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定下來之後,第二天由馬萬喜出面,把他們宿舍辦文學社的事,上報到班主任那裡。
她自然沒意見,還鼓勵他們好好幹,如果有困難,可以找她,
如果她也解決不了,可以會向學校尋求幫助。
唯一的要求,就是刊物內容必須積極向上,不能有損害旦大形象的內容出現。
馬萬喜自然滿口答應。
接下來回宿舍,和大家討論新雜誌的名稱。
每個人都興奮地說了自已的想法。
無非是《野草》《新蕾》《春暉》《春苗》《新希望》這一類,明顯帶著這個時代的特色,沒有任何新意。
夏臻在一邊沒有出聲。
這些名字大同小異,用哪一個都沒問題。
只是大家顯然不這樣想,所以他也不好表現出來。
為了表示尊重大家的意見,最後他乾脆拍板,把這些名字全部寫下來,一式八份,讓每個人都勾下兩個自已最滿意的名字,最後得票最多的就是刊名。
不許選一個,是怕每人都選了自已提的那個,最後每個名稱都是一票,就達不到效果。
一分鐘後,結果出來了。
讓夏臻大跌眼鏡的是,得票最多的刊名居然是《野草》,一共獲得七票。
好嘛!周先生詩集的名稱,再一次征服了大家。
《野草》將成為旦大校刊的刊名。
馬萬喜在一邊笑得合不攏嘴,因為這個名字就是他起的。
夏臻感覺自已都能再看他了,笑得這個傻樣,虧自已還當他心智成熟。
“不管這本校刊發幾頁,首頁必須印上你寫的詩。”因為自已的名字被所有人喜歡,馬萬喜此時心花怒放,又對夏臻提了意見。“這可是有紀念意義的大事,你必須寫一首好的詩歌才行——”
透過最近交談,他已經知道了《如果有來生》《怒放的生命》《蝸牛》這些詩歌都是他寫的。
包括他讀過後印象特別深刻的散文《等待的月臺》,同樣是他的作品。
所以對他的期望高了許多,希望能寫出一篇同樣優秀的詩歌,到時震住全校人。
只有這樣,《野草》才能一炮打響。
“這個肯定沒問題。”夏臻想了想,覺得在旦大留下名聲,對自已沒有壞處。“你拿紙筆給我,現在就寫給你。”
他稍一思索,就有了選擇。
決定把趙雷的《畫》抄下來,作為校刊的第一首詩歌。
會選擇它的原因很簡單,畫代表的是新生事物,跟新刊物一樣,兩者有共通之處。
“已經想好了?”馬萬喜沒想到他現在就要寫,激動地從口袋拔出鋼筆,遞了過來。“那你快寫,我一定好好欣賞——”
在家鄉雖然認識了不少青年才俊,但是像夏臻這樣的朋友,還是第一次遇到。
夏臻沒有理他,拿筆開始往下寫。
《畫》
為寂寞的夜空畫上一個月亮
把我畫在那月亮下面歌唱
為冷清的房子畫上一扇大窗
再畫上一張床
畫一個姑娘陪著我
再畫個花邊的被窩
畫上灶爐與柴火
我們一起生來一起活
畫一群鳥兒圍著我
再畫上綠嶺和青坡
畫上寧靜與祥和
雨點兒在稻田上飄落
畫上有你能用手觸到的彩虹
畫中由我決定不滅的星空
畫上彎曲無盡平坦的小路
盡頭的人家夢已入
畫上母親安詳的姿勢
還有橡皮能擦去的爭執
畫上四季都不愁的糧食
悠閒的人從沒心事
全詩到此為止,最後五句,他沒有寫上去。
雖然那幾句屬於點晴之筆和昇華,但是寫的有些陰鬱,跟學校和大學生的氛圍有些不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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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只是他的個人感受,反正別人也沒看過完整的歌詞,不會跟自已爭執對錯好壞。
“好詩。”馬萬喜剛看了一遍,就馬上叫起來。
雖然句句平凡,卻描繪出一付寧靜祥和的畫面,非常有感染力。
“我看看——”田文剛也屬於文藝青年,此時用跟他身形不相稱的敏捷速度衝過來,仔細看起來。“這詩,確實不錯。”
可能是以前讀的作品,大多是高大上。
他還是初次接觸這一類作品,所以說的沒有馬萬喜那麼肯定。
“我們也要看。”其它人本來都在做自已的事,此時也湊攏來看熱鬧。
延敬飛也不例外。
“真的非常好。”幾人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最後都發出這樣的讚歎。
夏臻在一邊懶得去研究他們的真實想法。
一個團隊八個人,就是一個江湖,不能要求每個人都把自已當成真心朋友。
只要別太過份,影響自已的事就行。
接下來幾天,田文剛在黑板報上公佈了這件事,並向全班同學邀稿子。
班上有這方面天賦的,自然躍躍欲試。
大家都是聰明人,希望自已的作品能在第一期校刊上出版。
因為自已很少住校,夏臻把後面的事放手給馬萬喜去幹,正好他組建團支部後,一時沒想好搞什麼活動?
把校刊辦好,代表班級團委也參與了,自然少不了他一份功勞。
眼看十月一日國慶節就要到了,田文剛又提議大家再找些歌頌祖國母親生日的詩歌。
夏臻和馬萬喜自然沒意見。
至於今年假期怎麼安排,1日是星期一,自然是和9月30一起連放兩天假。
徐軍明和郭明磊上個週末特意過來問他,國慶有沒有打算回家?
他們嫌坐火車不方便,不打算回去。
“我要回去一趟。”夏臻回答道。“家裡現在只有兩個女人和一個小孩子,我不大放心。”
這當然是藉口。
主要是怕她們在家太寂寞,自已回去一趟,陪她們兩天,氣氛就會好很多。
又問他們有沒有什麼東西要捎帶。
兩人搖搖頭。
唯一的要求,讓他多帶些瓜子回來。
上次他們把吃的帶回學校後,被同宿舍的人搶了個精光,自已根本沒吃到多少?
“行,我帶二十斤過來。”夏臻一口答應。
轉眼到了29日下午,今天的課結束後,他到宿舍和大家話別,藉口要回出租屋,實際上準備直接回家。
“夏臻,不好了。”剛走到門口,一個人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大聲嚷道。“延敬飛在校門口被一對父女攔住了,現在說不定已經打起來了,我們該怎麼辦?”
遇到這種事,他一下子亂了頭緒,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好在他不算太傻,扭頭跑回宿舍搬救兵。
他想得很清楚,自已處理不了事,其它人未必像自已一樣沒用。
“快帶我過去。”見來報訊的是宿舍最害羞的王勇,夏臻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複雜,反正自已要回去,那就順便去看看好了。
其它舍友雖然對延敬飛不怎麼感冒,但是遇到這樣的事,他們也跟著過去看一下情況。
假如真有人打他,他們至少可以上去勸架。
見夏臻這麼乾脆,原本亂成一團的王勇頓時找到了主心骨。
帶著他來到學校門口,看到門衛大爺已經把人勸開,此時有一個四十左右的男人,正對著延敬飛破口大罵。
旁邊有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則蹲地在上,委屈地嗚嗚哭。
“怎麼回事?”夏臻有前世的經驗,知道看人不能看表面,罵人的不一定有理。“這兩人是你什麼人?為什麼要到學校來罵你?”
看延敬飛鐵青的臉色,他直覺認為這件事不一般。
假如完全是他的錯,此時應該是害怕多於憤怒才對。
“你們都來看啊!”那個男人見延敬飛這邊來了人,認定是他的朋友,頓時停止罵人,開始大聲控訴起來。“有個知青下鄉到農村,娶了我女兒當妻子,現在考上大學,就要賴婚了——”
“旦大的同學和老師都來評評理,這種現代陳世美,該不該開除——”
聽到開除兩個字,所有同學都嚇得後腿一步。
這可不是開玩笑。
大家花了多少心血,才進了這樣的名校,如果失去這一切,那真的比死還難受。
夏臻在心裡也咯噔一聲。
如果是這種事,確實不好處理。
難怪延敬飛來學校後,一直心事重重,原來是擔心女方找到學校告狀。
說的客觀一點,一個是名牌大學生,一個明顯是沒文化的鄉下女子,他好不容易有機會改變命運,誰願意跟這樣的人過一輩子啊!
但是真要拋棄的話,又有些不道德,至少夏臻不敢明著支援延敬飛這樣做。
見夏臻等人遲疑了,中年男人的臉色頓時放鬆下來。
“這件事確實是你做得不對。”不等夏臻說話,黃和平作為班長,此時已經上前指責延敬飛。“既然答應娶她,就應該好好在一起,怎麼能當陳世美呢!”
他說話時一臉正氣,大義凜然,誰見了都會贊一句。
旁邊看熱鬧的同學,果然小聲議論起來,自然是誇他這個班長當得有擔當。
夏臻卻在一邊卻皺了皺眉。
黃和平作為班長,或許有資格這樣說。
但是作為局外人,輕易參與別人的家事,還盲目下了結論,真的有些傷人。
所謂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大家又不知道他們這段婚姻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這個男人一臉算計的樣子,當初未必是延敬飛願意的。
“你知道什麼?”延敬飛原本不想解釋什麼,現在看黃和平居然站在對方那一邊,公開批評自已,再也忍不住,紅著雙眼大聲吼道。
說完後不解氣,又衝過去用力推他。
黃和平猝不及防,差點被他推倒。
好在旁邊的潘解放隨手扶了一把,才避免跌個仰面叉。
“不管怎麼樣?喜新厭舊就是不對!”黃和平沒想到他會這樣做,頓時來了火。“就算老師在這裡,我也會這樣說。”
忽然看到班主任鐵青著臉,匆匆從裡面趕過來,連忙住了嘴。
“怎麼回事?”班主任鄭燕玲已經回到家裡,正準備好好給家人做頓飯,有人過來說了這事,她只得放下淘了一半的米,匆匆趕過來。
她今年四十多歲,兒女已經工作了。
難得明後天休息,他們一會兒都要回家,原本一家人可以聚在一起,團團圓圓吃飯。
現在全被打亂了。
“是這樣的。”黃和平不等那個中年男人開口,主動把自已知道的事說了一遍。
因為對延敬飛有了成見,話裡自然帶了個人傾向。
無非是他考上大學後,對感情不專一,學校必須嚴肅處理才行。
“真是這樣嗎?”鄭燕玲還是比較理智的,並沒有全部相信他的話,又轉頭問延敬飛。
以她閱歷,能感覺這件事恐怕沒那麼簡單。
但是交給學校處理的話,就算內部有隱情,延敬飛也很難留在學校了。
她是班主任,自然不希望是這樣的結果。
班上有學生出了這樣的醜事被開除,會影響她的考評。
延敬飛倔強地低著頭,沒有出聲。
“鄭老師。”夏臻看他的樣子,更加相信這件事有隱情。“我們不能光聽一面之詞,或許他們只是相互認識,並沒有談婚率嫁呢!總不能找個女孩子到學校,就證明延敬飛拋棄了她——”
“就算兩人真有婚約,也得搞清楚這婚約是如何定下來的,萬一是知道他被大學錄取了,設局讓兩人有了親暱關係——”
心裡非常清楚,就算延敬飛有隱情,他拋棄人家這件事應該是真的。
否則他為什麼不反駁呢!
夏臻只希望搞清楚這裡面的內情,如果他情有可原,那可以向學校求情,至少保留學位,不用直接開除。
鄭燕玲意外地望了夏臻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她聽得出他這樣說的目的。
就是找些理由出來,讓延敬飛的事情沒那麼嚴重,這樣就能把他保下了。
從這個角度看,夏臻的處理方式更符合自已的利益,找的理由也更合情便理。
跟其它同學一比,他的心智無疑更成熟,甚至遠遠超過比他大了十來歲的黃和平。
“這怎麼可能?”黃和平沒想到夏臻會替延敬飛說話,頓時惱了。“他和這對父女的關係,很容易搞清楚,誰會設這麼淺顯的局,故意來害人呢!”
他也不是傻瓜,知道夏臻這話代表的意義。
如果最後照他說的處理,那不是打了自已的臉?
所以堅持反對他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