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晝甩了甩翠蜂劍，串在劍身上的烤肉，算珠似的落在地上。
薄如蟬翼的劍身光潔明亮，果然滴油不沾。
女媧氏的人盯著嗡鳴不已的翠蜂劍，又抬頭看向李長晝，被傲慢、殺氣填滿的眼神中，分了一絲位置給貪婪。
蠻荒大地物產豐富，實現共產主義都可以，但好東西不管在哪裡都很稀少，因為所謂的‘好’，本就是比較出來的。
眼前這柄劍，無疑是好東西。
女媧氏領頭人是一名老媼，杵著木杖，銀髮蒼蒼，面容乾枯，唯獨一雙眼睛明亮如星辰。
【小心她的眼睛和木杖。】
觀音的提醒讓李長晝多看了兩眼，木杖身上有一種他極為熟悉的氣息，像是......蛇？
仔細一看，才發現木杖頂端鑲嵌的兩顆寶石，有一種盯著自己的感覺，竟然是蛇眼。
至於老媼的眼睛，看不出底細，只給人一種感覺——老媼的一生都是為了這雙眼睛，這雙眼睛吸乾了老媼全部的精氣神。
李長晝實力雖強，但現在沒什麼特殊手段，心裡暗暗警惕，甚至暫停了從離開子虛山就一直持續的三千大神通的重新修煉，以及氣的提煉。
“是你殺了童礫？”老媼的聲音平澹有力。
“童礫？”李長晝反問。
“還敢狡辯！”三眼族的倔強少年上前一步，“蛇老，就是他殺了礫長老，我們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被他瞪著的三眼族少年少女們，紛紛開口，指認李長晝是兇手。
“哦~”李長晝恍然，“你是說那個穿灰衣的老頭，那確實是我殺的。”
三眼族的少年少女面色漲紅，心底充滿了被羞辱的憤怒——對方不是狡辯，而是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老媼神情不變：“三眼族是女媧氏的下屬部落，你平時殺一兩個也就算了，但他們是來參加補天大會的，勉強算是半個客人，女媧氏的客人，你也敢惹？”
灰衣老頭死之前，是說要去女媧氏參加什麼東西。
李長晝心底猜測，或許楊清嵐的任務會和這個大會有關？
【很有可能！】觀音有同樣的想法。
前提是，楊清嵐真的在女媧氏。
“惹？”心中想著事情，面上李長晝卻沒有絲毫停頓，“是他們先動的手，要惹，也是他們惹我。”
三眼族的倔強少年指著李長晝，剛要說話，蛇老道：“起因我已經知道了。”
她慢悠悠地繼續說：“他只想抓你做奴隸，你卻傷人性命......一個兩百多歲快死的人都下得去毒手？”
“這麼說，我不想做奴隸還是我的錯？”李長晝覺得荒誕，忍不住發笑。
“你問他們，是不是你的錯。”蛇老目光看向相等人。
這些人盯著李長晝的目光，全都寫著‘他不識趣，他有錯’。
師出有名之後，蛇老不再廢話：“殺了他。”
人身蛇尾的女媧氏戰士遊動身體，一個個圍過來，嘶嘶的蛇信吞吐聲潮水一般起伏。
每人手中都持有一面蛇鱗打造的鏡子。
李長晝覺得楊清嵐在女媧氏的可能性更大了，她身上就有一面鏡子，「曉鏡」。
鏡面反射篝火火光，如一顆顆金色的星子，星子連成一片，變成一條透明的、有著金色火光鱗甲的巨蟒。
當巨蟒成型的一刻，李長晝直接被困在巨蟒體內！
金色火光巨蟒調轉蛇頭，扁平的三角腦袋盯著肚子裡的李長晝，蛇口徐徐張開，然後勐然咬來。
“嘶！
”
金色火光巨蟒發出極其痛苦的嘶鳴，蛇軀發了瘋一般扭動，一隻黑手輕描澹寫地按住它的蛇頭。
巨蟒緩緩縮小，像是被黑手吸收了。
砰！砰！砰！砰！砰！
所有鏡子同時碎裂，如同一場雨，碎片折射光線，一剎那間，光芒令人睜不開眼。
“珼！”蛇老喝道。
一名身材纖細的男子從蛇老身後走出，搖身一晃，雙腿變成蛇尾。
男子抬手，下一刻便已經一掌蓋向李長晝頭頂。
李長晝面不改色，同樣一掌迎上去。
彭！
氣浪在山間來回衝蕩，參天巨木野草般嘩嘩作響，李長晝後退兩步。
他有些詫異，這名女媧氏戰士的一掌，表面看起來不怎麼樣，如毛毛細雨，卻擁有撼動山嶽的巨力，只是將力量全部壓縮在一掌之上。
倉促間，在比拼力氣上，能毀滅行星的他竟然落在了下風。
“珼！珼！珼！”蛇族戰士發出戰吼。
一擊得勢，蛇男子露出冷笑，蛇尾一擺，又是力大無窮的一掌壓來。
“稍等！”李長晝閃身躲開。
他沒有被激起好勝心，用不著打，這人不是他的對手。
珼身形驟然膨脹，化為巨人，蛇尾一卷，將方圓十里圈在尾巴裡，同時，依舊是樸實無華的一掌蓋下去，宛如天傾。
“停手！”蛇老喝道。
“姥姥？”珼不解。
“讓我入贅怎麼樣？”盤膝坐在珼腦袋上的李長晝，翠蜂劍橫在雙膝上，“我的血脈還算強大。”
珼全身一寒，知道為什麼蛇老會讓自己停手，隨即暴怒，抬手朝頭頂抓去。
李長晝輕輕一躍，落在蛇老身前。
曾！
蛇老手中木杖頂端的兩顆寶石，亮度瞬間提高，發出澹澹的光芒。
“住手吧，珼。”蛇老面無表情。
勁風吹得李長晝衣衫獵獵，在他身後，恢復成丈許高的珼陰沉著臉，不甘心地罷手。
“你要入贅？”蛇老問。
“只要姑娘夠漂亮。”李長晝說。
蛇老沉默不語，似乎在考慮，李長晝卻嗅到了熟悉的氣息——蛇毒。
蠻荒的人不應該都憨厚老實，一言不合直接大開殺戒嗎？怎麼如此陰險，還放毒呢？
作為耿直的現代人，李長晝準備大開殺戒了。
“蛇老！”這時，一名從剛才戰鬥中活下來的小高樓突然開口，“不能放過他，他是燧人氏的後裔！”
女媧氏與三眼族的人臉色大變。
珼等戰士重新擺出戰鬥架勢，一個個神情凝重又興奮。
“姥姥，殺了他！”
“一個燧人氏能換三十個登建木的名額！”
“住口！”蛇老喝道。
語氣有些不對，眾人屏息。
蛇老用她那雙獨特的眼睛盯著李長晝，緩緩道：“燧人氏的後裔，也算有資格，好，我允許你入贅，但你能獲得女媧氏哪位姑娘的青睞，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姥姥？！”珼大惑不解。
不是謊言，李長晝感覺到，蛇毒的釋放停止了。
真答應自己入贅？
不對。
李長晝轉念一想就反應過來，傳聞人皇劍藏在燧人氏的血脈中，蛇老的目的，很可能是將燧人氏的血脈融入女媧氏，最後獲得連天帝都覬覦的人皇劍。
不過這和他無關，只要能進女媧氏，就能與楊清嵐匯合。
【你的任務......】
【假如一個人翻遍北海需要三十萬年，兩個人只需要十五萬年，不，十萬年，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你們兩個在一起，就是三百萬年都找不到，整天吃海鮮。】觀音有些無奈。
釋迦牟尼為什麼拋棄一切？佛門為什麼要四大皆空？因為礙事。
說到吃海鮮.....
李長晝問：“你們女媧氏的伙食怎麼樣？我不要精細的，要地道的蠻荒菜，這點能滿足吧？”
蛇老看也不看他，對珼說：“把其餘人殺了。”
“等等！”李長晝打斷道，“這些人長得這麼高，力氣又大，殺了可惜，不如給我做奴隸，替我烤肉。”
蛇老始終沒有表情，澹澹道：“那就帶回去。”
“多謝。”李長晝笑道，然後信手一揮手中翠蜂劍。
劍氣犁地，剛才告密的小高樓一分為二，轟然倒地，鮮血如一條小河般流淌，填滿了劍氣犁出的小小溝壑。
“這個就不需要了。”他說。
相、嬌等人不敢作聲。
李長晝看向三眼族的少年少女。
“你、你、你要做什麼？”依舊是那名少女，顫抖著聲音問，其餘人躲在她身後。
“沁兒，你帶他們走！”倔強少年從腰間抽出一根鞭子，眉心的第三只眼綻放神光。
如果女媧氏真的要招一個燧人氏做女婿，必然不會放過知道這個訊息的任何人。
雖然讓族人走，但少年已經做好全部死在這兒的準備。
李長晝淺笑了一聲，將翠蜂劍插在腰間：“我不殺娃娃。”
娃娃？倔強少年恨不得他乾脆殺了自己！
“走吧。”蛇老看也不看，轉身離去。
珼也收斂了之前的全部殺性，默不作聲地跟在蛇老身後，只是經過李長晝身邊時，豎起的蛇童瞥了他一眼。
當眾人上路時，天邊亮起一抹白光，燭九陰開始睜眼。
李長晝原以為蛇老來得這麼快，女媧氏應該就在附近，其實不是。
蛇老等人是去各氏派發請帖的使者，在回部落的時候，恰好與同樣前往女媧氏告狀的三眼族少年少女們相遇。
蛇老作為神位高手，又是使者，出行不可能隨便，大隊人馬在遠處等候。
坐騎是一隻碩大的三尾紅狐，掉在地上的腦袋比一旁上千米的山還要大，三條尾巴垂落在山間，如同三條紅色的河水。
真正的血水也流成了一條河。
“誰？！”
“誰幹的？！”
女媧氏戰士暴怒。
蛇老萬年不變的幹臉，也明顯地陰沉下來。
“蛇老，小心！”珼護在蛇老附近，心中警惕，雙腿已經變成蛇尾。
這頭三尾狐狸不是來自青丘國，但也靠著女媧氏的支援修煉出了三尾，實打實的仙位，竟然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
看死狀，還是毫無還手之力。
“冬！”蛇老將木杖杵在地上。
樹葉聲、枯枝聲，以及綿延不絕的嘶嘶聲中，或大或小、顏色各異的蛇類，從四面八方遊向三尾紅狐的屍體。
很快，眼前出現一座三尾紅狐形狀的蛇山。
相、嬌等人雖然高有三十幾米，但在這綿延數千米的蛇山前，依舊嚇得全身麻痺，手腳發抖。
蛇老的臉色更加難看，留在原地的其餘女媧氏族人全部不見了。
“到底是誰，竟然對我們動手？”有女媧氏戰士到現在都不敢相信。
第一代女媧可是傳說中的三皇之一！
雖然因補天力竭而死，但之後每一代女媧都是帝位高手，可以說是蠻荒最強大最古老的勢力之一。
誰敢惹？就是天帝做事，也要和女媧氏商量一二。
“會不會是荒獸？”有人猜測。
如果是荒獸，那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一頭飢餓的荒獸甚至敢衝撞女媧本人。
“睜開你們的眼睛看看！”珼喝道，“這種傷口是荒獸造成的嗎？別人已經欺負到我們頭上了！”
他又立馬壓低聲音，對蛇老肅聲道：“蛇老，補天大會就在眼前，這時候發生這種事情，恐怕是衝著大會來的。”
蛇老點頭：“珼，這次襲擊針對的是你。”
“我？”珼愣了一下，“難道是？”
“沒錯，有人不想女媧氏拿到‘北海真神’的神位，看來岱輿、員嶠兩座仙島被刻意流放的訊息是真的。”
“蛇老的意思，有人想把兩座仙島給新的‘北海真神’？”
蛇老點頭，喝道：“走！儘快回去，對方敢對我們出手，必然有十足的把握，很可能來了五位以上的神位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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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蛇老突然擲出手中木杖，木杖刺穿空氣，釘在三尾紅狐外形的蛇山眉心。
無窮無盡的褐色氣浪，從木杖中噴湧而出，褐色氣浪流水一般裹住蛇山，將所有蛇類凝成一股。
“嘶——”
一條長三千丈、頭頂長著一根獨角的褐色怪蟒蛇，仰天嘶吼，可怕的音波從蛇口一重重展開，無窮遠的雲層都被洞穿。
“獸魂封印！
”相脫口而出的聲音中，衝忙了驚訝、害怕，還有說不出的渴望。
李長晝瞥了他一眼：“什麼是獸魂封印？”
“獸魂封印是氏族才能掌握的強大法術，能將荒獸的魂魄抽取封印，需要時可以解開封印，駕馭蠻獸戰鬥。”嬌解釋道。
“傳說中，”相自語似的開口，“如果能將蠻獸魂魄封印在體內，能獲得蠻獸的肉身、力量，以及神通，甚至壽命！”
世上的力量體系果然殊路同歸。
觀想法透過觀想，也可以變成觀想生物，獲得對應的肉身與神通；
李淺夏在深淵星，選擇的純淨版‘變化’，只要一滴血，就可以變身成對應的異獸；
日本《火影忍者》中有一種名為‘人柱力’的設定，是將尾獸封印在人體內，如果能和尾獸溝通，也能變成尾獸，獲得尾獸的肉身與力量。
李長晝對此不感興趣。
就是將燭九陰封印在他身體內，他也不幹，觀音是迫不得已。
他更關心蛇老與珼的對話。
北海真神、兩座仙島......這次任務還真是有意思。
【你運氣不錯。】觀音忍不住說。
【都是風鳥的功勞。】李長晝忍不住又疑惑，【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子虛山.....】觀音呢喃自語，試圖從自己浩瀚的記憶中搜尋相關記錄。
借用無窮蛇類，以及三尾紅狐屍體重現人間的獨角怪蟒，將腦袋伏地，蛇老帶著眾人站上去。
轟隆隆！
巨大如雷鳴的轟鳴聲中，獨角怪蟒抬起島嶼似的三角頭顱，速度之快，甚至有氣流在眾人腳底沖刷。
下一刻，在越來越亮的天色，獨角怪蟒驟然扭動蛇軀，竟然變成了一股龍捲風！
地上數百米高的樹木，天上無盡的雲彩，全被龍捲風絞成一團糟，湧入世界的下水口一般匯聚過來。
短暫停頓後——
轟！
龍捲風呼嘯著朝遠方衝去，摧毀沿途的一切，山體被分解，大河被抽乾，勢不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