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谷做了一個漫長而又滿是旖旎的夢。
醒來半晌，他依然無法從那種極致的快感中擺脫。
而甦醒後的巨大失落不斷提醒著他：剛才的春風一度，只是一場夢。
該回到現實了。
“橘老師……”
宗谷望著天花板，腦海裡都是她的微笑，還有夢中她與他歡好時的婉轉低吟。
為什麼會夢到跟橘老師做那種事情……
他也跟兒童福利院裡的其他男生一樣，其實喜歡著她？
宗谷發著呆，完全沒注意到旁邊床上的朝霧鈴，在他醒來後就一直盯著他。
“芳明——”
有人過來敲門，“還沒起床嗎，已經快到八點了哦。”
是洋子。
“待會兒還要出門呢。”
今天是週末，不用去學校，只不過福利院的大家要一起去青葉山公園賞櫻——上個星期他們幾個去過一次後，感覺還不錯，福利院的幾名老師便想組織更多孩子再去一次，而時間就安排在了今天上午。
“我醒了。”
宗谷坐起身，正要下床去開門，忽然感覺大腿根處有些粘稠。
“……”
他愣了一下，又勐地反應過來。
不會吧……
望了眼對面床上的朝霧鈴，宗谷儘可能不動聲色地掀起被子，低頭看了一眼。
“……”
完蛋了。
“芳明？”
外面的洋子還在喊著。
見他只是起身，沒有要下床的意思，朝霧鈴披了件外套，過去開門。
“芳……鈴！”
洋子立刻閃身進來，反手將門關上，又一把拉攏她隨意披著的襯衫，將胸前遮掩。
“芳明在看著呢！”
朝霧鈴點了下頭，開始系釦子。
“等一下啦……內衣還沒穿……”
洋子又轉過身，面對著宗谷：“你轉過去！”
“……”
宗谷此時根本沒有心思去看她。
拉起被子圍在腰間，他扭頭看著牆壁，只希望房間裡的兩個女孩子能儘快出去。
幾分鐘的時間顯得無比漫長，朝霧鈴終於換好衣服，先去洗漱了。
“芳明怎麼還不起來。”洋子還留在房間裡。
“你不出去我怎麼起床。”
“有什麼關係，難道你沒穿褲子嗎？”
“嗯。下面一件都沒穿。”
“……變態。”
“所以洋子趕緊出去，讓我換……穿褲子。”
看了眼被子，洋子輕哼一聲，總算出去了。
下了床，宗谷立即將門反鎖，然後才脫下睡覺時穿的短褲以及裡面的pants.
“怎麼這麼多……得擦一下……”
這兩條留下了青春期痕跡的褲子，也得自己洗。
等他忙活完，再來到樓下的食堂，已經二十多分鍾過去了。
“好慢啊，我們都吃完了。”
“不用等我，你們先上去吧。”
女孩子們先行上樓，收拾和準備待會兒去公園賞櫻要帶的東西，宗谷獨自吃著早餐，忽然有人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咳咳……咳咳！”
“怎麼了？”橘天子放下餐盤，對他笑了一下，“嗆到了嗎。”
“沒事……”
腦海裡浮現出夢中與她親近的情景，身體也隨即作出反應，宗谷弓著腰，很是尷尬，不斷提醒自己不要混淆現實與夢境。
“——坐直了。”
從旁邊走過的加守田，在他腰上重重拍了一下。
“是……”
宗谷只好坐直身體，又往裡挪了挪，沒露出底下的異樣。
橘天子吃著早餐，“芳明今天好像起遲了呢，昨晚沒睡好嗎。”
“嗯……”
“為什麼？”
還不是因為老師。
這種話當然沒辦法說出口，宗谷只說是因為今天要去公園賞櫻。
“是嗎，我也很期待呢。”
橘天子託著下巴，臉上露出憧憬的神色，“櫻花啊……對了，芳明待會兒要幫我拎包哦。難得去次公園，我有不少東西要帶呢。”
雖然一起生活了許多年，但也只是彼此熟悉，他們什麼時候親密到這種程度了嗎？
宗谷不記得自己在夢境之外跟她有過多少特別的接觸，只是也生不出拒絕的念頭。
“我知道了。”
“謝謝。”橘天子微微一笑，“先吃早餐吧。”
吃飯的時候，她拉著他聊了許多事情，幾乎是知無不言，令宗谷有種今天忽然跟她交上了朋友的感覺。
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或者說，他還有些樂在其中。
發生在夢中的肌膚之親，讓他不自覺地對這位年輕的女老師生出幾分之前並不存在的好感，而見她在現實中主動與自己親近，他覺得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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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著天，用過早餐，橘天子帶他來到自己的房間裡。
“為了今天，我做了不少準備呢。”
“老師，我們是去賞櫻，不是去露營的……”
看著房間裡的一大堆露營器材，宗谷有些無處下手。
“反正都要去公園嘛。”
橘天子過來拉著他的手，“我一個人絕對拿不下的，拜託了……”
宗谷心頭一跳，由著那只柔軟的手將自己包裹，“那好吧。”
“太好了。”
橘天子露出微笑，“芳明果然很讓人放心呢。”
替她簡單收拾了一下，將必要的東西裝進揹包裡，見離出發還有一會兒，宗谷便提出要先下樓，回房間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
“沒問題，我在房間裡等著芳明。”
回到樓下，宗谷也沒什麼特別要帶的東西，隨便收拾著，又換了件外套。
朝霧鈴坐在床邊看著他，對他此時的莫名積極心知肚明。
“明。”
“怎麼了？”
他回過頭，她微微仰起腦袋，嘴唇動了動。
“……”
是要接吻的意思。
將門反鎖，宗谷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沒有深入。
“……”
倉促的一吻剛開始便結束了，朝霧鈴抿了下唇，胸口有些悶。
“鈴有哪些東西要帶？太多了我可能拿不下，待會兒我還得替橘老師拿些東西。”宗谷又說道。
“沒什麼東西。”
“我也沒什麼要帶的，除了水杯，還有這個和這個……”
他將桌上的幾樣東西都裝進揹包，便收拾完了。
“九點出發，還有十多分鍾嗎。”
看著他收拾完後一副坐立難耐的模樣，朝霧鈴又起身坐到他腿上，雙手環繞著他的脖子。
“再來一次。”
“鈴。”宗谷撫摸著她的後背，“馬上就要出發了……”
她主動吻了上來，有些強硬。
“唔！……唔……”
唇齒碰撞，帶來幾分疼痛的感覺，宗谷忍耐著，深吻片刻才與她分開。
“怎麼了？”
朝霧鈴看著他沒說話。
他摸了摸她的臉，剛要開口，房門被推了一下。
“鈴……咦，門鎖上了……鈴？”
宗谷讓她下來。
見開門的人是他，千惠稍微愣了愣，“芳明已經上來了啊。東西收拾好了嗎，該出發了哦。”
“嗯。”
她又去通知洋子、仁美還有其他的孩子。
“鈴先下去吧。”宗谷背起小包，折身去了樓上。
望著他消失在樓梯口，朝霧鈴默然無語。
背上橘天子的大包，宗谷跟她一起來到樓下時，要去公園賞櫻的老師和孩子們，都已經集中到福利院的正門前了。
青葉城公園不算遠，他們要從這邊步行過去。
“都在這裡了嗎。”
丹生冴子和幾位老師清點了一下人數，“那就出發吧。”
“噢——”
離開兒童福利院，一行人向著公園走去。
“背得動嗎？”橘天子跟在宗谷身側。
他將沉重的揹包又往上提了一些，“沒問題。”
橘天子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真可靠呢。”
而後方不遠處，幾個女生走在一起，交頭接耳。
“芳明為什麼到橘老師那邊去了？”
“他剛才說要幫橘老師拿東西來著……就是他現在揹著的那個大包吧。”
“哼，真熱心。”
“終於連芳明也淪陷了嗎……”
“嗚……我無法接受！”
差不多半個小時後，福利院一行人終於走到了青葉山公園。
今天天氣很好，春光明媚。
藍天白雲下，枝頭盛放的櫻花在微風中輕微搖擺，不時落下幾瓣，美麗非常。因為是週末，已經有不少普通人在公園的草地上和櫻花樹下坐著了。
“大家不要亂跑哦。”
福利院的幾名老師在草地上劃出一片範圍，作為今天主要的活動區域。
五顏六色的野餐墊鋪在一起，連接成一大塊斑斕的墊子，東西都放在上面。
“芳明。”
橘天子指了指草地的另一邊，“我想去那邊，幫我把東西拿過去吧。”
“不跟大家在一起嗎？”
“太合群的話，就會失去神秘感了。女人最大的吸引力就是神秘感呢。”她勾起嘴角，“芳明覺得呢？”
宗谷望著一旁，“我不太懂……”
將東西提過去，取出野餐墊，鋪在草地上。
“沒帶帳篷過來真的很可惜，我還想讓芳明教我怎麼搭帳篷呢。”
“我也沒接觸過。”
“那下次再出來，我們一起研究吧。”
還有下次麼……
宗谷沒說話，但是以明顯的幅度點了下頭。
他將揹包裡的其它東西也拿出來，擺放到野餐墊上，橘天子已經坐了下來，“真是個好天氣。”
“是啊。”
“櫻花也很美麗。”
她望著不遠處的粉色櫻樹，“已經到四月中了，東北的櫻花也快凋謝了呢，下次再過來，大概就看不到了吧。”
“是的。”
“櫻花謝盡，春天也要過去了呢。”
“據說北海道的櫻花，最早也要四月末才開，不過我沒有親眼見過。”宗谷說道。
橘天子收回目光，轉而對他一笑：“我見過。”
“是嗎。”
“有段時間，我專門比較每個地方的櫻花，走遍了整個日本呢。”
“……”
宗谷只知道她很早就來到了兒童福利院，這種事情肯定發生在過來之前，“老師高中的時候嗎？”
橘天子搖了搖頭，微笑不語。
“芳明——”
他扭過頭，奈奈在那塊大墊子上招呼著他。
“老師，我先過去了。”
“別讓我等太久哦。”她抱著膝蓋，對他微笑，“今天才發現，我跟芳明特別聊得來呢。”
“……”
宗谷張了張嘴，按捺著心底的莫名雀躍，“好。”
回到大墊子上，奈奈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芳明被迷住了”。
“胡說什麼。”宗谷往女孩子們圍坐的地方走去，“只是稍微多聊了幾句而已。”
“那你待會兒還要過去嗎？”
他沒說話，假裝沒聽見。
“哼。”
奈奈從他旁邊快步走過，用胳膊撞了他一下。
在朝霧鈴身邊坐下，宗谷發現每個女孩子看向自己的目光都跟奈奈差不多。
仁美：“沒想到芳明也會有這一天……該說是年齡到了嗎。”
宗谷：“說什麼呢。”
洋子：“跟橘老師待在一起很高興吧？”
宗谷：“還好。”
千惠：“嘴都笑歪了。”
宗谷：“我沒笑。”
一起長大的女孩子們，或是直接或是間接地數落著，宗谷愈發覺得還是成熟的橘天子更好相處。
“芳明剛才還……”
“停——要吃點東西嗎。”
洋子一怔，“芳明去拿。”
為了今天的賞櫻之行，福利院的工作人員準備了特大份的便當，裡面有各種飯糰，以及炸雞塊、蛋卷、章魚腸等食物，還有切好的水果，專門在旁邊鋪了塊野餐墊擺放著，供孩子們取食。
櫻花飛舞，粉嫩的花瓣落在精緻的食物上，似乎味道也會變得更好。
拿著便當盒的蓋子當托盤，宗谷每樣食物都拿了一點，端著回到了女孩子那邊。
“自己拿吧。”
洋子坐得乖巧，對他張開嘴，“啊——”
他塞了塊蛋卷給她。
“芳明，還有這邊！”千惠招呼著，也張開嘴。
“……”
拿著托盤繞了一圈，給每個人都喂了一塊食物，最後的朝霧鈴選了枚飯糰，小口小口地咬著，讓他喂完一整個飯糰才放開他。
“芳明芳明，再來一次！”洋子又在招手，“我要木魚花飯糰！”
“你想得美。”
放下托盤，宗谷朝橘天子那邊看了一眼，而她也在看著她。
“……”
他不想表現得太積極，在這邊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過去。
“老師不吃點東西嗎？”
“說的也是呢。”橘天子抬手撩了下頭髮，露出耳朵和白皙的頸部，“在飛舞的櫻花底下吃著飯糰，別有一番風味。”
“我去拿……”
“不，我自己準備了。”
她開啟一個紅黑色的漆器盒子，裡面裝著精緻而多樣的便當。
“這是我自己做的哦。”
“是嗎。”
橘天子拿起一塊小巧的飯糰，“要嚐嚐味道嗎？”
“好……”
宗谷剛抬手，她已經拿著飯糰送到了他的嘴邊。
“……”
撲通、撲通——
心跳加速，他張嘴吃了下去。
“嗚哇……”
仁美直直地望著那邊，推了下眼鏡，“哪個男孩子能抵擋得住這種對待啊。”
“橘老師這是怎麼了，不會是看上芳明了吧？雖然看著不小了，但芳明也才是個剛上中學的孩子啊。”
“肯定只是一時興起。”洋子說道，“這種漂亮的女人，最喜歡玩弄年輕男孩子的心了。覺得膩味了，就會一腳將芳明踢開的。”
仁美扭頭看她，“你這是在跟我解釋，還是在安慰自己？”
“……閉嘴吧。”
奈奈和千惠也加入討論，唯獨朝霧鈴沉默不語。
另一邊，被橘天子喂了兩塊小飯糰，宗谷也有些難以消受了。
“不，我自己來就好了……”
她微微一笑，沒有再投喂，“味道怎麼樣？”
“比我預想的還要美味得多……平時都沒見老師下過廚，沒想到料理水平這麼高。”
“對不起，我欺騙芳明了。”
“誒？”
“看起來很精緻吧，這是我專門去車站買的便當。”
“……”
橘天子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小塊飯糰，兩眼看著他，又舔了下指尖，“我對料理一竅不通呢。”
臉上莫名地升溫，宗谷別開視線，“原來仙臺站還有這種高階便當賣嗎。”
“不，是在東京站買的。我特地早起過去的呢。”
“老師……”
他只當她又是在開玩笑。
橘天子也沒有多說，繼續與他分享車站便當。
“要喝茶嗎？”
“啊，謝謝。”
橘天子倒了一杯熱茶給他。
“小心燙哦。”
茶水溫度有些高，宗谷吹了一會兒，慢慢飲下。
將杯子還給她，橘天子接著倒滿，自己也喝了起來。
“……”
宗谷也只能假裝沒有注意到。
一陣風來，吹落櫻花雨。
“真美麗呢……”
橘天子看著紛紛揚揚的櫻花，又摸了摸胳膊，“風也有點涼。”
四月中的東北，依然說不上有多溫暖。
“芳明，外套借我穿一會兒吧。”
“好。”
他脫下外套給她。
“鈴一直在看著這邊呢。”披上他的外套，橘天子忽然變得冷澹了許多，只看著不遠處紛落的櫻花，“芳明過去陪她吧。”
“啊……嗯。”
宗谷看了看她，起身回到了朝霧鈴幾人的身旁。
他還想多聊幾句來著。
看著他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樣，朝霧鈴明白，他的心已經逐漸落入橘天子的掌控之中了。
此時有意的疏遠，只會讓他對她更加在意。
假以時日……
朝霧鈴抿緊了唇，抓住他的胳膊。
“怎麼了？”
她睜開眼，旁邊的宗谷翻過身來看著她，另一只手搭了上來，撫摸著她的手背。
“沒事……只是想起了一點以前的事情。”
“是嗎。”
朝霧鈴往他身邊挪了挪，依靠著他，又閉上眼。
“繼續睡吧。”
“嗯。”
十多天前，兩人住到了一個房間裡。
桐野茜已經半個月沒有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