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塵不是那種會輕易相信證件的人，雖然這個閃著微光的紅色小牌子在這個時代的製造難度遠遠超過假證，但是丁塵仍然用充滿懷疑的目光把這個人重新打量了一遍，然後轉過頭去看了看正蹲在汽車上的引導員。
引導員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才醒悟過來，仔細端詳了一下站在公路上的那個人，很遺憾地搖頭說道：“我們那裡有十萬人，我不可能認識每一個。”
“那麼難道你不能問他點什麼嗎？”丁塵很挫敗地說道：“總有一些只有濱城的人才知道的事情吧？”
引導員明顯對這個提議有些猶豫，他遲疑了一下，向丁塵說道：“我可以試試。”
“年輕人，那是因為你沒有去過我們那裡。”公路下的那個人溫和地說道：“濱城的生活一向很平穩，很多區域只對特定的人群開放，除非是同事，所以不瞭解別人的工作和生活很正常。”
然後他看向引導員，“如果是我，就會問一下我們自己是怎麼稱呼濱城的。”他笑道：“即使我們生活在不同的區域，這個答案也是唯一的。”
看著引導員臉上露出恍然的神色，丁塵覺得自己應該捂臉長嘆了。很明顯這個傢伙在程斌的商隊裡並不負責和別人打交道，所以根本沒有處理這種意外的能力。
“看起來只能相信你了。”丁塵不甘心地說道：“不過你操縱降落傘的技術好像不怎麼樣，居然會落在離目標這麼遠的地方。”
“總會有意外發生的。”那人說道，他慢慢走上公路，迎著丁塵走了過來，“我知道你還是不能相信我，這是個好品質。但是既然你們有無線電，為什麼不問問蘇櫻？”
“好主意。”丁塵說道：“而且我似乎也可以順便問問她為什麼包裹變成了人。”
“也許她只是覺得時機不到。”那人輕聲說道：“這我就不能替她回答了。”
藉著車燈的光線，丁塵終於看清了這個人的長相。這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當然也可能有六十歲了。總而言之很難判斷出真實的年齡。這人的相貌也很普通，普通到丁塵看到他的第一眼時想起的人竟然是程斌。
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發現，這個人和程斌長得完全不一樣，完全沒有什麼相似之處，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兩個人的氣質，他們都屬於那種扔進人群裡立刻就能消失不見的傢伙，你永遠不可能在有另外一個人在場的時候一眼注意到他們。
丁塵深深看了他一眼，走到車窗邊伸出手去。葉黛立刻把手裡的對講機塞到他的手裡。很顯然她早就想到了和蘇櫻確認來人身份的辦法，但是既然丁塵沒有表示，她就沒有主動去作。
在無線電裡和蘇櫻取得了聯絡之後，蘇櫻似乎也對丁塵遇到的情況感到驚訝。她停頓了一下後，才讓丁塵把人帶回公寓來。
丁塵放下對講機，轉頭向這個人問道：“怎麼稱呼？”
“考慮到我們以後未必會再見面。”男人說道：“你可以叫我‘他’。”
丁塵愣了一下，發現身後引導員的呼吸突然變得粗重起來。他疑惑地打量著面前的男人，皺眉說道：“這更像一個代號，不像名字。”
“理論上所有的名字都是代號。他”溫和地說道：“這沒什麼區別。”
其實丁塵覺得名字和代號之間的區別還是很大的，至少不會有親爹給孩子取名叫作“他”。當然這個就沒有必要和“他”展開討論了。
帶人和帶包裹回公寓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考慮到公寓已經出現饑荒的可能，現在越來越多的人口也實在沒有辦法讓丁塵高興起來。當然如果換一個角度來考慮的話，那麼反正大家也要餓肚子，多一個人陪著一起餓也許心情還能好一點。如果要學貝爺，還可以高興儲備糧存量的增加。
卡車還沒有停穩，“他”就從車廂裡一躍而下，身手敏捷得一點都不像他這個年紀的老人，所以丁塵很自然地把他的年紀往前推，估計這個人的實際年齡要比看起來小得多。
經過丁塵身邊的時候，“他”拍了拍車門，向丁塵說道：“車上的箱子卸下來就好，裡面的東西現在應該用不上。我自己進去就行，你繼續去找其他箱子吧。”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語氣自然得就像是在吩咐自己的夥計。
丁塵看了他一眼，確信這人並不是在故意拿自己開心，只好很無奈地說道：“如您如願，先生。”
“他”聽出丁塵語氣中的含義，笑了一下，並沒有解釋，只是指著公寓樓的大門向丁塵問道：“是從那裡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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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丁塵點頭，“他”說道：“那麼祝你好運，就不用送我了。”
“當然。”丁塵說道：“你看起來也不像需要人送的樣子。”
“他”揮了揮手，轉身向著樓裡走去。
丁塵拿起對講機說道：“他進去了。”然後停了一下，又說道：“你確定沒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很快對講機裡傳出卡洛的聲音，“蘇櫻姐姐出去迎接那個人了，你是要和她說話嗎？”
“沒事了。”丁塵說道：“我回收了一個黃色的箱子，上面的序號是四。”
對講機裡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卡洛似乎離拾音器有點遠，所以聲音變得有些模糊。她說道：“四號黃色箱子。”她說道：“我們現在已經回收了二十個包裹中的六個，其中五個是直接落到樓前的。你是第一個帶包裹回來的。”
“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帶回了兩個包裹。”丁塵說道：“別忘了問問你蘇櫻姐姐，那個人算不算二十個包裹中的一個。”
留在車廂裡的引導員配合著其他人把箱子搬下車，然後回到駕駛室的旁邊，伸手拍了拍頂蓋，示意丁塵可以重新開車了，於是丁塵結束了這次通話，打算等回來再找蘇櫻算帳。
兩小時後，滿臉疲倦的丁塵和葉黛又重新回到小餐廳當中。此時，夜已經深了，收集包裹的行動暫時擱置。一方面是因為照明條件所限，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三輛車都沒有多少電了。
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一共二十份包裹當中已經回收了十六個，紅色包裹當中只有一個還沒有找到，應該是和其它包裹一起飄到山裡去了。這也是被動制導技術在指引空降時的侷限。如果是武器的話，即使地面制導員數量不足，也完全可以實行一對多的方案，反正挨炸的人也不在乎哪顆炸彈先落在腦袋上。但是空降顯然不行，一個空域當中降落傘數量過於密集的時候，很容易發生糾纏，要是兩副傘在高空糾纏在一起，別說姿態調整，還能不能找到完整的包裹都難說。
紅色包裹當中不僅僅包含了大量的藥品，還有各種手術器材和醫療用品，這些東西極大的幫助了醫務人員的工作。讓丁塵再回到公寓的時候，本來集中在二樓的傷員們都已經安靜下來，顯然是在這段時間裡接受了足夠的治療。
此時的二樓除了走廊裡偶而有人活動之外，就只有濃重的消毒水味道在提醒大家這裡還兼做醫院。
商隊的人仍然住在二樓，順便守護傷員。被商隊帶回來的平民們則被安排到了五樓的客房，自然有公寓的人在監視他們。
丁塵和葉黛在小餐廳裡沒看到商隊的人，據卡洛說，那個中年男人到達後，蘇櫻帶他看了看電臺，兩個人就去二樓了，後來只有蘇櫻回來，再沒看到那個男人。
丁塵昨天就一夜沒睡，這個時候簡直疲倦欲死，也沒精力去琢磨那個“他”到底是什麼人，和葉黛弄了一點東西填了填肚子，就準備回房間睡覺去了。
葉黛的房間在四樓，所以兩個人站在丁塵的房間門前互道晚安。丁塵看看走廊裡沒人，向葉黛擠眉弄眼地說道：“要不一起睡吧？可以少爬兩層樓。”
葉黛白了他一眼，向丁塵揮了揮手，轉身離開，心想不用爬樓是一回事，會不會累就是另一回事了。
丁塵看著她窈窕的背影，嘿嘿傻笑了一下，這才回手推開房門。然後心裡突然一驚，伸手去懷裡摸槍，聽到漆黑的房間裡有人輕聲笑道：“到自己的房間也不敢進嗎？”
“是你？”丁塵猶豫了一下，放開握槍的手，走進房間順手關上了房門，“你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