家。你可明白我的意思?”轉頭看一眼莊琂,露出些許動容之色,又頗為語重心長道:“不打緊,以後你會明白。”

這一坐,便到了近晚時分,莊琂也沒回鏡花謝。自然的,莊琂不明白秦氏和曹氏在外頭還有些言語,若非郡主留她,定聽到她們議論些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