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滬市這樣的地方開酒樓,需要考慮的因素太多了。
一方面得有一批固定顧客,最好能把公家單位的接待任務帶來這邊來,這樣生意才能達到目標。
畢竟他們不是層次太低的大排檔,普通人怎麼捨得花錢來消費?
另一方面,必須有人撐場子,否則碰到亂七八糟的人來搗亂,也會非常頭疼。
這同樣得由馬萬喜想辦法。
所以他堅持慢慢來,先幹出一些成貫,讓他的父輩看看,得到他們的認可。
如果他認為幾個晚輩做的事確實很靠譜,並願意提供支援,那時候才可以大著膽子開起來。
“那我們就照你說的做。”馬萬喜覺得這樣很妥當,也不反對。“瓜子什麼時候送過來,我先讓人帶一批給家裡人嚐嚐。”
這時候還是賣方市場,手裡有貨源,質量也好的話,一般不缺銷路。
夏臻能做到這一點,說明他的路子非常廣。
而父親單位的採購負責人,一直為找不到好的貨物而煩惱。
如果有好東西,不但會全部吃下,還會感激自已。
“給我兩天時間,我先給你拿一百斤。”夏臻想了想,覺得有必要週末回家一趟,跟李自強打聲招呼,讓他監督姚傑他們,接下來多炒些瓜子出來。“以後要多少,提前跟我說,只要數量不是特別大,肯定沒問題。”
在這邊加工前,先由家裡供一些日子的貨。
如果不出意外,姚傑那邊應該已經存下兩三百斤的貨,這是他以前給他們的要求。
貨源穩定,生意才能源源不斷。
而曬瓜子需要看天氣,必須趁現在天氣晴燥,多預備一些。
特別是年底銷售旺季快要到了,家家戶戶需要買瓜子過年,就算貨再多,市場也不會飽和。
“那我們看到貨後,再商量一次。”馬萬喜吃過瓜子,知道確實不錯,自然不反對。“就怕我那邊要的太多,你這邊拿不出。”
事情解決,大家把精力全部放在桌上的美食上,很快一桌佳餚全部進入大家的肚子。
“吃得真過癮。”張躍進拍了拍肚子嚷道。“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吃葷腥吃到飽,太舒服了!”
練武之人本來飯量就大,在家時爸媽總說他的肚子是無底洞,怎麼吃也不會飽。
師傅卻說那是因為營養不夠,身體極度渴望食物,所以才會這樣。
如果每天吃幾斤牛羊肉,怎麼可能還會肚子餓?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師傅的話,真正嘗到了吃飽吃舒服是什麼滋味。
“也只有夏臻才有這樣的本事,換個人只怕一個月的補貼全花在這裡了。”延敬飛心細,感覺今天這一頓少說也花掉幾十塊,忍不住感嘆道。
他做過廚師,知道這些東西的價格。
兩隻雞幾斤雞蛋,還有魚、黃鱔和蝦,這些材料加起來怕有三十斤。
張躍進一人吃的,相當於他們三人的量。
換個人請客,一頓吃掉這麼多,還不心疼死?
“所以夏臻的意見是對的,我們得抓緊賺錢。”馬萬喜點點頭。“否則經常這樣吃,就算他的稿費再多,也會被我們吃窮的——”
只有收入多了,以後才能天天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放心,我懂你們的意思。”張躍進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既然參與進來,肯定會努力去幹。”
男子漢大丈夫,答應的事豈會反悔?
他相信自已只要努力幹,肯定不會輸給別人。
飯後回到學校,田文剛看到他們,急忙走到他們面前。
“詩刊第一期已經準備好了,你們一起看一看,還有沒有要改的地方?”他拿出一疊手寫的稿子,遞了過來。
因為目標定得比較高,想第一期就一炮而紅,所以大家挖空心思,想了很多辦法,也找了不少好的稿子。
經過一個星期的精心準備,基本上達到了當初的預期。
就等馬萬喜和夏臻稽核一遍後,就要刻臘紙印出來,裝訂後分發出去了。
“我看可以。”夏臻拿過來簡單看了看,就遞給馬萬喜。“學校還是有不少詩人啊!好幾首都寫得不錯。”
他說的不錯,當然是相對而言。
畢竟這時候很多現代詩,只是流水帳,再加上幾句高調感嘆讚美句,就算一首好詩了。
有幾首能言之有物,已經超出他的預期。
或許是自已的《畫》,讓大家明白了詩還可以這樣寫,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變化吧!
“確實不錯。”馬萬喜看後也表示認可。“可以印出來了。”
他也寫了一首詩,題目叫《歌唱》,算是應和夏臻的《畫》。
兩首詩雖然寫的內容不同,但是格式完全一樣。
《畫》是描寫美好生活,而《歌唱》是謳歌新社會。
如果撇開模彷的痕跡,這首詩確實可以得八十分。
“那我們印出來後,給每個社員發一份,再到閱報欄貼一份。”田文剛現在是詩刊的具體執行人,雖然辛苦卻樂在其中。“對了,王巧梅也想加入文學社,你們覺得怎麼樣?”
因為當初當眾揭露夏臻搞黑幕,他怕大家反感這個人,一開始自然拒絕了她。
只是這個女生有股子韌勁,拒絕她後並不氣餒,找到機會又纏上來,搞得他不勝煩惱。
所以乾脆把決定權交給夏臻和馬萬喜,看他們怎麼說。
“就讓她加入好了。”夏臻不在意地回答。“我們是文學社,不是排外的小團體,只要她對文學有興趣,都可以接納,只要她別搞事就行。”
這個女孩子性格確實有問題,非常不討人喜歡。
但是這種人只是有些自我,說得簡單點就是情商低,不合群,不見得心性就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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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他沒想過把文學社搞成自已的個人勢力,樂得大方一些。
馬萬喜望了夏臻一眼,見他是真心願意接納,也點了點頭。
經過一天的緊張準備,一份散發油墨清香的詩刊,終於到了每個社員的手裡。
夏臻到手後小心翻看,對田文剛的能力再次刮目相看。
刻過臘紙的人都知道,用力大了容易劃破,用力小了字不清楚。
而手裡這本詩刊,卻字跡清楚,周圍還有一些漂亮的裝飾花紋,讓人愛不釋手。
特別是田文剛有一手漂亮的彷宋體,待油墨徹底幹了後,真跟列印出來的沒多大區別。
“給每個老師也送一本吧!”因為看好它,夏臻再次看到田文剛時,提醒了一句。
原本他擔心技術跟不上,這樣的小冊子老師們未必感興趣。
現在他多了些信心。
“好。”田文剛是個很好的執行者,沒有囉嗦什麼,就直接答應下來。
於是回到學校給的文學社小房間,繼續印了十幾份。
夏臻不知道的是,對田文剛來說,這是他親手完成的作品,就像自已的孩子一樣。
有機會讓更多人看到,他肯定求之不得。
詩刊張貼出去後不到一天,就轟動了全系,到處有人在議論這本文學刊物。
特別是裡面的詩歌,非常有新意,不少人拿紙筆抄下來,在私下場合朗誦和傳閱。
“夏臻,你的那首詩已經傳遍整個學院了。”當夏臻回到學校的集體宿舍,馬萬喜摟著他的雙肩又笑又跳。“用不了多久,你就是所有人眼裡的大詩人了!”
今天出去遇到其它班級的同學,不少人向他打聽夏臻是誰?
他這時候才真切感受到,一個人寫出好作品,是如何的受歡迎。
“我早就是大詩人了!”夏臻哭笑不得地推開他。“學校才多少人?我的好幾首詩歌在《詩刊》上發表,看過的人不是更多?”
對這個他早免疫了。
畢竟現在不是網絡時代,一個人成名了,就可以呼風喚雨。
當然時間長了,他的名聲會傳得更遠,或許某天真有可能成為全國知名的大詩人。
“你居然一點也不激動?”馬萬喜被他榮寵不驚的態度搞得不會了。“我以為你會興奮得晚上睡不著——”
也有人說他的《歌唱》寫得不錯,讓他暗中沾沾自喜。
可惜自已的文學水平不高,靠模彷夏臻才寫出了一首可以見人的詩歌。
如果是自已原創,那他肯定會更得意。
“等你也到了我這個地步,就會見怪不怪了。”夏臻拍拍他的肩,用一付過來人的語氣回答道。
室內其它人,都一臉佩服地望過來。
只有黃和平,臉色鐵青,坐在床上生悶氣。
當上班長後,他在班上的聲望居然不如夏臻,這讓他非常有挫敗感。
可是又想不出辦法,打破這種局面。
有心想搞個社團出來,和文學社競爭,可惜自已沒這方面的才能,空有雄心壯志,卻無能為力。
“要不,我們去慶祝一下?”見夏臻心情不錯,馬萬喜伸手摟住夏臻的脖子,一臉期待地朝他嚷道。
上次去他家大吃一頓後,轉眼又過去三天。
想著食堂的食物,他感覺饞蟲又從喉嚨裡爬上來了。
“你這人——”夏臻沒想到他前面還說的好好的,後面又拿這一套來對付自已,氣惱地在他胳膊捶了一拳。
原本還想教訓他一頓,可是嘴巴動了動,卻想不出有什麼話能打消他的念頭。
“再請一次,下次換我請你。”馬萬喜見他有些鬆動,頓時來了勁。
為了一口吃的,他真的把面子都丟出去了。
“行,叫上延敬飛和張躍進。”知道躲不過去,夏臻只好屈服。“我先回去,在家裡等你們——”
倒不是他說不出重話,主要是朋友難得,加上他本身就有心軟的毛病,最終還是同意了。
其它人一臉羨慕地望著延敬飛。
對張躍進,他們都覺得能加入這個團體很正常,畢竟在學校時,他經常幫助大家,每個人都服氣。
延敬飛憑什麼也跟他們幾個湊在一起?
同一時間,寫作課教導老師胡良福家裡。
今天他在家請一個朋友吃飯,朋友在等他做菜時,看到桌上那本散發油墨的小冊子,就好奇地開啟來。
第一頁是一首叫《畫》的現代詩,他讀完後又回過頭重新讀了一遍。
“為寂寞的夜空畫上一個月亮
把我畫在那月亮的下面歌唱
為冷清的房子畫上一扇大窗
再畫上一張床
畫一個姑娘陪著我
……”
不知不覺中,他喃喃念了起來。
“老羅,你在那邊自言自語什麼?”廚房的胡良福聽到聲音,好奇地朝外嚷了一句。
因為油鍋吱吱在響,外面的聲音聽不真切。
“老胡,這是你們學校自已出的刊物嗎?”羅慶奎被他打斷,也沒在意,拿著小冊子走進廚房,大聲問道。
上面有學校和文學社團的名字,自然不可能有錯。
他會這樣問,不過是想確實一下而已。
“你說這個啊!”胡良福笑道。“確實是我們學校出的,據說是十幾個大一新生組織了個文學社,這是他們第一期刊物,給每個老師送了一本,我還沒來得及看呢!”
學生的作品,他期望不高,所以才沒有急著看。
“那這本送給我,你自已找學生再要一本。”羅慶奎聽後不客氣地把它據為已有。“你們旦大不愧是滬市數一數二的大學,高一新生辦的期刊,就能有這樣的質量。”
在他看來,就算不看後面的作品,光是這一首《畫》,就足以證明學生的水平了。
“是嗎?”胡良福沒想到老友評價這麼高,非常吃驚。“如果被學生們知道,《收穫》鼎鼎有名的編輯羅慶奎對他們評價這麼高,不知道會開心成什麼樣?”
老友的眼光有多高,他能這樣說,說明裡面確實有非常優秀的作品。
這是好事,證明旦大的學生素質非常高。
原本聽說大一新生要出刊物,他還覺得學生們在自娛自樂鬧著玩,現在不敢有這樣的想法了。
等明天回學校,得跟他們好好談一談。
再向校領導彙報一下,希望接下來能多進行宣傳,讓這本刊物成為旦大宣傳自已的視窗。
同時面向全校師生邀稿,爭取拿出更多的好作品,讓《野草》這本詩刊,能真正代表旦大的水平。
“對好作品,我們永遠保持尊重。”羅慶奎嚴肅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