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天氣燥熱。
禹州之地，自古以來都不算是炎熱之地，便是七八月最熱的時候，也依舊能感受到幾度涼意。
原本應該熱鬧的古越城北郊官道，也變得蕭瑟且荒涼。
討逆軍堵住了北路，商隊生意都不好做了。
內亂之爭，向來你死我活。
止戈之日，遙遙無期。
禹州東南之地，洵山山脈近乎接連鹿山山脈。
山脈之東，天牛道人麾下二十萬大軍渡過邯河，依草結營。
二十萬大軍是天牛道人喊出的口號。
自右將軍秦虎進駐扶風城後，天牛道人的意識到危機，前後釋出多條召集令，號召禹州的萬平軍前往洵山城作戰。
禹州萬平軍浩浩蕩蕩，進入洵山城後，與天牛道人合兵一處。
十多萬的精兵就號稱“二十萬”大軍，出洵山山脈，與右將軍十萬虎軍遙遙相對，竟也士氣高漲。
二十萬大軍東西南北，周圍安營，連絡三十餘裡。
兩軍結下營寨之後的第二日，秦虎就派遣前鋒軍出戰。
前軍鼓譟而行，天牛道人麾下便以正軍相對。
兩邊排成陣勢，調撥大量弓箭手在後方埋伏，約定了炮響之後齊發。
秦虎前軍五千軍推進到對方陣勢前，就聽聞一聲炮響，天牛道人陣中萬弓併發，空中落下箭雨。
虎軍連忙架起遮箭盾牌防禦，卻仍然有不少人中箭倒在地上。
遠方的秦虎看了之後十分吃驚。
“賊軍之中，竟有這麼多的弓箭手！”
魏楷就站在秦虎的邊上，兩人登上臨時堆砌的土坡，視野極佳，可以縱觀整個戰場。
幾十萬的大軍交戰，試探進攻一般也不會輕易暴露什麼。
對方上來就萬箭齊發，顯然是軍械物資充沛。
“萬平軍是真的成了氣候，一幫烏合之眾，如今竟也懂了軍陣大道，還聚集了如此多的弓箭手。”
秦虎身經百戰，一看對方這扎下營寨的氣勢就知道對方要和他打持久戰。
萬平軍已經體會到了持久戰的優勢。
只要稍微抗一段時間，官兵內部就會出現問題。
像秦虎，即便他是右將軍，深得天子信任，但如果戰事推進不利，生性多疑的天子就一定會有所懷疑，到時候他秦虎也不過和林霄一樣的下場。
天牛道人麾下大軍，佔據了所有進入洵山的道口。
秦虎要麼擊潰這二十萬大軍，否則插翅都進不了這洵山。
秦虎的目標也從來都不是收復失土，而是掃清禹州賊患。
那麼雙方的目標其實是一樣的。
一個想著結長營東拒官兵，拖延時間，一個想著剿賊於野，畢其功於一役。
形成今日之勢，乃是雙方共同的默契在推動。
“天牛道人的心氣很高，他是結丹境的修士，妖法精深，得小心他使出陰招。”
秦虎邊上，除了魏楷之外，還有其他的幕僚。
見狀便忍不住都向右將軍諫言，賣弄一下自己的觀點。
“這和心氣也沒多大關係吧？若是據城而守，洵山左右無援，將來免不了還是一敗。”另外的文士便開口反駁。
右將軍麾下的幕僚團，尋常帶著的一共就只有五人。
除了魏楷這名軍師將軍外，還有其他四名文士。
四名文士來自不同的家族，平日裡相互也較著勁。
“若是拖入攻城大戰，洵山城能否支撐起二十萬大軍消耗？”
“天牛道人還是想贏的，鹿山之前，萬平軍屢屢獲勝，早就已經無比膨脹，如今軍卒數量還要超過我軍，想要出城擊敗我軍，也實屬正常。”
幾個幕僚的觀點都各不相同。
秦虎始終一言不發，只聽著他們爭論。
他突然看向魏楷，然後笑問道：“魏楷，你怎麼看？”
聽到秦虎主動向魏楷問策，四人便閉嘴不言。
他們來右將軍府的時間比魏楷只長不短，但卻無法像魏楷這樣深得右將軍的信任和喜愛。
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魏楷就被提拔做了主簿。
如今出征討逆軍，又專門點了他做軍師將軍，可謂恩寵滿身。
魏楷神色一直很陰鬱，聽到將軍發問，皺著眉頭道：“天干物燥，依草結營最懼火攻，這天牛道人按說也是熟讀兵書，豈會不知其中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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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擔心天牛道人恐怕另有陰計，將軍不如早做準備，先發制人。”
秦虎再次陷入沉默，他望向戰場。
戰場上，五千虎軍前鋒有些頂不住對方的箭雨。
他麾下大將也開始向中軍示意。
秦虎大手一揮。
身側的掌旗官便開始揮舞旗幟。
隨後幾聲鼓響，中軍兩隻三千弓箭手方陣向前壓上。
弓箭手左右齊射，大量箭雨飛上天，落入萬平軍陣中。
萬平軍陣的弓箭手瞄的一直是最前面的步兵方陣，沒想到後面的弓箭手射的距離比他們還要遠。
一時不察，割稻子一般倒下了一大片。
萬平軍手忙腳亂的調整陣型，手持大盾的軍士頂到前面防禦。
虎軍前鋒乘機又往前推進幾十步。
.......
.......
鏖戰一天，雙方試探攻防。
結束之時，萬平軍中忽然如潮水一般，散開陣型。
隨後一名身穿白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手持羽扇，騎在高馬之上走了出來。
那白道袍的中年道人留著兩抹長鬍鬚，衝著秦虎喊道：“當今天子失德，狼戾不仁，黎民百姓苦不堪言，揭竿而起，共聚義師，拯救蒼生，將軍何故倒行逆施，為虎作倀呢？”
秦虎本來都準備收兵了，聽到這等“大逆不道”之言，勃然大怒。
他縱馬而出，怒斥天牛道人：“爾等不思報國，不思君恩，欺天罔地，殘害生靈，竟還有臉來說我？今日某奉天子之命，大集天兵，誓欲掃清中州，剿戮群兇，勸爾等早日投降，將來免受刀兵之苦！”
雙方都嗤之以鼻，露出不屑之色。
秦虎氣的青筋暴起，沒想到這幫做賊的，反倒是主動出來叫陣，好大的膽子。
要不是魏楷攔著，秦虎都想要挑燈夜戰了。
他冷哼一聲，返回營寨中。
雙方鳴金收兵，首戰結束。
回營路上，魏楷向秦虎介紹了王勐傳來的軍報。
“大人，王勐在古越堵住了白才、顧波麾下數萬精兵，牽制他們不來此地作戰。”
“昨日，王勐麾下千人別將曹肅率軍陣前鬥將，擊殺了一名萬平軍力境校尉，隨後擺下生死擂臺，與城中高手比試身手。”
秦虎減緩了腳步，曹肅這個名字，他已經不止一次聽魏楷提起了。
“牽制”這件事上，王勐和曹肅都做的不錯，但也僅限於此，魏楷在這個時候提起，有什麼深意？
他雖然一瞬間想了很多，臉上還是露出了讚許之色。
“王勐不愧是江州勐將，果然名不虛傳，這個曹肅也做的不錯，年輕人很有活力。”
魏楷平靜的輕聲說道：“大人，古越城往南，可以進入洵山山脈。”
秦虎眼睛驟然放出精光，瞬間就明白了魏楷的意思。
偏師有的時候，也可以變成主力。
秦虎停下腳步，不滿道：“這麼好的計策，以前怎麼不提？”
魏楷搖頭道：“之前也沒想到，曹肅會直接打下運城，王勐會把古越城的萬平軍逼進城裡不出來，這個地方太遠，地形劣勢太明顯，古越城又高又厚，所以我等才沒有選擇從這裡進洵山。”
“而今形勢有變，這一路的偏軍若是用好了，可抵得上十萬雄兵。”
魏楷說的都是正道的兵法，秦虎豈會不知。
他一瞬間就想到了從這條線路進攻洵山城的多種好處。
如今整個洵山城傾巢而出，洵山城內部空虛。
若是王勐能騷擾洵山城後方，那無疑會對前方的萬平軍造成重大打擊。
可如果古越城的萬平軍知道到了王勐離開古越城，必然會率軍出擊，城外一直牽制古越城的討逆軍就會很危險。
秦虎猶豫了，但片刻後就下定了決心。
下了一道密令：“著令王勐立即率麾下人馬奔襲洵山城。”
隨後補充道：“小將曹肅可留在古越作戰，以作牽制。”
魏楷聽到秦虎密令，拱手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