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定洲在一旁看著眾人興高采烈地挖雷。
心裡面倒是喜滋滋的。
他偶然間在書上看過這東西，只要不觸發裡面的機關，他就不會炸，而且挖出來之後還能再埋到地下，重複利用。
單單是眼前這一段路上估摸著都要有十幾枚地雷，若是全部挖出來，到時用來對付那些白桿兵。
那場景，想想都令人愉快。
“挖出來咯！”一個士兵興奮地叫了一句。
轟！
圍觀的幾人瞬間被炸飛，身上，臉上都是彈片。稍遠一點的也受到了波及，被地雷裡的碎鐵渣蹦到了身體，吃疼之後不由自主地晃動，在踩到地雷，再次引起爆炸。
轟！轟！轟！
爆炸引起了連鎖反應，圍在十幾枚地雷周圍的幾十名士兵全部被爆炸波及。離的遠的在第一聲爆炸響起之後就機智地臥倒在地，並未受到傷害。
少傾，等一切平靜，沙定洲慢慢站了起來。
只一眼，就把他氣得七竅生煙。
原本圍在一起挖地累的幾十個人已經沒有一個能站立的了。有的當場死亡，有的還在掙扎，看起來進氣多、出氣少，也是沒得救了。還有的傷勢稍輕，正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把受傷的抬出來，立刻止血，救治。”頓了頓，繼續說道。“救不了的，送他一程。”
怎麼回事兒？
為什麼挖出來的還會爆炸？
沙定洲站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於是走到一個傷勢不重的傷員旁邊，詢問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少爺，剛剛布越明明已經將那鋼輪發火從地下挖出來了，不知怎的，還是炸了。”
“你確定挖出來了？沒有觸碰到機關？”沙定洲皺起了眉頭。
“確定！而且我看到了，布越是雙手把鋼輪發火捧出來的，完全沒有碰到上面的機關。”
“那怎麼回事...”
正在沙定洲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旁邊一個扎瞎了眼睛的士兵虛弱地說道：
“少爺，那東西是土裡的炸的。”
“土裡的炸的？”
“是的，我當時看的很仔細，我看到布越捧的那個鋼輪發火下面隱約有一根線，我正想湊過去看看，那東西就炸了，我的眼睛就是這麼瞎的。”
......
看著眼前因受傷而痛苦哀嚎的十幾名士兵，沙定洲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剛剛還得意洋洋地讓他們挖雷，現在雷炸了。
朝廷的這些傢伙實在是太狡詐了！
簡直無恥！
“少爺，還挖麼？”一個士兵指了指遠處的一片地雷問道。
沙定洲看了看傷員，又看了看略顯害怕的士兵。最終咬牙下定了決心。
“挖！注意一點，挖出雷後看看下面有沒有線。但是只能一個人去，誰願意去？”
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說話。
挖這玩意兒又不是挖菌子，一不小心就是個死啊。
“千兩白銀！成功挖出地雷的獎勵千兩白銀！死了也有！”沙定洲高聲喊道。
價錢一上來，人也就來了。一個膽子大的站了出來，走到雷區，找準一個地雷，跪坐在地上小心挖了起來。
不一會兒，圓滾滾的地雷就露出了全貌。
士兵小心翼翼地放下刀，將地雷輕輕捧起了兩寸左右，接著側頭朝下面看去。
“有沒有線！？”遠處的沙定洲看著他的動作，高聲問道。
“有！下面還有雷！還要再來一個人！”
沙定洲承諾了和他一樣的獎勵後，又一個人走上前去，也跪坐在了他的身邊，慢慢將下面的地雷挖了出來。
兩個人小心翼翼地捧了出來。
“沒有爆炸！哈哈哈！”沙定洲興奮地叫了起來。“弟兄們！挖！就照這麼挖！挖出一顆雷，獎勵百兩銀子！”
眾人一聽，隊伍裡再次跑出三四十個人跑過去挖雷。
兩人一組，對著剛翻過的土就開始刨。
一顆雷，嗯，有線，兩顆。哈哈、挖出來了！二百兩到手！
轟！
轟轟轟！
剛剛的場景再一次重現。三四十個人被炸的飛的飛，死的死，傷的傷。
眼前的場景讓沙定洲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救人！快救人！”
看著一個個或死或傷的士兵，沙定洲都快哭出來了。
連敵人的毛都沒摸到，死了幾十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還個屁！
“死了多少？”
“二十二！”
沙定洲沉默了。
“少爺，還挖麼？”
“不挖了。”
這還怎麼挖？挖出上面的，下面炸。下面的挖出來，下面還有。太無恥了，太不要臉了。不玩兒了。
“回去吧，不追了。”
沙定洲頹然地下達了命令。
離他們兩三裡外的河邊，馬祥麟正笑呵呵的聽著遠處傳來的爆炸聲。
遠處的爆炸聲已經傳來三波了，第一波持續時間短，第二波和第三波的時間長。說明後兩撥觸發的地雷更多。
以這種地雷的威力，炸死幾十個人簡直不要太輕鬆，剩下的，不死也得喪失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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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一會兒，不再有爆炸聲傳來，他靜靜思索了一會兒，再次調轉方向往爆炸的地方行去。
地雷沒有再爆炸，只有兩種可能。
對方已經完全破解了這種真假雷。抑或是他們繞開了雷區，繼續追擊，或者乾脆退回去了。
無論哪種可能，對方都極大可能會減員，他想去看看有沒有機會給對方來一下。
馬祥麟一馬當先，沿著剛剛的路飛快地行進。
不久後，叛軍的哨探就發現了他們的動靜，立刻彙報給了沙定洲。
沙定洲正沿著河慢慢地往回走，隊伍裡有幾十號傷員，在山裡行走不方便。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沒想到馬祥麟竟如此喪心病狂，還有膽子回來。
聽了屬下的彙報，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跑，因為根本打不過對方。可隊伍裡又有幾十號傷員，根本沒法加快速度。
“少爺，這些傷員...”一個屬下為難地。
沙定洲看了他一眼。說實話，他也想下令把他們扔在這，可問題是影響太不好了。
敵人都沒影兒呢，主將就把傷員扔了逃跑，以後誰敢跟著你打仗？
半晌，沙定洲下定了決心。
“往山裡鑽。”
傷員是不能丟了，眼下只有祈禱對方不敢進山追擊了。
大約一刻鍾後，馬祥麟來到了他剛剛進山的地方。
“他們進山了。”馬祥麟看著山腳下沙定洲的部隊留下的痕跡說道。
“將軍，追不追？”
“追！”馬祥麟沉吟片刻，下達了追擊的命令。
雖然他只帶了五百人，但絲毫不擔心會被對方圍剿。他的信心源於每個士兵身上都有的的手榴彈。這也是他只帶五百人就敢孤軍深入的原因。引誘對方的大隊人馬前來圍剿，藉機消耗對方的主力。
山中行走異常困難，但白桿兵特製的長矛發揮了一定的作用，他們離沙定洲越來越近了。
沙定洲開始著急了。
這樣下去，他們勢必會被對方追上，倒是將折損更多人手。他急速思考，看向了或被抬著，或被揹著的傷員。咬牙走上前去。
“放下傷員，全速前進！”
沙定洲最終還是決定放下了傷員。但卻引起傷員的一陣哀嚎。被帶走可能還有活著的機會，被丟在這，必死無疑。
“少爺，我們跟著你和老爺出生入死，求求你別丟下我們啊。”
傷員不斷地哀嚎，沙定洲不為所動，丟下不能行動的傷員決然離開了。
沒了扯後腿的傷員，他們的速度陡然快了起來，加上對地形的熟悉，一群人七繞八繞很快不知所蹤。
很快，馬祥麟帶著人來到了丟棄傷員的地方。
看到了絕望地躺在了地上的傷員，粗略一數，足有四十多人。
有斷胳膊的，有斷腿的。還有瞎眼爛鼻子的。
馬祥麟看著這群被拋棄的士兵，正想下令將他們全部殺死，轉念一想，扭頭對身邊的副手說道：
“將他們帶走，回營救治。”
“將軍？殺了他們不就行了？為什麼要救他們？”
“他們是叛軍不假，但也是一群命運掌控在別人手中的可憐人罷了。救下他們吧。”
馬祥麟的臉上帶著憐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