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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圖騰

那個夜晚,銀赫一直坐在自己小屋的窗臺上。仰著頭,望著窗外冬夜的星空發呆。

銀河像是從煙霧裡噴出來的碎裂鑽石,一直向北方的天空流淌過去。夜幕之上沒有一絲陰雲,而那輪腥紅如血的巨大滿月,幾乎盛滿了房間的整個窗柩。

它如同一顆猩紅的眼球,從蒼穹之上,俯視著那個坐在窗臺上的自己。

銀赫嘆了口氣,轉身走到床邊躺了下來。

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大半天,他終於進入了夢鄉。噩夢卻隨即侵入了他的夢境,他夢見了那輪血月,變成了盧西奧的一隻眼球。而那條裹滿星斗的璀璨銀河,則成為了一條洶湧奔騰的血河,照著他的腦袋就流了下來。

一直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狹窄的木窗射進屋子,爬上床頭,銀赫才從床上掙扎著坐了起來。

“嘿,老哥,”弟弟也沒敲門,徑直闖進了他的房間,語氣焦急地催促他,“父親和那個牧師已經備好馬,在外面等你半天了。”

銀赫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就往外面跑,連洗漱都直接省掉了。

這是一個無風的冬日清晨,陽光明亮卻不灼人。空氣凜冽乾燥,帶著原野裡玉米秧腐爛的甜膩氣味。

“我的小少爺,你可終於來了,”盧西奧的灰眸陰沉地緊盯著他,就像是獵人盯住即將動手剝皮的獵物。

銀赫在父親責怪的目光下,起身上馬,一行人朝著不遠處的教堂進發。

銀赫回頭看了一眼,失望地發現並沒有馬匹再跟上來。

“要是母親或者銀海也在就好了。”他嘆了一口氣心想。

父親的領地荒涼而狹小,他們騎馬穿過那些像是盒子般,緊緊擠在一起的破敗房屋,然後又繞過一條兩岸長滿光禿柳樹的冰凍河流,終於看見了那座掩映在鐵樹林後面的教堂。

這座教堂雖然年久失修、破敗凋敝,但卻經歷過數百年的風吹雨打。經過大門的時候,銀赫抬起頭,看著頭頂那些莊嚴聳立的神像。他們的身軀,早已在歲月的打磨下變得光滑無比,空洞死寂的眼神,注視著遠處的荒原。

陽光驟然消失,銀赫跟在父親後面,走進了教堂的院子裡。

盧西奧翻身下馬,從紅袍中掏出了一個繪滿彩色紋飾的銀壺。

“跪下!”他用不容抗拒的口吻命令道。

銀赫走到已經枯乾的白色噴泉水池旁,跪了下來。

一股溫熱卻粘稠的液體,從他的頭髮一直流到了嘴裡。

而在下一瞬間,他的心猛地絞痛起來。

昨夜的噩夢重現,聖潔無暇的透明聖水,從他的身體上流淌下來,在他的四周匯成了血紅的細小溪流。

“惡魔!”盧西奧的吼聲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奮,一把揪住銀赫的脖子,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

“我不是!”銀赫奮力掙扎,想要掙脫牧師的雙手。他用哀求的眼神看著父親和弟弟,可是他們兩個也震驚的目瞪口呆,木然地站在原地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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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恩老哥,你兒子的皮,現在可就要歸我咯!”盧西奧說著,就要動手。

“如果你敢動他,我就把你埋進荒原裡的礦井。我用自己這把老骨頭的榮譽發誓,我說到做到。”拜恩攔住想要上前的銀勝,語氣平靜的說道。

盧西奧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開口冷笑起來。

“大人你這麼做,恐怕教皇大人會不開心呦!”他的手撫摸過銀赫的脖子,那種感覺,讓銀赫覺得彷彿是毒蛇在自己的脖頸上緩慢爬行。

“我追隨馬其頓國王在龍脊山參加戰爭的時候,教皇還不知道在哪裡討飯呢!你少拿那個老家夥嚇唬我。”父親的語氣冷酷而鎮定,這個打了一輩子仗的老頭,毫不示弱的回敬道。

一陣馬蹄聲從教堂的外面響起,如同是夏日暴雨來臨之前天際的悶雷。伴隨著匆忙而慌亂的腳步聲,一個乾瘦的年輕人帶著士兵走進了教堂。

銀赫緊繃的神經,在剎那間就放鬆了下來。那個不苟言笑,有些禿頂的男子,正是他的哥哥、家族以後的繼承者——銀海。

“你們這是要忤逆教廷嗎?”盧西奧的手指深陷在銀赫的脖子裡,掐的他呼吸越來越困難。

“不,大人,請原諒我的冒犯,我想此事不可妄下斷言。”銀海低頭看了一眼被染成紅色的泥土,開口說道。

盧西奧這才慢慢地,鬆開自己緊扼在銀赫脖子上的手指。

銀赫劇烈地咳嗽起來,大口地呼吸著空氣。然後,走到了家人的隊伍裡。

“好啊,你說我們該怎麼處置他?”盧西奧面對父子四人以及身後的眾多衛兵,仍然不甘示弱。

“就憑聖水變成了紅色,你就能認定我是惡魔?說不定是你從中做的手腳。”銀赫對著盧西奧大聲吼道。

“那你就脫掉自己的上衣,讓我們來瞧瞧,在你的後背上面有什麼?”盧西奧不慌不忙地說道。

銀赫馬上褪去上衣,露出了自己結實的半身。

而此時陰雲忽然翻卷而來,遮蔽了頭頂原本澄澈湛藍的蒼穹。

在他的身後,有一隻幾乎佈滿了他整張後背的黑色山羊。山羊的兩隻犄角被毒蛇環繞,蛇首在圖騰的正中央糾纏在一起,然後盤繞鑲嵌在一頂佈滿尖刺的冠冕之上。

銀勝飛一般地衝過來,試圖幫哥哥把那個圖騰擦掉。可不管他怎麼用力,那只黑山羊就如同本來就生長在銀赫的皮膚上,怎麼都不肯消失。

“這回你們還怎麼狡辯?”盧西奧狠毒的眼神,掃過眾人說道,“你是想要接受蛇刑,還是被我剝皮,或者,”他遲疑了一下說道,“我也可以遵循你們古老的傳統,把你綁在七月銅柱之上。”

低沉的議論聲,像是被驚動的水面波紋,從人群中間擴散開來。

銀赫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鑽進了一窩馬蜂,巨大的轟鳴聲讓他頭疼欲裂。儘管他看不見,自己後背到底有什麼鬼東西,但他還是隱約覺得,災禍已經降臨在他的頭上。

“我要讓我的兒子,接受諸神的審判。”拜恩打破了人群的議論聲,高聲喊道,“我要讓他走過懺悔礦坑。”

議論聲再次爆發,人們都交頭接耳、面露懼意。

銀赫聽到老爹的話,只覺得冷風貫穿了自己的胸膛,冰冷的寒意順著腳掌,一直滲透到自己的腦袋裡。從來沒有人,能夠活著從懺悔礦坑裡走出來。

“好啊,好極了!”牧師像是搶到了糖果的孩童,歡快地拍了幾下手。

眾人再次上馬,朝著黑公爵統治的礦坑出發。

陰雲在昏暗的天空翻滾不止,冷風吹起,樹梢在烈風中發出淒厲的呼嘯。

盧西奧,像是一道夜色中的暗影,緊緊地騎行在銀赫的身側。舔著舌頭,面帶冷笑的盯著他。

銀赫被他看得渾身發抖,更讓他感到害怕的是,一會兒他要孤身一人,穿過那口廢棄的礦井。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的母親萊安娜曾經同自己講過,那個古老恐怖的礦井,是在巫師之禍時期,用來審判男巫的場所。戰爭在那個時候進入了僵持階段,而不知為何,在這個靠近國境最北方的荒地,居然出現了本應在巫師塔參加戰爭的男巫。

為了審判被懷疑的男人是不是男巫,黑色荒原的上一任領主,開啟了被封印的懺悔礦坑。只有活著走出那個深埋大地之下的陰森恐怖之地,才能證明自己不是惡魔的化身。

煤灰嗆人的味道,打破了銀赫的思緒。那些正靠在礦井入口休憩的礦工,都面露錯愕的盯著他們的隊伍。可是當他們的目光,瞧見坐在馬背上的紅袍男人,都逃命似的,鑽回了礦井裡去挖煤。

隊伍在一個漆黑幽深、冒著寒氣的洞口停下,銀赫知道,面前的這個深淵巨口,就是決定他生死的懺悔礦井了。

“哥,我在出口等著你!”銀勝故作輕鬆的說道,可是卻悄悄轉過頭,擦掉已經掉下來的眼淚。

“銀赫,你一定要萬分小心,這個給你。”哥哥拔出自己的佩劍,遞給了銀赫。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孩子?”拜恩嘆了口氣,問道。

銀赫在那一瞬間,忽然覺得父親已經不是那個曾經英姿勃發、浴血疆場的戰士,已然變成了一個衰老滄桑的遲暮老人。

“替我告訴我母親,說我愛他。”銀赫的眼窩一酸,強忍著不讓淚水掉下。

“你瞧,這就是有家人的壞處,”盧西奧冰冷無情的說道,“少婆婆媽媽了,趕緊給我滾進去,否則就按我的方式來。”

銀赫對著自己的家人點了個頭,然後轉身,朝著那個霧氣翻湧的礦口走了過去。光線迅速地衰弱下來,他剛進入那個森冷死寂如同墳墓的礦井,就感覺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可是他已別無退路,手裡緊緊攥著劍柄,他朝著礦井的深處走了進去。

濃霧隨著光線的衰弱消失了,而且銀赫驚訝地發現,礦井粗糙不平的石壁上,居然散發著微弱的白色光芒,照亮了他腳下的路。

越往裡走,他的心就蹦跳的愈加劇烈。當他轉過一個彎道時,一具乾枯的森白骷髏出現在他的腳下。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安慰自己死人沒什麼可怕的,然後繼續往前走。

越來越多的骨架,還有零星出現的蝙蝠、蛇類的屍體,出現在那條幽深、陰冷的通道裡,銀赫就那麼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心裡面卻驚恐萬分地猜度著,到底有什麼野獸沉睡在前方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