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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零六章:溫酒猜燈謎

臨近正旦,程家老三程止帶著妻子桑舜華回來了,跟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程少商的二哥程頌和雙胞胎哥哥程少宮。

程少商這是第一次見到三叔跟三叔母,只覺得三叔樣貌俊秀、文質彬彬,三叔母相貌雖然不算出眾,但文雅端莊,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澹雅的氣質。

還沒等程少商上前見禮,程老夫人已經衝了過去,拉著程止就是一通心肝寶貝的,看得眾人目瞪口呆,這程止少說也有三十來歲了,被母親當眾搞得跟小孩似的,難免也有些尷尬。

蕭元漪嘴角一陣抽搐,這程老夫人的偏心已經到了毫不掩飾的地步,明明程家全族榮耀都是她跟程始在戰場上生死搏殺換來的,在程老夫人心目中,也比不上程止的一根手指頭。

桑舜華似乎察覺到了蕭元漪的尷尬,於是主動上前見禮:“舜華見過姒婦。”

蕭元漪對這弟妹印象還是不錯的,含笑道:“娣婦不必多禮。”

說著又對程頌、程少宮兩兄弟道:“這一路上可有給你們三叔母添麻煩?”

兩兄弟還沒說話,桑舜華就誇讚道:“一路風雪,還多虧了他們兄弟,我們才平安抵達。”

蕭元漪這才滿意的點頭,隨後又將程姎介紹給桑舜華。

一旁的程少商看著這一幕不免有些鬱悶,感覺她們才是一家人,這其樂融融的氣氛,她就像是個外人似的。

就在程少商走神時,蕭元漪叫她過去見禮,程少商愣了一下,走到桑舜華面前:“見過三叔母。”

桑舜華見她長相秀美,特別是一雙眉目透著靈氣,跟她平時見過的那些名門貴族家的小娘完全不一樣,覺得很有意思。

“你便是嫋嫋吧,果真的天資絕色,難怪你兩位兄長一個勁的誇你呢。”

程頌跟程少宮相視一笑,一副:我們夠意思吧,的表情,程少商之前跟他們相處了幾年,早就混熟了,衝他們比了個“OK”的手勢。

蕭元漪看得莫名其妙,板著臉拍了一下程少商:“長輩面前,怎可作怪!”

程少商臉色一下垮了下來,桑舜華笑著打圓場:“都是一家人,就不用如此拘束了,再說難得臨近正旦,孩子們規矩了一年,也是時候鬆快些了。”

蕭元漪瞪了三兄妹一眼:“就怕她們啊,玩野了,這心收不回來。”

程少商暗暗腹誹,這話看似說給三人聽,實則是說給她一個人的。

程頌兄弟倆見狀悄悄對程少商道:“這次回來我給你帶了禮物,保準你喜歡。”

“是嘛,那快走。”程少商眼珠一亮,迫不及待的拉著兩個哥哥進屋。

前廳里程老夫人依舊對著老三程止噓寒問暖,程少商的房間裡,程頌兄弟倆則是擺上了他們給妹妹帶來的禮物。

“妹妹,你這屋子裡怎的如此寒酸?”程頌微微皺眉,他只是聽程少商說過在家中受到葛氏欺壓,當初還以為程少商年幼有所誇大,現在一看妹妹過得的確委屈。

而且讓他們更加想不明白的是,父親都封侯回來了,怎麼還這樣委屈妹妹。

程少商擺弄著兩位哥哥送來的禮物,努努嘴:“寒酸嗎?還好吧,我都習慣了。”

作為雙胞胎哥哥,程少宮看不下去了:“妹妹,你這書桉也太矮小破舊了些,寫字肯定很累吧?大兄有一件不用的書桉,我跟二哥也用不上,就還給你好了。”

“那便多謝哥哥了。”程少商也很樂意接受哥哥的關愛。

蓮房奉命帶著幾個粗使婆子去抬書桉,結果在半路上卻被程姎的貼身丫鬟菖蒲和傅母攔住。

菖蒲強佔書桉,不肯交於蓮房,導致雙方吵得不可開交。傅母故意將蕭元漪引至此處,讓她看到這一幕鬧劇,菖蒲趁機假裝昏倒,氣得蕭元漪直接下令將蓮房幾人抓了起來。

傅母惡人先告狀說是程少商懼強而凌弱,囂張跋扈,縱容搶奪程姎的書桉。

蕭元漪休了葛氏,對沒有父母在身邊的程姎有多維護,聞言頓時大怒,叫人將程少商三兄妹叫到前廳問責。

面對蕭元漪的質問時,程少宮一再強調是自己送給妹妹,書桉尚有刻著四方麒麟首,可以證明所言非虛。傅母眼看情形不對,未等程少商自辯,一口咬定是蓮房故意扛著書桉向程姎炫耀,其目的是為顯擺程少商有兩位兄長庇護。

一通鬧劇過後,雖然證實了程少商的清白,但蕭元漪的態度卻讓程少商深感悲涼,不由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

蕭元漪像是被戳破了要害一般,怒道:“你笑什麼?你們兄妹本該相親相愛,如今鬧成這般模樣,你覺得很可笑?”

程少商仰起頭,毫不掩飾的迎上蕭元漪的目光:“母親難道不覺得好笑嗎?明明就是她們挑唆是非,母親不僅不問責她們,反倒是尋我們的錯處,以公平之意來行偏心之舉,叫我如何信服?”

蕭元漪大怒,一拍桌桉:“你敢忤逆?”

桑舜華有些看不下去:“姒婦為何口出如此重言?”

在漢朝孝順是做人的基本道德底線,也是衡量一個人的標準準則,忤逆可不是什麼開玩笑的,若是有孩子忤逆,父母是可以告到衙門,甚至是皇帝那裡。

程老夫人就經常威脅程始要去告他忤逆,實際上這老太太只知道忤逆可以告發,卻不知道一旦官員被告忤逆,是要丟官罷爵,一生不得錄用的,嚴重一些甚至會被判刺配充軍。

女子若是背上忤逆的罪名,基本一輩子就毀了,也難怪桑舜華只是見了程少商一面,都覺得蕭元漪太過分。

實際上話剛出口,蕭元漪也意識到自己說話說重了,可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程少商已經沒有耐心再跟她辯駁了,徑直站起身。

“既然母親覺得姎姎阿姐千好萬好,我這個忤逆的不孝女,往後就不勞您費心教導了!”

蕭元漪手指一陣顫抖:“你.......你給我站住!”

程少商腳步一頓,轉身冷笑道:“還要打我一頓才肯罷休嗎?”

桑舜華見狀趕緊拉著程少商離開,出了前廳之後,桑舜華拍了拍程少商的手,嘆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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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母女倆還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都這麼要強,誰都不肯讓一步。”

程少商感激桑舜華的庇護,深吸一口氣對她說道:“她日我若有了女兒,必不會將她拋下,任由她自生自滅。”

桑舜華見她滿臉認真,不由含笑在她額頭上戳了一下:“瞎說,哪有未出嫁的閨女說這等話的,也不怕旁人聽了笑話。”

程少商這才反應過來,心虛的左右看了一眼,見沒有外人在,松了口氣,卻絲毫沒有害羞的模樣。

看得桑舜華忍不住好笑,這丫頭還真是有趣得緊。

正旦時節,愉悅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到了上元節,更兼難得太平歲月,四鄰無戰事,因此都城的宵禁往後推遲兩個時辰,民眾也得以從容走出家門,街道上變得格外熱鬧。

這天,程家也闔家出門遊玩,最開心的自然要數程少商三兄妹了,在家裡拘了這麼多天,總算是能出來透透氣了。

程少商穿上桑舜華贈送的狐裘紅裙,顯得格外明媚。

只是路上程少商見蕭元漪在幫程姎選取手勢,一副親密的樣子,不由加快了腳步,眼不見為淨。

街道兩側樓坊掛著各色各樣的燈籠,每個燈籠上面貼有謎語,程少商看得目不暇接,卻只是看著,這些謎題對於她來說有些太小兒科了。

一直到一座酒樓前,掛滿了各色彩燈,上面也貼著燈謎,樓下還有一群人圍觀,吸引了程少商的駐足。

正當程少商好奇時,就聽旁邊有人議論。

“這謎題貌似比去年要難上不少啊。”

“那是自然,這些謎題可都是秦家二公子與袁善見袁公子出的題。”

“哦?可是那位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的秦二公子?”

“那是自然。”

程少商聽到秦浩的名字眼珠一亮,又聽身旁的人說道。

“今日這些謎題若是能答到五題以上,就能上三樓與秦公子、袁公子同桌暢飲,所以才吸引了這般多的才子佳人。”

程少商放眼望去,發現來的的確都是年輕男女,其中女性更是佔了絕大多數,一些小女娘更是眉目含情。

秦浩之所以弄這麼個活動,一方面是替袁善見揚名,一方面則是因為這家酒樓是秦家的產業,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就在程少商打算上酒樓去找秦浩時,卻被一名女子撞了一下,女子滿臉傲嬌,絲毫沒有理會程少商,而是對身邊的男伴道。

“樓垚,你替我猜中五個燈謎,我便原諒你。”

樓垚看向掛滿燈籠的那面牆,一時間有些撓頭:“這裡的燈謎難度可不小,我怕是只能猜中一兩個,而且,你要猜中五個做甚?難道要與那秦二公子跟袁公子同席共飲?別忘了你我可是有婚約在身的。”

何昭君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答不出來便自認學識淺薄,我自會找其他人幫我答,你若是這般沒用,有何資格做我的夫婿。”

“你.......”樓垚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卻也只能別過臉去。

程少商剛剛被撞本就不高興,見這女子竟然如此跋扈,更是看不過眼,忍不住譏諷道。

“說別人學識淺薄,卻不知你能答得出來幾道題來,今日秦公子設下燈謎邀約,本是一件雅事,卻被你搞得烏煙瘴氣,簡直大煞風景。”

樓垚聞言深以為然的衝程少商拱手道:“這位女公子說得不錯,猜謎邀約乃是邀請志同道合之人坐而論道,你又何必摻和。”

何昭君自小嬌生慣養,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氣,狠狠瞪了樓垚一眼,又怒視程少商斥道:“我與未來夫婿講話,何時輪到你來插嘴!”

論牙尖嘴利,程少商還沒輸過誰,一副很無辜的模樣反駁道:“可我剛剛還聽有人說,答不上五道題,就不配做她夫婿的。”

說著又對樓垚道:“這樣的新婦你可要小心了。”

何昭君被氣得滿臉通紅,正要上前跟程少商當面“掰頭”,卻見酒樓掌櫃走到跟前,衝著程少商一拱手。

“程四娘子,我家公子請您樓上一敘。”

程少商還來不及抬頭,就聽身邊一陣騷動,樓下的小女娘都在抬頭望向上方,卻見三樓靠近街邊的窗戶被推開,秦浩不知何時已經走到窗邊,臉上的笑容彷彿將初春的積雪盡數融化。

“哇,這就是秦二公子?果然英俊倜儻。”

“不僅俊朗,而且還那麼的有才氣,天吶,他在衝我笑呢。”

“胡說,分明是在衝我笑。”

程少商見到那張久違的面孔,迫不及待的就要上樓,結果卻被何昭君一把拉住。

“店家,剛剛你們明明有言在先,需答對五道燈謎才能上樓,為何她不用回答?”

這下圍觀的小女娘們也都用不善的目光打量著程少商。

“對啊,她憑什麼可以上樓,那我也要上樓。”

“沒錯,同去,同去。”

掌櫃的急了,不說規矩,就這麼人都要上樓,他的買賣還做不做了。

程頌跟程少宮這個時候也圍了上來,見到妹妹被欺負,連忙來到跟前。

“你這小女娘為何欺負我家妹妹!”

然而,何昭君絲毫不憷,反而不屑道:“我倒是誰家的小賤人跑這來撒野,原來是一介武夫之後,也敢在此丟人現眼,怕不是大字都不識的幾個吧!”

何昭君也是出身武將世家,她一眼就認出程頌身上的腰帶是武侯家族佩戴的樣式,她的父親是大將軍何勇,在武將當中算是最拔尖的那一批,又深得文帝信任,自然不會把同為武將家族的其他同齡人放在眼裡。

這下程少商徹底不能忍了,說她可以,但是說她父親就不行,程少商一把甩開何昭君的手,冷聲道。

“武將家族也未必都是如你這般不學無術之輩!”

何昭君瞪著她,怒視道:“哼,多說無益,除非你能答得上五道謎題,否則休想上樓。”

程少商激將道:“我即得了主家邀請為何上不得樓?莫非這都城都是你說了算?”

“你.......”何昭君一時也被噎得說出不話來。

然而,程少商卻話鋒一轉:“不過既然你不服氣,那我便給你一個機會,咱們打個賭,若是我猜不中五道題,便不再上樓而且向你道歉,但若我答對了五道題,你要向我兄長道歉,如何?”

何昭君見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頓時有些心虛,不過身邊的小女娘卻開始起鬨。

“跟她賭,不能讓她上樓!”

“沒錯,跟她賭,我就不信她能有多少學識,能猜中五道謎題。”

一旁的樓垚左右為難,也不知該勸哪一個。

何昭君忽然眼珠一轉:“好,我跟你賭,但是需得我來指定燈謎才行。”

程少宮聞言怒道:“店家明明只是說猜對五道燈謎就能上樓,你來指定是何道理?”

何昭君蠻橫道:“哼,若真有真才實學又何必懼怕?誰知道她之前是不是看過某些謎題。”

“好,隨你指定便是,不過諸位可都要與我做個見證,若是這位何小娘子耍賴,需得傳到都城皆知才行!”程少商掃了一眼牆上的燈謎,轉身對圍觀的年輕男女說道。

自古看熱鬧不嫌事大,眼見這麼刺激的賭局,頓時引起了眾人的響應。

“這位小娘子放心,我等皆是見證,誰也跑不了。”

“沒錯,兩位小娘子安心對賭便是。”

這麼一鬧又吸引來不少人,一時間酒樓門口的街道都堵塞了。

樓上,袁慎也看到了人群中一襲紅裙的程少商,他對程少商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年前的小女孩上,這會兒見她已經長成了嬌媚的小女娘,不免有些詫異。

“你不去替她解圍?”袁慎見秦浩絲毫沒有下樓的意思,不免好奇的問。

秦浩澹澹一笑:“這些燈謎是難不住她的。”

“子瀚對她就如此有信心?”袁慎有些不服氣,要說程少商能答對秦浩的謎題,他覺得也算正常,說不定秦浩教過她,可自己的那些謎題卻是“原創”的,程少商怎麼可能輕易破解?

秦浩走到桌前,拿起正在燙的酒壺,對袁慎道:“這酒涼之前,若是她能答出五道謎題,表兄便將那只玉笛贈予她,若是不能答出,我便將那柄摺扇給你,如何?”

袁慎手裡有一支玉笛,一直寶貝得跟什麼似的,平時只拿來鑑賞都捨不得吹奏,程少商除了做手工活之外,最喜歡音律,秦浩早就在打這支玉笛的主意了。

“這.......”袁慎一時有些猶豫,但秦浩那柄摺扇製作實在精美,扇骨採用的是象牙和上好羊脂玉製成,更加讓他心動的是,扇面上的山水畫搭配題詞。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如此意境,簡直跟他不要太般配好吧,何況這樣的天氣,一壺酒很快就會涼掉,他才不相信程少商能溫酒答出五道謎題。

“好,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