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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止境之上,更有風景

一家三口,將近晨陽升起時,才盡興。

徐陽脯拍了拍這些年一直受盡委屈的徐清沐,輕聲道:

“對不起。”

徐清沐顯然也有些朦朧醉意,倒不是因為酒,而是這家一般的溫存,著實讓他有些不願清醒。

如若人間皆如此,誰人去往九霄宮?

父子二人對飲,徐清沐將酒杯略低,對著徐衍王說道:“以前在伏牛鎮,總是蹲在別人視窗看著他們過年飲酒,那時候不懂,作為兒子的,為什麼要將酒杯略低......”

徐清沐仰頭喝掉杯中酒,吐出一口熱氣,繼續說道:

“現在明白了,酒杯低則心存敬意,這是晚輩對長輩的規矩。”

徐衍王同樣喝掉杯中酒,臉上有欣喜之色,端著酒杯的手有些許顫抖。

“不盡然。自古以來,酒之禮儀很大,各個地方的差異也很多。為上者抬高酒杯,並非自恃身高,而是有其他用意。”

“與他人把酒,酒杯高者莫不是家族長輩或功居一二,這些人本就對下者有庇護之意;再者,一些家族中長輩,與族中佼佼者飲酒時,會故意抬高杯口,使其家族中的氣運流入族士體內。”

徐清沐瞭然,水自高出流於下,氣運亦然。

父子倆對坐,再次斟滿酒杯。

看著已經越發稜角分明的徐清沐,這些年來從未有過的別樣溫情,湧上心間。

真好。

坐在旁邊的曹皇后,眉角也漸漸舒展,聽著兒子徐清沐講的一些往事,或眉頭緊蹙,或眼中擔憂,或有時憤怒,或有時嘆息。這個從小就被拋棄的兒子,真的受苦了。

可她不得已啊,這些年來,自己的擔憂,越發的重了。

身為梨蘭宮宮主,升仙台世代看守人之一,有些東西,遠比她自己的身家性命要重。看著身邊的徐衍王,眼中有無盡擔心和憂愁。

徐清沐再次敬了徐衍王一杯,開口道:“爹,孩兒敬你。”

徐衍王端著酒杯的手再次抖了抖,差點將酒水灑出,聲音有些許顫抖:“誒,好孩子......”

......

晨陽終於照射了進來,紙作的窗戶絲毫擋不住新生的熱情,客棧內一家三口也終於起身。

“清沐,一年後的天道之爭,有希望嗎?”

徐清沐整理了下衣衫,重新別回林震北送的那根刻有“君子不救”的髮簪,對著徐衍王說道:“放心吧爹,我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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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衍王眼中盡是欣慰,連同那曹皇后的眼神,也溫柔無限。

可當告別了徐清沐,徐衍王再次踏出客棧時,眼中卻被擔憂充斥,握著曹皇后的手說道:“還剩多久?”

曹雨秋卻將目光放在了徐衍王的左手腕處,直到看到了那顆鮮紅的花朵,才略微放下心來:

“明,只有一年多的時間了......”

被稱為明的徐衍王,眼中有些自嘲:“雨秋,當初你送走徐清沐,是最對的抉擇,只是剩下的這一年多,不知道清沐,能否真正成長起來啊......”

曹雨秋剛想開口,卻看到徐衍王左手腕處,如同徐清沐腳左腳上一樣的紅色花朵印記,轉移到了右手上。

隨即語氣清冷了些:“陛下,該回宮了。”

面上卻看不出任何變化的徐衍王,輕輕點了點頭,便踏步而走。

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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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北之地,有石碑,書:青冥北幽。

字型為篆體,劍氣所刻,字型灑脫而飄逸,有張狂不羈之感。

一位書生模樣的老者凌空而立,對著已有裂痕的石碑處言語道:“畜生,忘了當年鎮壓你的聖人教誨了?如今不過千年,爾等便按捺不住,果真冥頑不化!”

有桀桀桀的笑聲從石碑處飄出:

“聖人教誨?將我族鎮壓在此千年之久,爾等徒有其表的偽君子卻在浩然天下悠然自得,這便是你們人族所謂的道義?”

那年老書生冷哼一聲:

“咎由自取,怨得了誰?”

裂縫中的聲音變得尖銳而兇狠:“我族王者已降臨人間,不足一年半載,便可完全執掌天地!到時候,我看爾等,如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書生眼中有擔憂,眼下卻翻手間拿出一支通體雪白的毛筆,咬破指尖將鮮血灑至空中,以筆沾血。

“我梁皓,以身為媒,以血畫就,獻祭此陣!這人間,容不得爾等放肆!”

隨著周圍血色符文不斷完成,陣眼中的老夫子渾身如洩了精氣一般,迅速乾癟下去。裂縫中有不屑聲音傳出:

“血靈陣?!那又能撐多久?蚍蜉撼樹罷了。”

梁皓想起那個少年的眉眼,想起那句“起而行之”,想起林震北的“不願苟活一世”,突然大笑起來,這座天下的後輩,很好,很好!

一聲爆炸,梁皓瞬間化作一團血霧,盡數被那只懸浮、通體雪白的小聿吸收,隨後筆直插在那石碑上。

石碑上裂痕不斷減小,儘管微乎其微。

一滴鮮血從筆上冒出,滴落在地,綻開出一朵鮮花。

世間殺伐多刀劍,誰言筆下無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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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有漁船行駛於海面,突遇風浪。

浪高千尺而不墜,漁民甚異,撐船而逃。

巨浪背後,有通天大妖睜眼,目視這方天地。大妖頭頂戰立一人,渾身青色長衫,雙手負後。卻不似人眼,豎瞳而金光。青衫男子微微一跺腳,大妖立即騰空而起,百丈身軀蠕動,浪花飛濺。

撐船漁民躲閃不及,被巨浪掀翻,轉臉卻看見半個身軀探出水面的巨蟒,鱗片大如臉盆,頭生六角,吐猩紅蛇信,嘶嘶聲貫耳,伴隨巨大浪花,恐怖異常。

漁夫驚魂未定,突然背後一張大手撐起,帶他懸於空中,轉而視之,頭頂光禿無發,卻有陰陽雙魚盤旋,甚是玄妙。

漁民剛想說話,卻被光頭道人一記手刀砍在脖頸處,當即暈了過去。

“忘卻這事,無知亦是福。”

隨後腳下蓮花飛騰,帶著漁民離去。光頭道人看向百丈巨蟒:“好久不見,虯螭。”

站立於巨蟒頭頂的青衫人一腳踏出,南海海面瞬間平靜下來,接著,那被稱為虯螭的青衫人就這麼憑空踏步,向著光頭道人緩緩而來:

“想不到三

千時光長河中,黎月送你的三世輪迴,你一世也沒抓住,真是可悲。”

青衫人冷哼,繼續說道:

“天幕將開,人間將亂,你不去護住曹彤最後一世,跑來南海作甚?莫不是想讓為交出螭珠,為那小人求一線生機?”

道人雙手合十,眼中‘卍’形旋轉,看著面前人:

“虯螭,以我命換你一個承諾,可否?”

百丈巨蟒眼中兇光大盛,連那青衫人眼中也有貪婪之色流露,吐了吐猩紅的舌頭,青衫虯螭看向老道:

“無悔?”

“無悔!”

“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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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勾巨對坐的蘆三寸突然站起身來,盯著南海方向,臉色陰沉。

“師父,怎麼了?”

蘆三寸眉頭微皺,自言自語道:“怎麼搗鼓都是我人間自己的事,你們兩個一個妖族,一個落魄天神,當著我的面如此行苟且之事,似乎有些喧賓奪主了啊。”

勾巨起身:“師父,要不要我去一趟?”

蘆三寸收回目光,搖了搖頭:“你還未達到知命境,去了也沒用。”

勾巨心中瞭然,想起家中大女兒蔡楠楠境界一路飆升,雖然只融合了九重天,卻已是知命境劍修,嘴上便有了些笑意。可很快,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對著蘆三寸開口道:

“師父,我那小兒子......”

勾巨共有兩個孩子,大女兒跟她娘姓,小兒子跟自己姓。小兒子出生時天降異象,有山洪爆發,河水倒灌之災象。勾巨便尋得蘆三寸,以求破災之法。

可蘆三寸當天晚上就要走了嬰兒,說等到十五年之後,邊將兒子還回來。對師父一向唯命是從的勾巨當然沒有意見,只是覺得虧欠自家婆娘,從那時起,對自家婆娘便更加唯命是從了。

眼下十五年期限將至,不知道小兒子如今如何。內心有些焦急的勾巨便問出了聲。

蘆三寸掐了一下手臂上的五寸小蛇,小蛇吃痛,卻又不敢張口咬蘆三寸,只得翻了個白眼,往上挪了挪身軀,繼續呼呼大睡。

“放心吧,勾柱苟的住。”

小兒名勾柱。

不過五寸來長的小蛇體內,卻有著巨大火紅的空間,有一赤發少年,發飄如炬火,紅眉劍豎,閉著眼縫處,有霞光溢位。

天生即為耳順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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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徐清沐於客棧院內起劍,正好遇到前來觀看的傅仙升,看著眼前的少年,恍惚中想起了自己的大師兄。

也曾這般,痴劍迷劍。

可最終,最有希望破飛昇境得師父傳承的宋梓涵,卻為了一人自斷十三境,從此無緣踏入而立境。

更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傅仙升嘆息,有悲傷流露。

徐清沐看到來人,便停下手中劍,恭敬喊了聲:“師伯。”

傅仙升點頭:“你師父有沒有和你說,人間十三境之上還有風景?”

徐清沐搖頭,人間十三境?

白髮少年跳下柵欄,抬頭看著天,伸手高指:

“那兒,更有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