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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南國

如火的夏日終於過去了,天空變得格外遼闊而高遠。樹葉變黃的速度飛快,而夏天裡令人厭惡的蚊蟲也全都隨著氣溫的降低而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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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空氣冰冷而甜美,陽光明晃晃的卻貌似沒有絲毫的熱度。銀赫騎馬悠閒地走在黃葉漫天的林**裡,而龐然大物蒙多,就一直打著嚇人的噴嚏跟在他的身側。

銀赫將自己的妹妹莉莉在聖城安頓好,等他去拜訪巴德時,卻被強盜的僕人告知他早已離開撒爾瑪,轉而去了南國阿維隆。自然而然地,這趟旅行就只有這個紫皮的屠刀醫生陪伴銀赫了。

蒙多將自己的屠刀背在了身後,而在那匹被他壓得夠嗆的瘦馬背上,則放著他塞得鼓鼓囊囊的行囊。從離開聖城開始,這個看起來強壯無比的巨人就在不停地咳嗽、打噴嚏,趁銀赫不注意偷偷地用藍色的長舌頭將鼻涕舔進嘴裡。

“啊……啊……阿嚏!”蒙多又打了響亮的鼻涕,“這該死的花粉害的我鼻子直癢癢!”他憤怒地用笨拙的手指撕扯著那種生滿紫色碎花的植物,嘟囔著說道。

銀赫嘆了口氣,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的話,就算是這個紫色皮膚的巨人將他的腦殼敲開,他肯定也不會同意帶著他一起旅行的。

“你為什麼非要和我一起去南國呢?”銀赫注視著飄落的樹葉問道,“待在淹城裡面,不是蠻好的麼?雖然那裡有點,呃……”銀赫尷尬地撓了撓頭說道。

“蒙多出生在南國的一個孤兒院,從來沒有過家。”蒙多甕聲甕氣地回答道,“等到那些人發現我的皮膚變成紫色時,憤怒地把我趕出了那裡。我想要回到荊棘城,去看看那間破屋子還在不在。”

“你在南國長大?”銀赫馬上問道,如果這個紫皮怪人對南國熟悉一些的話,這無疑對他來說是一個好消息。

“嗯!”蒙多的聲音像是一頭暮年的水牛,沉悶而憨厚,“我在荊棘城長大,那座與白骨城用雙城之橋連接起來的城市裡。所以南國阿維隆,也被稱為荊棘與白骨的王國。”

“荊棘與白骨的王國,多麼愚蠢的名字!”銀赫冷哼一聲,不屑地回答道。

“南國現在的統治者是臣服大王菲拉德兒子,那個精靈與人類的混種。”蒙多沒有理會銀赫的嘲諷,自顧自地說道,“那小子簡直就是另一個沙皇伊桑,只不過,他比阿茲爾的兒子要精明的多。”

“你也知道提姆塞的戰亂?”銀赫以為這個傢伙整天躲在亡靈之城,肯定對外界的情況一無所知呢。

“哼!誰不知道。我看那小子一定是把自己的腦子當成沙漏撤出來了!”蒙多發出一連串嘰裡咕嚕的笑聲,身子也跟著在馬背上晃來晃去,“放眼整個帝國,如果說真的有一個人配得上國王那頂冠冕,那也一定就是拉斯特教皇了。”

“又一個教皇的狂熱者!”銀赫嘆了口氣想到。

隨著他們二人往林蔭深處的深入,蒙多咳嗽的更加厲害了。可巨人醫生把自己的鼻子揉的紅彤彤的,卻不願意停下來去喝自己配置的藥劑。這不由得讓銀赫隱約擔心,等著一切全都結束以後,他是否真的能夠替自己恢復原來的容貌了。

腳下的草地早已枯黃萎蔫,微風吹過,發出一片霎然聲響。他們二人騎馬趟過清澈見底的水潭,銀赫低下頭去,就看見了在水裡面游來游去的魚兒。片片落葉漂浮在黃色的蘆葦叢中,裡面蹲著幾隻安靜的鸕鷀。

他們兩個一直走到太陽昇到頭頂的時候才停下來,秋日正午依然有些長夏的餘熱。銀赫與蒙多坐在一棵粗壯的橡樹下面,拿出了從聖城帶來的食物。

蒙多醫生的確是沒有辜負他壯碩的身軀,瘋狂地吞噬著銀赫接連從行囊裡掏出來的食物。等到他吃下屬於自己的第四份食物時,銀赫伸進布袋裡的手僵住了。

“蒙多比你強壯得多,自然比你要吃的多!”蒙多撓了撓巨大的腦袋,疑惑地盯著銀赫說道。

銀赫苦笑了幾聲,將自己的一份食物分給了胃口大的驚人的巨人蒙多。而後,他又去溪水邊打了兩壺水,直到將自己的肚子喝的發脹才繼續趕路。

白晝隨著秋日的降臨而飛速縮短,天黑的很快。當他們來到紅葉滿山的龍脊山,太陽已經變成一個橘子般的光暈,照的前方高大險峻的山脈一片血紅。銀赫知道,他們面前這座割裂天地隆起的山峰,就是南國阿維隆的邊界。而巫師之禍時期,帝國與南國的第一場戰役,就是在這座山脈裡進行的。

自然,面前的龍脊山裡應該埋葬著數不清的白骨冤魂。晚風拂過,陰翳的谷底發出一片哭嚎聲。森林裡面鬼影重重,煙瘴瀰漫。

銀赫擔憂地注視著面前逐漸昏暗的森林,轉身去看自己唯一的旅伴。而蒙多,正享受地用腫脹的手指挖著鼻孔。銀赫深吸一口氣,秋天冰涼的氣息讓他瞬間頭腦清醒過來。他觀察了一眼四周的地勢,最後還是決定進入森林過夜。

隨著他們向著前方深入,太陽完全回到了黑夜的懷抱裡。銀色的月牙迫不及待地從漆黑的山坳裡爬升,四周卻仍是一片鬼影婆娑。

馬蹄陷入堆積極深的落葉裡,發出沉悶而粘稠的迴響。那片森林裡滿是蘑菇與樹根腐爛的味道,而且蛛網密佈。藉著昏暗清冷的月光,銀赫還能瞧見某種動物的糞便。

不知為何,銀赫總覺得這龍脊山怪異恐怖的很。黑暗中,似有無數的孤魂野鬼,站立在遠處的樹叢中,在白霜滋生的樹幹後方躲藏著。

蒙多似乎對這一切都見怪不怪,騎在馬背上搖搖欲墜。沒過一會兒,竟然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蒙多!蒙多!”就在這時,銀赫勒馬止步,小聲地對著身旁昏昏欲睡的巨獸呼喊道。

“蒙多,走這邊!”醫生打了個冷顫,從夢中驚醒過來。他先是茫然地瞅瞅四周的情況,隨即飛快地拔出了自己的屠刀。

銀赫示意蒙多不要聲張,緩慢地,從懷裡取出了繼承自沙皇伊桑的沙漏。

他們兩個此刻已經來到了森林的深處,月光被密不透風的藤蔓遮掩的只剩一束束的光線。而在他們前方,有幾十棵枯萎乾癟的古老橡樹。最駭人的是,那些橡樹全都被什麼東西剝去了樹皮,只剩下掛滿頭骨骷髏的蒼白樹幹。黑色的烏鴉如同一陣密集的陰雲,蹲伏在那些橡木的樹梢上,用沒有瞳仁的白色眼珠盯著闖入森林的不速之客。

“蒙多,砍!”蒙多揮舞著屠刀,對著樹上的烏鴉擺出拋擲的姿勢。

可那群不祥的鳥類,立即將自己的腦袋僵硬而整齊的轉了過來,對準銀赫和蒙多的方向。同時,一陣令人汗毛倒豎的淒厲笑聲,從那群烏鴉中間發出來。群鴉撲稜著翅膀,飛向了頭頂的月夜之中。

伴隨著一陣粘稠連續的拖拽聲,銀赫瞧見一個巨大白花花的身軀,盤繞著橡木的樹幹遊弋了出來。當那個長著俊美前身,身後卻拖曳著滿覆鱗甲蛇尾的怪物完全盤繞在橡木上,銀赫不由的心跳加快。

毫無疑問,那個留著瀑布般銀色長髮,皮膚白的剔透無比,並且生有兩隻尖耳朵的生物,應該是精靈與蛇類混合繁衍出來的混種。它潔白無瑕的上身毫無遮蓋,在挺起來的腰際位置,揹著一個棕色的箭囊。而在他腰際之下的位置,則開始層層排列出閃亮黝黑色的堅硬鱗甲。

那個混種用美麗的雙眸注視著銀赫與蒙多,最後,他身上的鱗甲猛然張開,發出一陣刺耳的雜響。幾十只相貌相同的混種,從黑暗中一湧而出,纏繞上了那些枯死的橡木上。而他們手裡打造精美的勁弓,全都拉圓對準了闖入龍脊山的銀赫與蒙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