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克善不願意下令殺馬,倒不是什麼馬兒是最好的夥伴之類的理由。
最主要的還是一個問題。
殺了馬用腳跑路?
蒙袞見吳克善態度堅決,便不再多言,默默坐了下來。
氣氛有些沉悶,吳克善大口大口地喝著水。
喝多了就不餓了。
距他們五里外的徐彥琦也在喝水。
壓縮餅乾味道不錯,但還是有點幹。
有的士兵還發明了不同的吃法,將壓縮餅乾放在小鍋裡加水煮成一鍋濃稠的湖狀,就著午餐肉罐頭,吃起來也別有一番風味。
就是戰馬吃的乾草有些短缺,不過他已經通知了後面的部隊,讓巴達禮給他們運送些黑豆和乾草。此時已經到了幾十裡外,預計到半夜就能送達。
所以徐彥琦此時已經不著急了,他們每人帶的都有足夠多的壓縮餅乾,省著點吃,堅持個四五天是沒問題的。而吳克善的部隊逃的匆忙,沒人想著帶糧食。眼下不光人捱餓,戰馬也沒吃的。人餓個三五天死不了,可沒了戰馬人怎麼逃跑?
所以吳克善堅決不同意大家殺馬。
幾千人的伙食,得多少匹馬才能解決?
可他的命令實在是沒有什麼震懾力。
喝了一肚子涼水的吳克善正自哀自怨地感慨著人生,聽到身後的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
“我的戰馬餓死啦!”一個士兵高聲大叫著。
他身邊的人一聽,紛紛圍了上去。
“那海,你的馬怎麼會餓死?”
“我也不知道啊。我剛剛睡了一會兒,一睜眼馬就倒下了。一定是跑這麼久,又累又餓,扛不住啦!”那海的聲音很大,彷彿要讓身邊的人都聽到。
“哎呀!那真是可惜。你這匹馬也陪了你好幾年了吧。”
“嗚嗚嗚,我可憐的馬啊。到死都沒讓你吃一頓飽飯!”
“那海,別哭了。你的馬肯定是見你這個主人捱餓,故意死的,好讓你能吃飽。”
“誒?有道理。那這麼說咱們把它給吃了吧?不然豈不是對不起馬兒的一番苦心!?”
“有道理!”
身邊的人一聽,也紛紛起鬨起來,一擁而上,摁住馬就開始用刀捅。
吳克善無語的看著幾人的表演,你們他娘的敢再假一點麼?那刀捅進馬身上的叫聲比你們的叫喊聲都響,還說是累死了?還知道你這主人捱餓,無私奉獻?我去你娘的!
他站起身想去訓斥幾人,但走了兩步便又作罷了。他又不是這些人的首領,人家不聽他號令,他能怎樣?
最主要的。
餓了一天了,誰還不想弄點肉吃吃?
眼見吳克善沒反應。
大家膽子也都大了起來。
“啊呀!我的馬兒!馬兒你怎麼了馬兒,你不能死啊!我跟你相依為命,同甘共苦了這麼多年,一直把你當親生骨肉一樣教你養你,想不到今天,白髮人送黑髮馬!事到如今,我怎能辜負你的一番期望!你放心,我一定吃的飽飽的!絕不辜負你的一番苦心!”
一個誇張的哭喊聲從黑暗處傳了出來,接著便是淒厲的馬叫聲。
場面開始不受控制起來,大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捅刀的,剁肉的,生火的,配合的天衣無縫。事實證明,昔日被稱作夥伴的馬兒,在自身的生死存亡面前也不過是一餐飽飯罷了。
不到兩刻鐘,誘人的香味在營地見飄蕩。
吳克善動了動鼻子,更餓了。
“吃吧。”等肉烤熟後,蒙袞拿了一塊兒遞到了吳克善面前。
吳克善喉嚨滾動了一下,有心要拒絕。但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吃飽了才有力氣逃跑呢。
吳克善拿著烤肉大快朵頤,很快,一塊肉就下了肚,他用袖子擦了擦嘴,滿足地呼了口氣,對蒙袞說道。
“早點睡吧,明日一早還上路呢。”
說完,裹了裹身上的羊皮襖,湊到了蒙袞身邊。
“你幹啥?”
“睡覺啊。”
“那你往我這邊湊啥?”
“擠一擠,暖和。”
“......”
一路奔逃,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異常的疲憊。
吳克善很快進入了夢鄉,他夢到自己帶著人一路趕到了漠北,收到了外喀爾喀首領的熱情接待,並且把他封為貝勒,還願意出兵幫他攻打科爾沁,為他報仇。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睡著後不久,那個殺馬的那海悄悄叫醒了身邊的同伴。
“走吧?”
“去哪?”
“逃命啊。明人明日一定會追過來的,不逃在這等死麼?”
“可我們的馬不是殺了麼?怎麼逃?”
“走路!就算不殺,你以為咱們能騎著馬跑?那動靜那麼大,咱們跑得了?再說了,那馬一天沒吃東西,還跑的動麼?還不如殺了讓咱們吃飽,好有力氣逃跑。”
同伴點了點頭,覺得那海說的很有道理,可還是覺得不妥。
“咱們能去哪?”
“往東走,看能不能找個小村子,扮成牧民。反正不能再跟著吳克善了,這傢伙就是個笨蛋。只會把我們都害死。還奪位,你看看,跟鬧著玩兒似的。不但沒打贏,還被明人攆的跟狗一樣。”
“那現在走?”
“走!”
兩人悄摸起了身,慢慢往外圍走去。
如他們一般還沒睡的不再少數,大家也都看出了吳克善大勢已去,再跟著他只能是送死,於是也開始計劃逃跑。
吳克善睡的很香,等他醒來的時候看到蒙袞正瞪著眼睛看著他。
“你這是幹什麼?”
吳克善勐地一縮脖,看著蒙袞疑惑地說道。
“醒了?”
“醒了啊。咋了?”
“起來看看吧。”
吳克善疑惑地站了起來,看什麼?沒有明軍啊。不對,怎麼覺得人少了那麼多?
“人都去哪了?”
“跑了。”
“跑了!?”
“嗯。”
蒙袞點了點頭。士兵逃跑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不想攔。說實話,他都想跑了。
吳克善一躍而起,跳上了戰馬,看著愣愣的蒙袞叫道。
“看什麼看,跑啊。”
蒙袞一臉懵,你不應該發火麼?不應該氣急敗壞地控訴下屬的背叛麼?
吳克善可顧不上管這些,四千多士兵夜裡逃的還剩不到三千。自己再不逃還等死?
眼看蒙袞半晌沒動靜,吳克善也不理他,大吼大叫著讓士兵全部上馬,然後一馬當先地超北邊跑去。
經過一夜的養精蓄銳,士兵們的精神頭都很不錯。但胯下的戰馬可就不行了,抽著打著才不緊不慢地開始奔跑。
逃亡的隊伍散亂,毫無士氣可言。
吳克善早已沒有了昨日的意氣風發,能活著就行。
可事與願違,隊伍剛往北走了七八裡,最悲哀的事情發生了。
“那、、、那是!”蒙袞結結巴巴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吳克善抬頭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視線盡頭,一隊甲胃鮮紅的明軍正靜靜地佇立在他們前面。
“撤退!撤退!往西邊走!”
吳克善尿都要嚇出來了,下令往西邊跑。
可剛跑沒多遠,又是一隊明軍出現在前頭。
“吳克善!別他娘的跑了!是死是活跟他們拼了!”蒙袞咬牙切齒地盯著吳克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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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了?
我不敢。
但我不能說我不敢。
“我們不能與他們硬碰硬!這樣只會徒增傷亡!往回走!他們前面埋伏了那麼多人,後面肯定沒人了。先逃出他們的包圍,往東跑。”
蒙袞不再說話,只是像看傻逼一樣看了他一眼。
你愛咋滴咋滴。
吳克善又一次帶著人朝來時的方向跑去,可沒走多遠再一次見到了明軍。
吳克善絕望了。
昨天不是才兩千麼,怎麼現在出現那麼多?
援軍到了?
是的,援軍到了。
夜裡,柳文松帶著四千騎兵用巴達禮提供的馬匹馱著草料和黑豆找到了徐彥琦。
為了防止防止夜間突襲吳克善趁亂逃跑,徐彥琦讓戰馬吃飽喝足後又休息了兩個時辰。在天亮之後兵分三路,開始對吳克善進行包圍。
於是就有了吳克善見到的一幕。
眼見明軍來了這麼多援軍,吳克善也猜到了自己的幾個弟兄恐怕已經遭遇不測。他咬了咬牙,對蒙袞說:“事已至此,咱們跟他們拼了吧!?”
“早他娘的該這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