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戰爭號角在畸變華盛頓因為作為意志檢測的載體而瀕臨崩潰的時候,徹底化作了齏粉。
像是被滅霸打了響指,以一種詭異的形式化作粉末,然後連粉末都從世界上消失。
好像組成它的那些最基本粒子從來就沒有出現在世界上一樣。
那匹從剛才開始便顯得無比焦躁的、由人類屍體捏成的馬匹在剎那便分崩離析,重新變成十多具徹底失去活性的屍首。
畸變華盛頓也虛弱落在焦黑的土地上。
它抬頭,那張臉居然成了半熔化狀態。
與其他都不相同的無比淒厲的嘶吼從它的發聲器官中傳出來。
於是幾乎已經被徹底拆除的群星守墓者便掙脫了食肉者鋪天蓋地血肉的束縛,像一隻穿山甲那樣裹挾著畸變華盛頓便逃入了地下。
可地面根本沒有絲毫的破損。
何港松了口氣。
這個連屬性面板都調不出來的東西,怎麼看怎麼詭異。
還是這個什麼食肉者好對付。
他看向周身血肉沸騰扭曲的食肉者,無比龐大的黑影在它的身體底部延伸出去。
屍臭。
濃郁的屍臭。
任務要求還剩下最後一個汙穢要祛除。
【殺死所有堡壘內部的汙穢(26/27),奪回、淨化並釋放被汙染的靈魂(0/10000)】
不出意外的話,從26只哭泣天使腳下黑影逃出來的靈魂應該又被食肉者捕獲了,就在它腳下。
那鋪天蓋地的黑影。
但是,那個由瘋狂的戰爭號角召喚的意志好像不僅僅摧毀了華盛頓的意志。
祂還做了些別的什麼。
有很多東西在甦醒。
那些沉眠在地底的東西,那些囚禁在坑裡的東西,那些生長在唯一一棵樹上的東西。
所有的汙穢都在甦醒。
它們發出各種令人不適的聲音。
“那東西在看我們。”
“它好像……有意識?”
何港拉住漢考克,他咽了口唾沫。
食肉者身軀表面的每一個眼珠都在閃爍,它們從灰白腐朽過了過來,但它的整個身軀又都好像在失去活性、逐漸變小。
腐朽、破敗、死亡的氣息正籠罩著這頭體積驚人的汙穢,並讓它的形態愈發接近人類。
只是相比人類,它依舊巨大而已。
……
頭好痛。
身上好痛。
好像……又做夢了?
這是第幾回了?
是還繁華、和平、CBC成天報道明星花邊新聞的年代。
好像是多倫多吧……
紐約那邊遷徙來的海鷗都在老釀酒廠沾了好濃的酒氣。
他又在胡思亂想了。
在這種渾渾噩噩、連身體都很難控制的日子裡,他總是努力在腦子裡構思些以前在多倫多或者溫哥華過過的好日子。
他喜歡釣魚。
她也是。
這聽著是典型的老頭樂專案,但對於他這種平時大腦需要飛速運轉的人來說,週末去個好山好水的地方坐一會兒,不用和任何人交流,左手握杯右手握杆地發呆幾個小時是再好不過的休息。
對她來說好像也是。
他們好像就是這麼認識的吧。
在哪裡?
多倫多的公園?還是安大略的湖畔?
好多跳躍的白鮭魚和黃鱸魚。
還有炫耀一樣的笑容。
每次她都分好幾尾給他。
他在黑暗中睜大自己的眼睛,低聲唱著紅河谷,雖然調子已經完全變了,可又想起了她釣到更多白鮭魚的時候。
那個時候啊……
真甜吶……
可到了這時候,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件事情,只要一想起來,好像就扎心地痛。
比這暗無天日的永生還要痛。
那天,往她身上扔石頭的好像也有自己吧。
是啊是啊,誰又……真的逃得過自己心裡邊那關呢?
雖然知道是錯的,可那天誰又說話了?
大家本就沒多少日子可活了。
誰又在乎吃的是人還是羊呢?
索性那天所有人都扔了石頭,所以就不用再去宰下一隻“羊”了。
那就更不會有人說話了。
人性真真經不起考驗,昨天大家還都是文明世界的傳道者,好像過了一夜就又回到了黑暗中世紀。
即使後來他們發現她付出了多少,可那又怎麼樣呢?
人都要死完了。
我也要死了。
無所謂了。
人這東西好像本來就涼薄,她做了什麼,除了高眼看,誰又在乎?
她願意去死,願意去做,願意去付出,那是她傻。
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想到此,他憋著的一口氣好像就散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早知道我就……
我真是個畜牲……
我……
真希望能陪你去死啊……
那大概也是一種解脫吧。
他在無止境的黑暗中想要活動自己的手腳,這種在意識裡的幻肢症很痛苦。
他想,世上應該也沒有活人了吧。
那這件事怕是沒人能知道了。
突然想笑。
又想哭。
他不想讓她這麼死掉。
他想……幫她。
可他太懦弱了。
哪怕後來的他真的站出來了。
此時,一點耀眼的光從遠方到極致的黑暗刺出來,接著,又一個、又一個……
無數個光點刺破了遠處的黑暗。
像是給他開了無數的眼睛。
有點不適應。
當真實、真切的操縱感又回到身上,他艱難地活動自己的身體。
像是生鏽了。
又像是……被好多東西卡住了齒輪的小機械鳥。
從無數的光點裡,他居高臨下地看那兩個男人和一隻大貓,還有遠處黑色焦土邊緣、在腳下堆積了一層薄薄的、好像根本不會腐朽也不會被風吹散的楓葉的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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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起來發生了什麼。
於是為了更好地交流,他俯下身子來。
“我是……皮埃爾·奧米迪亞。”
“你們……不……”
“我們,我們把那些東西趕走了嗎?”
他的聲音很奇怪。
即使是他自己聽起來也很奇怪。
像是嗓子裡卡了痰。
又像是已經一百年沒有振動過的聲帶重新振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