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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自我滿足的正義與公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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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來澤·馬丁·約翰斯頓,從小被家族當成接班人精心培養的他,也曾有過浪跡大陸、追求正義光輝之名的英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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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眼中腐朽頑固的成年人,也是有過熱血澎拜的青年時代的。那個時期的約翰斯頓視家族榮譽為無物、也根本不把唾手可得的伯爵爵位當成一回事。二十歲的時候,約翰斯頓攜帶了少量金幣、甩開了不離身的僕從,獨自一人離開家族領地,雄心勃勃地踏上冒險旅程。

不到一個月後,他再次獨自一人回到家鄉,帶著疲憊和睏倦、失望和落寞,以及從未有過的、對權勢、地位的追求與野心。

平民的生活太過可怕,所謂的冒險、遊歷,也永遠不是遊俠小說、勇士傳奇裡描述的那樣浪漫。不到一個月的流浪給予了約翰斯頓刻入骨髓的教訓,他終於明白貴族爵位是多麼的寶貴、豪強家族提供的庇佑是多麼的難得、僕從環繞的生活是多麼的讓絕大多數人可望而不可及。

也曾擁有過英雄夢想的年輕人宛如大夢初醒、知道了對自身而言最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也明白了財富與地位才是生存於世的根本;自認吃足了苦頭的青年人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不再抱怨繁重的家族教育、不再膩味虛偽客套的族人、不再莫名其妙地憤世嫉俗——並毫不猶豫地將曾經天真的自己扼殺。

二十年的時光過去,那個只帶了幾枚金幣就大膽地邁出家門走向世界的年輕人徹底消失;坐在伯爵爵位的尊貴椅子上的,是個大腹便便、衣著講究、留著長指甲戴著甲套、養尊處優的中年男人,目光挑剔輕慢,神態倨傲矜持。在一部分吹捧權貴的愛情小說中,這就是所謂的身居高位者的高貴氣質。

“你們在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我們可以讓你們得到。”約翰斯頓伯爵輕哼著說道,不輕易被激怒、不為對方的言辭挑動彰顯著他的家教,不冷不熱的態度體現著他的修養,“切斯特軍的兵鋒之銳利,這些年的戰爭中還不夠讓大酋長明白輕重嗎?”

聯邦使者微微垂下眼簾,掩飾目光中一閃而過的輕蔑,“伯爵大人,我邦十三座邦城、二十二個部落聯合,所選出的三十五名酋長,無一不代表一方勢力。如您這樣尊貴的貴族,在酋長決議中自然是能擁有席位的;但貴方要求的十六位貴族皆各佔一席,這確實與我邦的傳統不符。”

用傳統而不是用規則,這名使者顯然是丟擲了看似可觀的誘餌,但又似乎一步不退。

約翰斯頓伯爵眼睛眯起,嘴角微微下拉。他當然不在乎那些子爵或是還沒把爵位撈到手裡的年輕人是否能在這場交易中佔到便宜,但他現在既然站在代表己方貴族與對方交涉的立場上,那麼即使自己這邊內鬥激烈堪比戰爭前線,他也必須表現出團結統一的表象、為了他看不上的那些人的利益力爭。

當這場密會進行時,堡壘內的另一邊,颶風女士下榻的住宅區。

站在二樓落地窗前眺望遠處的南臉色晦暗,緊繃著臉,垂在身側的手不時握成拳,又洩氣地緩緩鬆開。

“南?”

穿著家居長裙的格洛麗亞端著酒杯走了過來,柔順的長髮披散在肩頭,相對女性來說略嫌生硬的五官也被柔化了不少。

“抱歉,我打攪到你了嗎,女士。”南歉意地側身,後退半步。

“沒有,我馬上就去睡了。”格洛麗亞慵懶地伸個懶腰,“你在看什麼,軍營?”

“那邊是……是我住了三年的地方。”南神色裡有些懷念,更有些落寞地說道。

後勤處為格洛麗亞安排的住處地理相當優越,離總統領府只有十分鐘馬車車程,不遠處就是軍官的營區和後勤處總部,無論安全性還是交通便利性都首屈一指。

格洛麗亞衝南投去古怪眼色,“……你在想西里爾留給你的那份文件的事?還沒決定是否完成他的託付?”

南有些尷尬,女性的直覺太過敏銳了,“我……抱歉,我太優柔寡斷了。”

不交出去,就愧對了西里爾的託付。交出去,南又無法欺騙自己不懂即將引起的軒然大波。

格洛麗亞聳聳肩,“安格斯不是從你這兒借閱過那份文件了嗎?他也留在哈羅德城玩了鈔遊戲’……我不是叫你去期待別人、把期望放在別人身上,只是這種事明顯有違你的意願的話,你又何必去糾結其中呢?”

南沒說話,沉默地看向遠處。安格斯的所作所為與他無關,就算安格斯在哈羅德城弄得天翻地覆、讓那些食埃倫領地難民以自肥的混蛋付出血腥代價,但這畢竟跟他接受了西里爾的託付無關。

格洛麗亞知道這小家夥在鑽牛角尖,乾脆直接問他,“南,你認為是自我滿足的正義感重要,還是真正的公義重要?”

“呃?”南愕然。

“我這麼說吧,城市執政官在死神蹤跡出沒時極力隱瞞,對於熱血的年輕人來說是無能愚蠢的象徵,對吧?的確,那些肥頭大耳的政客是沒有能力逮住死神的,除了拼命掩蓋子也確實沒有別的本事。但如果這時候跳出來一個自詡正義的人,把執政官竭力隱瞞的事情揭露出來,又是真正正確的嗎?”格洛麗亞逼視著南,毫不客氣地說道,“自以為正義地揭開死神出沒的訊息,的確是讓執政官顏面大失。但這又如何呢?這麼幹是否解決了問題?揭露‘黑幕’的人有抓住或是驅趕死神的能力嗎?能制止死神的連環謀殺嗎?”

她一手叉腰,將酒杯端到兩人中間,冷笑著說道,“再怎麼難以接受、匪夷所思,死神出現在自家城市裡時,如果沒有抓住他的能力,那麼掩蓋子確實是最好的處理方式。別管是否無能、是否尸位素餐,牢牢按住訊息確實能夠保證城市大致上的穩定。而以自我滿足的正義感去揭開蓋子、又沒有能力處理後續的正義之士所帶來的,又是什麼樣的局面呢?像你哥哥那樣清楚死神的作案軌跡和風格的人是絕對少數,絕大多數人對於死神知之甚少、只聽過一些捕風捉影的訊息;連環的謀殺案、血腥的肢|解分|屍,在普通人眼中這就是死神的符號。聽到這樣的恐怖存在就潛伏在身邊,普通人唯一能做出的應對就是:恐慌。”

“你在戒衛隊幹過,比我更清楚民眾大規模恐慌後會產生什麼樣的混亂,這造成的損失遠遠比死神留下十幾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還來得可怕——但這還不是最糟。最糟的是什麼呢?是模仿犯罪。沒有人見過死神,只知道他殺掉的人有貴族有平民,且手段殘酷、聲名遠揚。有著平日無法敵對的仇人、又或是純粹想出名的人,對某人痛下殺手再偽裝成死神手筆的模仿犯罪,會隨著民眾的恐慌一一誕生、加劇普通市民的恐慌、並誘導出更多的模仿犯罪。”喝完睡前酒的格洛麗亞雙手抱胸,似笑非笑看向南,“這些後果都是可以預料的,成年人可不會像小孩子一樣相信普通人‘越貧窮越善良’。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認為那個站出來揭開‘黑幕’、指出執政官無能之處以博取名聲的所謂正義之士……是真正的正義?”

南被格洛麗亞看得心底發虛,目光忍不住遊移——這是很少有的,絕大多數時候,我們的神聖騎士總是能坦然地與他人對視。

“……抱歉,女士。”沉默許久後,他微微低下頭,難堪地說道,“我想我是陷入……不能為自我滿足的正義感而驕傲的……誤區裡去了。我太自以為是。”

“為什麼要道歉,你其實沒做什麼需要道歉的事。”格洛麗亞笑了起來,“你期望自己能把每一件事都做好、讓所有人都滿意、都誇獎你、認同你,對於你這個年紀的人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心態了。”

南臉頰微紅,習慣性地抬手抓了抓頭皮,“你這樣一說,我才明白自己有多自大,真讓人羞愧。”

格洛麗亞擺擺手,“你犯的錯我也犯過,沒什麼好難堪的。誰沒有過年少輕狂不自知的時候呢?我遇到我的老師時——那時候我都快五十多歲了,還有著想要把事兒做的全面周到的毛病。後來我的老師問了我一個問題……”

頓了頓,格洛麗亞笑眯眯地衝南一挑眉,“現在我也問問你吧,南。我的老師當時是這樣說的——在沒有任何前提的情況下,我殺死一個陌生人可以拯救一百個陌生人的性命,那麼我會不會去做呢?”

“這……女士,這根本就是沒有答案的問題吧。”南鬱悶地說道。

“對的,小家夥,這就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假設,甚至不能稱之為問題。我聽我的老師這麼說以後,跟他糾纏了半天……那註定要被殺的人有沒有做什麼壞事?那一百個等待拯救的陌生人又是什麼品行?而後我的老師不耐煩,揍了我一頓。”格洛麗亞做了個怪臉,“揍完了我後我的老師才繼續告訴我,人總是要面臨兩難選擇的,也總有不得不放棄某些東西的時候。”

南想了想,問道,“女士,你的老師有沒有說過……當面臨兩難選擇時,能夠讓人作為參考基礎來思考的……是什麼呢?”

“自己。”格洛麗亞說道,“切確地說,讓自己好受一點的選擇,就是最好的方法。死一個是死、死一百個或者一百零一個也是死。能不能幫助他人,就看能力到達哪個地步,再盡力去做。畢竟人是為了自己而活的,沒有什麼比自己更重要。損失自己的利益去救別人不是不行,但這個度只需要做到問心無愧就行了。”

南跟見了鬼一樣的瞪著格洛麗亞,這個回答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也跟施法者給他的印象不符。

“那麼看我幹什麼,神也有私心的吧,何況是我們這些匍匐在地的人呢?”格洛麗亞惱道,“施法者追求心境,可不是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來一昧充當好人的。就像我之前那個假設,有能力抓住死神的人,大可充當一把正義之士去跟執政官唱對臺戲;沒有那個能力,那就老實點把嘴巴閉上,別藉著正義之名去給別人添麻煩。”

“呃……”南一時間還真無法說出什麼來,這種十分務實、或者說冷靜又現實的思想還真是他沒有接觸過的;善行和正義在理智的施法者眼中都成了可衡量的籌碼,只有能不能做到、有沒有能力去做,與理想、夢想、追求等精神上的信仰無關。

“我得睡覺去了——咦,東呢?”格洛麗亞才懶得想南是不是思想上受到了衝擊,說完她想說的話就打著哈欠準備回房間,而後才注意到託萊兄弟只有一個人在。

“東去見他的戰友了。”南說道。

“這傢伙……宵禁前回不來不是還得我去接他嗎?”格洛麗亞黑了臉。

“東向後勤處申請留宿士官營地的許可權了。”

“好吧,我倒是差點忘了他是個多麼八面玲瓏的傢伙。”

被他倆提到的東,這時確實留宿在了戰友的住處——但很倒黴的是,他現在並不是像南與格洛麗亞想象的那樣與戰友勾肩搭背歡聲笑語回憶過去,而是縮在公共浴室的換衣間裡瑟瑟發抖、驚恐地看向不遠處白瓷地板上漸漸蔓開的血液。

“……瓦、瓦爾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