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佃村。
如同周邊其它村寨一樣，寨子裡，寨民們也在就學校貼出的一系列告示議論紛紛。
李幼魚揹著竹筐從山上下來，看到了，也聽說了。
這應該是他的主意吧？
聽村寨裡上學的小孩子說，他可厲害了，在外面，有很大的公司，他不但出錢修建了學校，還給學校配了電腦室，現在連小學生每週都有電腦課，可以看動畫片，可以瞭解外面的世界。
可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喝醉酒的樣子，憨憨的，傻傻的，睡著了，不哭也不鬧，一個鼻子兩隻眼，跟普通人好像也沒什麼區別！
而這樣一來，應該會有很多人家把家裡的女孩子送到學校去吧？
如果學習成績好，將來上高中，上大學……
想著，她心裡忽然有一股衝動，或許，她應該去學校試試。
她也是上過學的。
而且當時在班上總是第一名。
但是，小學畢業後就沒上了。
因為當時村裡沒有初中，初中很遠，要住校，要花錢。
也因為，家裡不答應，覺得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沒用，最後還是要嫁人。
但是很快，這股衝動又退下去了。
宛如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她甜甜笑著，揹著竹筐回家。
家裡，阿媽在織布，用的是那種村寨裡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的織布機。
阿奶在紡線，用的，同樣是村寨裡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的手搖式紡車。
聽出去打工的人說，這些都是很落後的東西，外面早就不用了。
外面的工廠，有很先進的機器設備，可以輕鬆獲得各種各樣的布料，可以隨心所欲做出想要的衣服。
但是，她並不覺得這些東西老舊，不好。
恰恰相反，她其實很喜歡這些，她覺得，這樣雖然慢點，但是做出來的東西精細，漂亮。
而現在，她就要用這些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東西，紡線，織布。
為此，趁著季節還沒徹底過去，她特意從山上採集了常用的植物染料。
她準備用這些東西，做一套衣服，男式的，因為他說了，這裡的衣服很好看，他很喜歡。
此外，她還想蒸點糯米飯，釀點糯米酒，到時候送過去。
因為這些他也喜歡，而這些，也都要用到山上的一些植物。
正忙活著，忽然老阿公端著旱菸袋走了進來：“丫頭，蒸糯米飯呢？”
“是的阿公，我想釀點甜米酒，順便做點糯米飯，給陳遠哥送去，他喜歡這些。”
李幼魚笑著說道，一雙美麗的眸子在這一刻格外靈動有光澤。
老阿公呵呵笑：“好，那是咱們村寨的大恩人，也是方圓數十裡所有人家的大恩人，只要他喜歡，什麼都值得。”
“嗯，阿爸阿媽也這樣說，寨子裡大家也都這樣說。”李幼魚忙活著，又問：“阿公你找我有事嗎？”
“沒，沒什麼事，我就隨便看看……”
老阿公抽著旱菸袋，耷拉的眼袋，丘壑縱橫的皺紋，分明記載著山中歲月。
眼看著一腳都邁出了廚房門檻，忽然又回頭：“丫頭，你去學校上學怎麼樣？”
“啊？”李幼魚一呆，儼然都不敢相信聽到的是真的。
等回過神來，一股難言的激動湧上來，她趕緊死死捂住嘴，眼眶發脹。
見狀，老阿公心裡也有數了，吐了口煙，笑著說道：“看來你也是想去的，那阿公去跟你阿爸阿媽說。”
說著，就出去了。
不多久，爭吵的聲音傳來。
“爸，用不著吧，小魚的年紀，差不多可以嫁人了！”
“嫁人嫁人嫁人，嫁給誰？且不說現在有沒有人敢娶，就是有，你能得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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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說，你就別死要面子活受罪了，有那功夫瞎較勁，不如好好養兩頭豬，要不，我去說，讓你媳婦去學校食堂工作。”
“爸，這樣人家會說閒話的！”
“說什麼閒話？你是給人家過日子還是給自己過日子，你閨女什麼心思你不知道，你難道希望她以後跟你一樣，一輩子窩在這窮山溝裡？”
“……”
一番爭論下來，終究，還是老阿公抽出扁擔成功“管教”住了年過三旬的兒子。
此時廚房裡，少女早已熱淚盈眶。
而類似的情形，發生在這大山中很多地方，說白了，就是窮怕了，要是每年可以養兩頭豬賣給學校，那，閨女上學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嫁個閨女，不如賣兩頭豬賺得多。
這樣造成的直接後果是，轉天天不亮，學校門口就鬧哄哄的。
陳遠趕過來一看，頓時也樂了。
好傢伙，可真夠實在的，拖家帶口領著閨女也就罷了，有些連豬都趕過來了，那豬屎豬尿一放，現場那個味兒……
酸爽。
簡直別提。
還有不少人揹著竹筐，裡面有自己種的蔬菜，有曬乾的野菜，蘑菇，竹筍，等等。
也有雞鴨，蛇，以及一些山裡的東西。
老校長有點犯愁：“陳老師，雲老師，你們可算是來了，這麼多人，光豬就十多頭，這可怎麼辦好？”
陳遠捂著鼻子，哈哈大笑：“好事啊，純天然綠色土豬，還是本地品種，這樣的好貨，外面打燈籠都找不到，都要了，明碼標價，只能給多，不能給少。
其它的也一樣，有什麼要什麼，前提，必須符合條件，孩子，必須送回學校。”
語落，全場歡呼。
一個個特意打扮過，含苞待放的女孩兒，熱淚盈眶。
“謝謝老師，謝謝校長。”
“不謝，進去吧，宿舍床位都留著，安頓好，該早讀了。”
“老師……”
“傻，哭什麼，該高興才對啊，好好用功，老師還等著你們將來成才了進老師的公司工作呢！”
“……”
很講究。
一手交人，一手交貨。
而幾乎每一個孩子被領進校門之前，都會哭著表示感謝。
這種感覺很好。
就覺得，好像一切都值了，連那難聞的豬尿豬糞味，彷彿兮也淡去不少。
一旁看著，雲舒心裡也有種難言的成就感，好像，比拍戲當女主角都好。
某一刻，笑著調侃道：“跟這些山裡人耍心眼，用手段，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陳遠呵呵笑：“還行吧，結果是好的，看這一張張小臉，梨花帶雨，多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