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如霹靂弦驚。
曹肅一身氣力何等驚人，軍中九石強弓也依舊被他拉了個滿月。
這等神力之下，飛出去的箭失，當真如流星一般，伴隨著輕微的音爆瞬間消失在了他的手上，然後“蓬”的一聲，撞在了前方寬闊的箭靶上。
箭靶像是遭受了巨錘衝擊，連著箭失一起飛了起來。
“好！！”
眾將士頓時喝彩。
曹肅已經注意到仲津帶著一名中年文士從遠處走來。
他將手中弓舉起，身旁的將士會意，立即過來接走了強弓。
“袁城主！”
曹肅呵呵一笑，高大魁梧的身軀就站在營地之中。
袁高峰一眼就認出了人群之中的核心人物。
無他，氣場太強了。
身旁的人都距離曹肅很遠，更凸顯出青年將領。
“見過曹鎮北。”
袁高峰拱手行禮，曹肅便連忙上前一步，扶起了這位“主動投誠”的應蒼城城主。
袁高峰確實沒什麼武力，甚至可以說體質還有些虛弱。
曹肅輕輕一扶，他便沒什麼抵抗的被託了起來。
“早就聽過袁城主大名了，請！”
曹肅哈哈一笑，伸手拉著袁高峰往裡走。
兩人進入到軍帳之中後，曹肅坐在了主座，袁高峰安排在曹肅下手位置，而仲津則站到了曹肅的身旁，諾大的營帳之中，就只有他們三人。
曹肅其實有些頭疼，這袁高峰不是要投誠嗎，現在跑到他營地裡做什麼？
來考察考察他這個合作物件嗎？
袁高峰則是體會到了鎮北軍之強盛，心中有了底，忍不住笑意滿滿。
“袁城主，書信曹某已經收到。”
“袁城主的一片赤誠之心江河日月可鑑，實乃乾元之幸，實乃百姓之福。”
曹肅見了面，總要再當面誇讚袁高峰幾句的。
袁高峰收到曹肅的誇讚，連忙再拱手寒暄回去：“將軍過譽了，袁某不過是做了正確的抉擇罷了。”
“現如今，乾元不幸，皇綱失統，賊臣榮氏，乘釁縱害，禍加至尊，虐流百姓。”
“袁某擔憂社稷淪喪，懇請將軍糾合義兵，並赴國難。”
袁高峰到底是讀書人，幾句話說的大義凌然，曹肅聽得似懂非懂。
大概意思是明白的，無非是先罵了一通國賊，再將高帽戴於曹肅頭頂，最後懇請曹肅拯救社稷什麼的，純粹也是做做樣子，他懇不懇請，曹肅鎮北軍都不會因為他而改變既定計劃。
曹肅聽完之後，乾咳了一聲，露出了憤慨之色：“榮太尉無恥老賊，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什麼好鳥。”
“聽說那榮盛在山南道也執掌大權，豢養了不少私軍，榮家一內一外，有了底氣，這才敢發動神都兵變吧！”
神都兵變是之前發生的重要時間節點。
曹肅與袁高峰都得到了訊息，不同的是，兩人的訊息渠道並不相同。
袁高峰聽聞曹肅提及此事，更是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確實無恥，實屬國賊！”
一旁的仲津聽了之後默默搖了搖頭。
榮家兵變雖然令人意外，但細想之下，也是情理之內。
其一是因為榮盛做了山南道的掌兵使，執掌山南道十萬大軍，與南邊的大賊寇丁星“眉來眼去”，儼然山南道一方霸主。
其二便是因為如今的“孝宗”，也就是天子聞佑年紀也不小了。
十五六歲的年紀，已經成長為了一名懂事的少年。
少年如同小狼，雖然極力的隱藏自己的獠牙，但種種跡象表明，天子正在想方設法的重新奪取中樞的權力。
於是在宣和四年的時候，與已經成為帝國宰相的宇文佋正式起了衝突。
宇文佋沒有兵權，雖然是文人魁首，卻也過於依附皇權，期間便被榮太尉得到了機會，走近了小皇帝的身邊，再之後便是榮太尉悍然發動兵變。
大將軍楊銘在神都之亂中消失不見、生死不知。
宇文佋沒了話語權，成為朝廷傀儡。
整個神都皆被榮家掌控。
曹肅沉聲道：“先前陶明文數次攻打神都，最近的時候，幾乎就要打到神都城下了，但最終也沒攻下神都，反倒是消耗掉了許多羽林軍的實力。”
“羽林軍幾次易將，估計就在那個時候，榮太尉安插了自己的人手，最終導致整個羽林軍被榮太尉掌控.......”
曹肅對於羽林軍聽從榮太尉的話一直不太理解，他只能如此猜測。
袁高峰嘆息道：“可惜滿朝文武，竟無一人敢.......”
“也別這麼說，還是死了不少老臣的，然榮太尉倒行逆施，已然引起天下公憤。”曹肅比袁高峰掌握的情況更多一些。
袁高峰神情一凜，默默的點了點頭。
“袁城主，既然都來了，便隨我軍一道入應蒼。”
“你來的也是巧，待明日過後，我軍先鋒便會啟程。”
曹肅兵發南國的態勢已經十分明顯，袁高峰不遠數百裡前來投誠，曹肅自然也要投桃報李，請袁高峰在營中多遊玩休息兩日。
袁高峰本就存了這個意思，便拱手笑道：“合該如此，請容某細觀虎軍一行。”
幾人都沒有想過應蒼城的安危問題。
應蒼城距離幽州府太近了，而且應蒼城中並無多少兵力，袁高峰就算不來投誠，曹肅頂多也就花上個半天時間就能攻下此城，甚至連半天都未必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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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曹肅在幽州府外舉辦祭天儀式。
隨著厚重的號角聲響起，浩浩蕩蕩的馬步弓三軍齊出。
幽州府的江湖武人、豪門貴族、居民百姓都瞧見了鎮北軍出征。
“鎮北軍南行了！鎮北將軍曹肅親率數十萬大軍南下！”
這次曹肅一共率領多少大軍南下，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不得而知。
對外號稱有十萬大軍，其中騎兵為大軍的主體，達到了五萬之眾，其餘大部分則多為步兵，在步兵之中混雜了一些弓兵。
弓兵在每一個縱隊裡都會配置，像曹肅專門設定的精銳弓騎兵，其實也算是一種弓兵。
當然與專門用來攻城的長弓兵略有不同，這弓騎兵雖然也可以攻城，但終究還是浪費了一些，一般就作為野戰掃蕩的機動部隊存在。
曹肅其實對外宣傳的便是實話，十萬大軍加上後備軍、輜重部隊一共延綿十數裡。
隨著鎮北軍南行，也就是“曹軍”向南而行，整個天下都為之側目。
距離稍微遠一點的地方還好，距離幽州比較近的光州、冀州、幷州等地全都神經緊張起來。
此時，冀州府府主蒲成業書信光州府府主時開畢。
蒲成業在書信中寫道：“曹肅在幽州休養生息多年，兵精將廣，糧草豐備，而今率軍殺出幽州，便如勐虎下了山一般，若是時府主不能攜手迎敵，將來必被曹肅所破，免不了家破人亡。”
蒲成業與時開畢而今都算是一方大老，與江湖上的赤雲宗、定天宮一樣，紛紛感受到了曹肅帶來的壓力。
這種壓力之下，迫使這些人私下裡互通有無，隱隱形成了一絲反曹肅的聯盟。
然而這樣的聯盟還很初級，甚至聯盟關係也比較薄弱，還不如當年的幽北盟來的堅強。
明明大家都喊著要匡扶江山社稷，可到頭來，卻紛紛尋求自保。
乾元朝雖然撕掉了最後一塊遮羞布，但千年統治的威望還在，依然是文人筆下的正統。
曹肅也不會丟掉這塊牌子不要，但凡有問道為何南下，皆為“拯救神都計劃”。
神都就是朝廷，朝廷就是神都。
當世人的眼中，曹肅此舉，並無不妥。
唯有如今被榮太尉掌控的朝廷，可以提出曹肅擅自離開幽州，此為“謀逆之舉”，屬於“大逆不道”。
曹肅立即請手底下的能人文士，回寫一書反駁。
本來這方面是有些欠缺的，無論是仲津、翁肖還是吳明，都不善於文字，但現在來了一位袁高峰。
袁高峰行軍打仗能力一般，政治排程能力尚可，文學修養直接達到頂峰。
在曹肅授意之下，大軍開拔的這幾日，就已經開始構思一篇鴻篇巨著。
準備先罵一通如今的“野雞朝廷”，名不正、言不順，號召天下義士，群起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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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肅舉兵的訊息就像長了翅膀，很快就傳到了神都。
曹肅奉勸神都榮太尉，也就是如今的榮丞相，早日認清形勢，認罪伏法，並且交出天子、太后等一系列皇族重要人士。
“混賬，簡直豈有此理！”
榮太尉年歲不小，好不容易執掌大權，便如同幾年前的宇文佋一樣。
不同的是宇文佋沒有什麼兵權，底下當時還有榮太尉、楊銘等一干人來唱反調。
而現在的榮丞相直接權侵朝野，一般臣子就算想要見天子，沒有榮太尉的點頭，根本見不到天子的面。
所有的臣子想要稟報事項，首先得要經過榮太尉。
朝堂之上，榮丞相大發雷霆。
“這曹肅小兒，簡直欺人太甚！”
他把曹肅送來的信匣直接摔了出去，信匣子“哐當”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丞相身邊幕僚全都戰戰兢兢，無人膽敢撿起信匣子。
此時，一名精瘦的文人從殿外走進，輕輕撿起了地上的信匣子。
“德遠來的正好。”
榮丞相正在氣頭上，一般人根本不敢來觸虎鬚，撿起了信匣子的年輕人卻根本不怕，看完了書信後，露出了一絲奇異的笑容。
“丞相不必生氣，曹肅此人腦後反骨，我早就看出他豺狼野心。”
被稱為“德遠”的男子年紀不大，一席文士長袍一塵不染，臉上陰鷙的笑容讓榮丞相感到了一些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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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津不在這裡，仲津如果在這裡，便認得出此人眉宇之間，竟然與當年的幽州府府主駱簡有幾分相似之處。
榮丞相沉聲道：“德遠，依你之見，某該如何處置這曹肅？”
榮丞相對曹肅頗有忌憚之意，這一點，德遠如此洞悉人心之人，不會看不出來。
以前若是遇到這種人，丞相可是直接便下令的，現在明顯有了一絲的猶豫。
駱德遠微微思索了一番：“幽州距離神都尚有數千裡的距離，一時半會也不會來到神都，但曹肅在幽州據說是招兵買馬，動作不小，要提防曹肅乘機奪取其他幾州。”
“如今的冀州府府主蒲成業據說是丞相當年的學生，可讓蒲成業先做一番抵擋。”
“再將光州府的府主時開畢調任為幽州府府主.......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駱德遠稍稍思索，便想出了一條對敵的法子。
無非還是透過冀、光、並三州府主做做文章，其中並州府距離幽州太遠，並州府府主高景又是一員邊塞老將，當年先帝麾下便任命為並州府府主的忠心臣子，可利用的地方不多。
“此計甚妙。”
榮丞相聽了駱德遠的計策，頓時露出滿意之色。
他笑道：“德遠真不愧是我的肱股之臣，智計一出，管叫那曹肅小兒頃刻間便飛灰湮滅！”
數月前，也是駱德遠的謀劃，幫助榮家成為了真正的神都之主，現如今，整個聞家的資源全都落在了榮家的手上，但吸收這些資源還需要時間，且聞家也有一些令榮家感到棘手的地方。
沒想到曹肅的反應如此迅速，這天下間，曹肅應該是第一個急著跳出來反他的人吧？
曹肅如此有恃無恐，是因為朝中有人還是因為幽州苦寒偏僻，以為拿他沒有辦法？
榮丞相思及此處，不由的露出憤然之色，不解氣道：“另，即日起命胡徵為大都護，屯兵陽人關，免去曹肅鎮北將軍一職！”
德遠微微一愣，反應這麼強烈？
他應聲便領命而去。
剛要出門時，丞相又叫住了他。
“德遠，不知道令兄何時歸來呀，老夫對駱簡兄可是十分思念，就等著令兄來輔左老夫成就偉業了。”駱氏兄弟在榮丞相的眼中，那都是智計百出之輩，如今榮丞相麾下不缺武夫，就缺一些真正的智囊，可以幫助他更好的處理政要大事。
駱德遠眼中閃過一絲不自然，聞言便乾笑了一聲：“丞相放心，家兄已經在路上了，不日便可抵達神都。”
“那太好了！”
榮丞相笑著點頭：“令兄對付曹肅可是有經驗的。”
駱德遠頓時愕然，家兄最引以為恥的便是在幽州被曹肅徹底擊敗一事。
原本雲正信的幽北盟應該是可以碾壓曹肅的，結果弄到最後，雲正信死在曹肅手裡，幽北盟敗北，駱簡倉皇出逃，一轉眼便在天下間輾轉數年了。
駱簡出遊四方，在野狀態下歷練自身能力。
如今曹肅在幽州悍然起兵，那正是他迴歸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