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艦隊呢?”阮福英揪著一個倖存將領的耳朵怒吼道。
“不知道啊,他們開完炮後就走了。”將領哭喪著臉回答。
“什麼?上哪去了?”
“不、不知道啊。往南去了。”
這將領都要崩潰了,怎麼能問出這麼腦殘的問題?他們的艦隊去哪,難道還會向我彙報?腦子被驢踢了吧!
“廢物!”
阮福英一下將他推了個趔趄,接著又四周轉了轉,試圖想要找到一個能夠回答他問題的人。可轉了半天,兩個毛都沒弄清楚,只好再次回到了阮福源身邊。
“父親,他們的艦隊在炮轟碼頭之後便不知所蹤了,駐守在碼頭上的士兵們也死的死,逃的逃。眼下能喘氣的已經不足兩千人,一小半還有傷。不過聽他們說,大明的艦隊離開之後,調轉船頭往南去了。”
阮福源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從聽到炮聲到現在這短短時間內,人家的艦隊已經打完就跑了。
望著海面上漂浮著的木板和屍體,阮福源欲哭無淚。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多年的積累毀於一旦。包括從歐洲花費大價錢購買的戰船火炮。
“阿英,回去吧。”
阮福源嗓音沙啞地說道。
他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什麼抵抗到底,什麼唯死而已。此時看起來是那麼的可笑。
既然他們的艦隊已經不知所蹤,說明人家不打算登陸,那就回去吧。
崢江北岸不還有幾萬明軍呢嗎?等著他們過來殺人便是。
返程的馬車剛行進了不到一裡,就遇上了要跟著阮福源頑抗到底的官員們。
阮福源一個一個地看過去,似乎是要將這些忠臣的面容刻在腦子裡。
半晌,他笑了。
“哈哈!好!好啊!沒想到值此生死存亡之際,竟然還有如此多的人願意隨我赴死!我阮福源這輩子不虧!走!回去!你們願意死,我偏讓你們死不了!”
說完,阮福源再次鑽進了馬車。
一眾人都搞不清楚阮福源在說什麼,個個面面相覷,最終又跟著他的馬車往順化走去。
此時的順化已經亂了套,各個城門都有人亂哄哄地往外跑。牛車、馬車、推車,一個個行色匆匆,看起來頗有一番末日來臨前的景象。
“阿英,立刻下令封鎖城門,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另外,派兵將今日私自逃出順化的人都給我追回來!”
“是,父親!”
作為一個君主,阮福源絕對不能說是一個大度的人。
走之前他說的所有話,都是在試探這些官員的態度。
就算是投降,你們也得等我死了之後吧?再不然等明軍來了之後?君主沒死,敵人未至,就開始逃跑?我看你們的忠誠有問題!
手握軍權的阮福英很好地執行了阮福源的命令,不到兩個時辰,便將出逃的人全部抓了回來。
這些人中,大多是朝中官員的家卷,目的自然是轉移財產和保留香火。
投降是一定要投降的,但誰知道大明會如何處置他們?
若是哪裡惹了他們不開心,來個滿門抄斬,豈不是虧大了?
所以,即使打定主意投降,這些聰明的傢伙們也做了兩手準備。
家裡的東西早在幾天前就準備好了,就等著改朝換代了。
但明軍沒有登陸,阮福源也沒有死,而且只到碼頭看了看便回來了。
這就讓他們很難受了。
你回來的這麼快,讓我們很難做啊。
家人們還沒跑多遠呢,又給抓回來了?
這是何意?
“父親,人都抓回來了。一小半是朝中官員的家卷,還有一部分是城中的富商和百姓。怎麼處置?”
“將那些商人和百姓放了吧,時局動蕩,他們試圖逃命倒是情有可原。那些官員的家卷們,給我查!查查他們都是哪家的!”
“是,父親。不過...”
阮福英答應了下來,卻有些欲言又止。
“有事就說。”
“咱們怎麼辦?”
“阿英,你覺得此時我們該怎麼辦?”
“這、我也不知道,可有些人說的南遷到也不無道理。”
“你怕死?”
“我、我...”阮福英的臉紅了起來。
“怕死是人之常情,阿英,這大明恐怕是早就盯上交趾了。咱們就算南遷,又能遷往何處?柬埔寨?南掌?他們敢收留咱們嗎?就算惶惶如喪家之犬,到最後也免不了被抓,甚至被殺。與其這樣,倒不如我率眾歸降,至少,你們可以落個善終。
我的年紀大了,是死是活都無所謂。我不能讓你們跟我一起去死!”
“父親!”阮福英的眼眶紅了起來。
“去忙吧。”
阮福源擺了擺手,臉色晦暗,彷彿又蒼老了許多。
有了阮福英帶兵強力鎮壓,順化似乎完全平靜了下來。但這份平靜下卻是暗流湧動,不斷有官員被抓走。
第二日,阮福源知道了第一艦隊的去處。
但確實他十分不願意聽到的訊息:第一艦隊一路南下,對沿岸的碼頭進行了攻擊。
也就是說,昨日第一艦隊離開之後,並沒有回大明,而是一路南下,沿著海岸線攻擊力他們的碼頭和港口,見一個轟一個,一點沒閒著。
阮福源第一反應是憤怒,被人在頭上拉屎的憤怒,但很快這點憤怒便消失不見了,昨天已經拉了一泡,不也就那麼回事兒了?
除了這泡屎外,接下來的兩天,不斷有戰報從北方傳了回來。
明軍什麼時候,攻佔了哪哪哪。
明軍在什麼時候行進到了什麼位置。
綜合起來就是,明軍一路掃蕩,已經離順化越來越近了。
夜晚,阮福源的寢宮內。
阮福英正站在阮福源的床前彙報軍情。
“父親,據最新的訊息來看,明軍最多明日午時就能到達順化城外。城外的逃兵越來越多,已經聚集了兩三萬人了,一整天都在嚷嚷著要入城。”
“暫時不用理會,明日一切都會有定論!”阮福源嘆了口氣,緩緩從船上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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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在阮福英的攙扶下走出殿外,望著天上的滿天繁星,如釋重負般嘆了口氣:
“明日,開城投降,士兵空手卸甲,迎接明軍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