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古代 > 倩女傳最新章節列表 > 第一百九十六章:仙會(上)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一百九十六章:仙會(上)

七月,暑火似毒,最毒比不過婦人之心。這話是莊璞說的。

這月裡,有鵲橋仙會節與中元節。莊璞“最毒婦人心”便發生在鵲橋仙會節那日。

月初,老太太頭痛病病情加重,臨死活不能的境界,為不讓府中人擔憂,她只見四府老爺。四位老爺十分有孝心,即便不能日日同入壽中居的門,也輪番來請安。老太太無論見四人還是見其中一人,總叨叨絮絮說:“我年歲盡末,光景不多。遺憾看著府中子孫,寥寥無幾,很是心痛。怕到了地下不敢見高位祖宗們。別人家的子孫開枝散葉,像我這年紀的,已成老成祖。我數十年仍舊,還是孑然一身清,尊得你們的口叫聲老太太,一聲母親,旁的,日日夜夜思想,老祖宗是叫不上了。這便是我餘末之景,不能閤眼的,心不能安分的。”

四子聽後,痛淚交涕,傷感至極。

於是,四位老爺退出壽中居,在中府外頭槐樹底下爭吵起來。東、北、南三府合力問責西府。說西府兩位男丁,皆已成年,撫慰老太太的心,就指望莊璞和莊玳了,他們要三老爺莊勤趕緊安排。

三老爺莊勤則說:“玳兒月前傷病未痊癒,璞兒生性浪蕩難以服教。就算讓璞兒合一門親事,算來也容易,如今,玳兒的病狀看著一日不如一日,我也不敢提呀!郡主日日關起門來,以淚洗臉,怎麼辦呢?真給郡主說去,到底,為難我自己。你們又這般為難我。叫我如何是好?朝廷上的瑣事不夠煩憂的,回到府裡,還是這般。”

大老爺莊熹道:“話說百事孝為先,無後最大。我們這一層啊,盡大孝了。後輩們,不也該跟我們一樣麼?”

南府莊耀不敢言語,他府裡只有兩個女兒,算起來不算有男丁,不算有後。

大老爺莊熹倒沒顧忌他的感受,仍舊說:“日後如何還不知。趁老太太還在,有這心,我們能辦的就是要她老人家寬心愉快。能讓她寬心愉快,還指望誰?也就是璞兒和玳兒了。姑娘們一旦都出去了,這府裡大院,空落落的,反而不成景。”

於是,三老爺莊勤回西府,也沒去給郡主說,一頭扎進莊璞的院裡,沒頭沒尾的把莊璞抓來責罵,說他胸無大志,心無存孝。早晚得氣死府中老小。

莊璞不解,聽訓著。換平時,他是要發作的,如今光景,莊玳身子不好,家中二老焦心也是有的,免不得有些怨言,找不到人發洩,便對自己發洩更是有。他悶著聲,聽父親嘮叨責罵幾句,因他不回話,父親三老爺無奈,走了。

莊璞因此煩悶不已,偶爾去莊玳屋裡敘幾句,莊玳病在床上,當是聽新聞,倒也沒深究,以為父親因自己的傷病遷怒他二哥,遂而替父親向他二哥賠不是。從莊玳屋裡走後,莊璞又出去找錦書,又把父親的話給錦書說。

錦書聰慧,一聽便知其中的道理了,因而嘲笑莊璞說:“放在舊時,你是幾歲孩兒的父親了。你爹沒說錯你。就是這意思。你還這般呆,不明白。”

莊璞幡然醒悟,卻不贊同錦書的話,則道:“也不見得我就是呆子。世間萬人千影,自然各有不同。都按命數活著,豈不是同於螻蟻?苟且活著,有什麼意思。如今,我這般自由自在,尚覺著活在人世。你看啊,我可結交四海八方朋友,飲天地瓊漿,品海內山川佳餚。這等閒情人生,按他們的願,怕日後也不能了。話說,成親生子,男人大丈夫,日後日日夜夜,勞苦奔波,就為四合一院,柴米醬醋茶,養兒育女,再也無旁的事,也無它樂趣。”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錦書搖搖頭,道:“你我的心,是一同的嚮往。奈何我們是常人子女,有這樣的結局,不正是合常合理?”

莊璞道:“合常理的事,便是生死。我呀,怕來世無輪迴,今生漩入萬劫不復。我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過得一日安穩,那便是一日了。瞧這天下,看似太平,保不準,明日紅發綠眼的妖怪從天殺來,你我無立錐之地。那時,還談什麼合常理?”

錦書不語了,只是怔怔看著莊璞。

初六日,莊府派人給錦書府上下帖子,邀請錦書和她哥哥張郎去赴仙會。接到帖子時,錦書的母親張夫人還說:“鵲橋盛會倒是好。只是唐突了些,怎沒提前給我們知會一聲?”

可不是,下帖子多則月前寄話,少則三日下帖。如今,初六邀,初七得到。張夫人有些怨言,終究是自己對自己說罷了。因張夫人有事,不能帶錦書和張郎去,便讓兄妹二人帶上一份薄禮赴會。

原來,所謂的鵲橋仙會是老太太的意思,曹氏督辦的。起因是二老爺莊祿回北府,忍不住嘴,叨叨給曹氏知道了,說老太太心中記掛孩子們的親事。曹氏聽後,連忙趕去壽中居請安,給老太太出謀劃策,建議這個建議那個,因說臨近七夕,不如讓孩子們一處玩耍,增進感情,日後辦理親事,能順水成姻。老太太琢磨,也是這個意思。遂而,讓曹氏把事辦起來。又因莊玳身子不好,老太太提議,借“仙會”的光,為莊玳驅邪護體,讓“仙會”移去西府辦。

老太太的意思明擺著,讓眾人合力說服西府,並督促莊璞的親事。曹氏不明白,一心在老太太身上,說:“老太太身子也不見好,不如在中府壽中居這裡辦。我們壽中居的庭院也大,要做什麼活動玩樂不行?非去西府不可呢?不是勞動老太太的神麼?”

老太太不安樂了,道:“遂你的願,那按你的意思做,遂我的心,那你按我的意思做。囉嗦個什麼呢!”

曹氏不敢多言,便按老太太的意思辦,當即,去西府找郡主議論。郡主自寶珠那事,不太待見曹氏,因老太太放話了,她不得不勉強見曹氏,跟她議論。

總之,曹氏說什麼,郡主都說使得。

曹氏道:“寶珠沒了,我知太太怨我。太太什麼都使得,那我當太太原諒我了,信得過我。我會把事兒辦得妥妥帖帖的,回太太這份情。”

郡主嘲諷微笑,心裡百般厭惡,道一句:“隨意你怎麼辦。權聽老太太的意思。需要什麼,儘管在我們西府拿便是,你也不必客氣,好叫我欠你什麼。”

一時,曹氏臉紅耳赤,坐立不安,速速告辭。回到北府,氣了半日。

貴圓安慰說:“太太要是不想辦,回老太太就是了。何苦委屈自己一片好心?”

曹氏道:“可不是委屈我自個兒。熱臉貼冷屁股,為哪般啊我!”

貴圓道:“當是為二姑娘三姑娘吧!”

曹氏道:“我原也這麼想。老太太歲數高,見一日少一日,她老人家在的時候,辦理了二姑娘三姑娘的事,便無遺憾了。好歹,二姑娘三姑娘得有個高壽的人撐場子,往後日子好過些。”

這便是曹氏的心思。可是,老太太的眼只看到西府,還要在西府辦呢!

曹氏心裡不甘。在西府被郡主怨,心裡也不樂。那又如何?提議是自己提的,老太太也發話了,只好硬著頭皮往好的辦。接著,讓人擬帖子,往府外遞送,大約邀請貝子、張府、佟府、和府,還有其他王公府上成年子女等。

就給貝子下帖時,貴圓有些不解了,問曹氏:“太太這次為何主動給貝子下帖?”

曹氏道:“二丫頭的心思,我是該替她避嫌。可你看啊,在西府辦,不請她娘家人?再說了,玳兒傷病時,得過貝子的幫助,老太太還說等玳兒十全好了要請謝人家,過那麼久也沒提了。我這個當家人不能充耳不聞,不記於心。當我為老太太著想了,也白折騰一份心,替西府還願還人情。”

初七日,西府辦仙會。

所謂“仙會”即是少年男女們吟詩作樂,增進感情。是借節日催促莊璞成家的意思了。

仙會辦得突然,無人有準備,又是男女共在一處,幾多尷尬,不難看出。幸好,老太太來時,客人們都到,且都有舉有禮。

曹氏給老太太彙報道:“瓜果宴席,粗細盤碟,我都安排好了。還叫梨園尚那邊安排一齣戲助興。他們原有活動的,可我下了心去請,人家又看在老太太面子上不好推,就來了。今兒,約唱一段《天仙配》。”

老太太高興,日常服用的藥物,也不吃了,彷彿那頭痛病全好了樣,說道:“那我一面吃酒一面賞戲。”又問曹氏:“往時,孩子們一處,總有活動娛樂,這會子,他們有沒有樂的事兒?我們雖然不參與,瞧一眼也是白得一樂。”

曹氏為難地道:“我也是忙昏了頭腦,沒想著要孩子們自個兒出節目。這局,我們出了,可牌得他們自個兒打。我們替不了。”

老太太“嗯”,有些不滿,卻也無法。見了眾人,老太太則主持開場,對他們道:“今兒是七夕,鵲橋仙會。我年紀大了,孤家寡人,想沾沾你們的喜氣,所以特意讓你們來玩耍一日。好歹的,你們可憐我年歲高,做些活動來取樂我一下。”

那會兒,莊玳被金紙和復生扶來,老遠的聽到老太太的說話,便道:“老太太想怎麼樂?我們便怎麼來。怕屆時老太太的門牙笑掉了,日後連琂妹妹做的‘土味雞’也吃不上了。”

老太太笑道:“那不正好,你一個兒全吃了。”

大家笑得合不攏嘴。

到底,是拘謹,每個人都靦腆坐著。讓吟詩作賦,孩子們偶爾應那麼幾句,都不是十分歡喜。末了,老太太讓上戲,聽戲。

老太太嘆息地對郡主道:“這戲美好,卻悲傷。”把眼睛轉向莊璞和錦書。

郡主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但沒話。

老太太道:“我有年紀了,就愛折騰這些。唉,你們的天下,你們的日子,只有你們自個兒過了。有戲看我便看,有吃的我便吃,操心什麼。”

郡主方才道:“我們都想讓老太太長壽長樂。”

再轉眼去看莊璞,見莊璞跟錦書有說有笑,對著臺上的戲子評頭論足,也不知說些什麼。郡主見了,趕緊拉住老太太的手,示意她看去。

看到莊璞和錦書如此親密,老太太半時笑了。曹氏看在眼裡,有些嫉妒,哼了一聲,抓起瓜子兒磕起來。當時,莊琻坐在曹氏旁邊,有些坐不住,想挪位去肅遠邊上,要起身呢,被曹氏一把捏住手腕。莊琻氣了,重重坐回,喪著一張苦臉。

《天仙配》唱至後半段,絳珠和玉屏端來湯藥,要給莊玳吃。吃之前,仍給郡主過目,並彙報道:“三爺該進藥了。”

郡主張望外頭,道:“今日是誰熬的?”

玉屏道:“這是大奶奶送的,說是散毒草湯。太太知道,這些日子,各府裡都有送。吃她們的也好,可寶珠自個兒還做些。昨日,三爺說了,寶珠做的那些,黑黑黃黃的還有一股味兒,大約不想吃了。今日,大奶奶送來的這罐,雖說是藥,但味兒清香,我主覺把大奶奶的拿來,沒用寶珠的。如今,寶珠捧著那碗,在外頭候著,說三爺不吃大奶奶的,她就端進來。”

郡主張望外頭的眼神,很是滿意的樣子,不語,示意讓玉屏端去給莊玳。

那時,莊玳挨近庒琂,正與庒琂說悄悄話呢!

玉屏輕腳挪近,躬腰柔手端出湯罐,送至莊玳眼前,道:“爺,該吃藥了。”

莊玳精神氣不如往常,萎靡許多,虛弱許多,回了一句道:“不吃了,今兒高興,該吃酒。過會子我要給老太太敬酒去,才剛我跟你們琂姑娘說,七夕巧節,除了敬老,還得敬天河神仙。你如今拿藥來,可有端藥去敬老人敬神仙的?糊塗!”

玉屏臉色急紅,求助地看庒琂,哀求她道:“姑娘,你好歹幫我勸勸。”

庒琂看了看藥罐,罐子上烙有一個“東”字,外貼一張紅紙條,寫“散毒湯”,字跡清秀,看著是大奶奶的手筆。於是,庒琂問玉屏:“東府大奶奶給的?”

玉屏喜道:“是呢!大奶奶熬的。”

庒琂接過來,示意玉屏先去伺候郡主。

玉屏不敢走,說:“爺不吃,我哪敢去。”

庒琂道:“你信不過我?”

玉屏猶猶豫豫這才走,到了郡主跟前,還不安心往莊玳這邊看。那會兒,藥罐子在庒琂手上,又從她手上移放在桌子上。看著,像沒讓莊玳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