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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薩滿

夢境裡的海浪聲越來越大,直到最後,海浪的轟響變得如同雷聲,銀赫猛地睜開了雙眼。

慘白色的陽光,穿過窄窗照進屋子裡,下過雨後的海風更加溼冷,將窗簾猛地刮起來,白色的窗簾飄浮狀若鬼影。

銀赫來到大廳的時候,並沒有見到冷言冷語的老公爵龍臨,這不禁讓他感覺松了一口氣。

他們匆忙的吃過早餐,銀赫只喝了幾口裡面摻有蝦仁的稀粥,就離開了驚龍城,朝著藍色城邦的依海灣進發。

龍滅只帶了幾個身著輕甲的護衛,他們選擇輕裝簡行,但雨後的海灘泥濘難行,還是給萊安娜和莉莉乘坐的馬車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為了避免車輪陷進淤泥般的沙灘,他們決定沿著遠離墜龍海的方向繞行,然後經過與撒爾瑪的邊境地界,進入依海灣境內。

當腳下潮溼的沙地,逐漸被乾旱開裂的硬殼所覆蓋,銀赫向前眺望,看見了依海灣矗立在烈日之下的城門。

歷經風吹雨打的戰士雕像,表面佈滿了凹坑與黑點。

那兩個高大而雄偉的戰士塑像,身著重甲,手持劍盾。陽光正好照在銀赫的眼睛上,他只能逆光瞧見雕像頭盔裡的一片漆黑。

當他們騎馬經過那片乾旱而貧瘠的土地,來到石像的正下方,銀赫當時就被頭盔裡的景象震驚了。

在那兩個戰士的頭盔裡,是早已腐爛的臉孔,但當他們朝前行進時,銀赫居然看見筋肉與骨骼,在頭盔之中飛快的縫合著兩張腐爛的臉孔。

沒過一會兒,兩個碩大無比的男人臉孔,就已經在空中俯視著他們。

而戰士原本僵硬靜止的雙臂,也開始跟著活動起來。厚重的灰塵,從他們的盾牌與寶劍之上滑落,露出了鋼鐵在烈陽之下熠熠生輝的光澤。

“小丑的戲法罷了!”龍滅瞧著銀赫一臉震驚的表情,笑著說道,“乾旱已經快要將這裡蒸發了,用不了多久,依海灣就會成為黑色荒原一般乾旱貧窮之地。”

銀赫沒有回答,只是默不作聲的跟著龍滅,走進了依海灣的城門之內。

街道上的景象,則不同於城門之外的死寂。

那些依海而生的海民,大多身著輕薄而透明的寬大紗衣,腳上踩著用海草編制而成的草鞋。海民的皮膚大多黝黑而粗糙,上面佈滿了海風吹拂下的細小裂痕。

銀赫好奇地觀察著那些臉上帶著幸福與滿足神色的海民,探出身子,想要看清楚他們每一個人的臉孔,而當那些年輕卻依然身著薄衫的女人經過時,他又趕緊收回自己的目光。

“這麼說,你昨天晚上沒有享用那個女孩咯?”龍滅注意到了銀赫的窘迫,用戲謔的口吻說道。

“我讓她離開了,他並不是我中意的那種女人。”銀赫看著龍滅閃動的綠眸,掩飾地說道。

“連自己下半身都管不好的男人,多半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腦子,”龍滅笑著說道,“但昨夜的那個女僕絕非試探,只是想讓你品嚐一下女人的滋味罷了。”

“我在黑色荒原已經品嚐過了女人的滋味,而且真的是讓我刻骨銘心吶!”銀赫想到了瑞秋與羅倫的纏綿,不由得黯然神傷,“那些薩滿值得信任麼,龍滅大人?”銀赫擔心龍種窺視自己的內心,就轉向了另一個問題。

“他們幾乎都來自於暴風海之外的蒙羅,而那些薩滿從萬物之中獲取治療的力量。就連里爾的王公貴族,都會在重疾之下,祈求他們伸出援手。而我們要去找的那個薩滿,不久前還曾經前往帝都,幫助咱們的國王大人瞧病,可馬其頓的重病,恐怕是諸神也救不了他。”提到國王,恨意再次爬上了龍滅的臉孔。

銀赫聽刺客燼提起過蒙羅,那正是白麵死神習得刺殺技巧的神秘異邦。既然龍滅說國王都曾經求助於這個薩滿,他也就稍微安下了心來。

他們穿過海民熙攘熱鬧的街道,又轉過一個擠滿了販賣魚蝦水果的集市,終於來到了一個珊瑚叢生的荒僻之地。

顏色鮮豔惹眼的珊瑚,早已隨著海水的退卻而開始腐爛枯萎,放射狀的軀體上面爬滿了蟲卵。

在珊瑚叢的正中間,有一間用海草搭出來的小屋。

“你妹妹就留在這裡吧!”龍滅示意銀赫,不要讓莉莉進入薩滿的居所。

銀赫會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叮囑了自己妹妹莉莉幾句,就把萊安娜從馬車裡扶了下來。

龍滅讓自己的衛兵也留在原處待命,然後就帶著銀赫母子二人,走向了薩滿的居所。

那間草屋的屋頂四周,掛滿了形狀各異的棕黃色葫蘆。銀赫在黑色荒原,從來沒有見過這些千奇百怪的葫蘆,於是目光一直盯著那些植物。

龍滅沒有敲門,徑直闖進了薩滿的房間。

銀赫讓母親萊安娜走在最後面,自己緊隨著龍滅的腳步,邁進了薩滿的房間。

屋子裡面昏暗而潮熱,厚重帷幔嚴密的遮擋著四周的牆壁。一股類似於鮮血摻雜著鐵鏽的氣味,瀰漫在這間凌亂而神秘的屋子裡。

“龍滅大人!”那個蹲伏在烏鴉羽毛墊子上的女人,露出了自己發著藍色幽光的雙瞳,嚇得銀赫機警地把母親擋在了身後。

“提娜,好久不見。”龍滅像是與久別的老友重逢,用熟絡的語氣問候道。

銀赫的腦子飛快轉動著,儘管只是兩句無關緊要的客套問候,他卻已經察覺出了很多線索。

龍滅與這個叫提娜的薩滿似乎非常熟悉,而他又說提娜曾經替馬其頓國王治療過重病。聯想到之前燼曾經跟他講過的,有人要取走國王的性命。

銀赫瞬間感覺脊背發涼,這個令他汗毛倒豎的推測,讓他不得不懷疑龍滅就是謀害國王的幕後黑手。

銀赫悄然無息的,把手伸進懷裡,緊緊地握住了沙漏。

“提娜,我需要你,幫我治療這位女士。”龍滅對著隱藏於黑暗之中的臉孔說道。

“當然咯,可是我也需要你,在床上讓我心滿意足。”薩滿終於,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而那張枯槁蒼老的臉孔,被塗得像是石膏一樣灰白。她的頭髮像是秋日的雜草一樣蓬亂,鮮紅的嘴唇包裹著一口發黑的爛牙。而最讓銀赫感到噁心的,是他的嘴角還粘著某種鳥類的羽毛。

“樂意至極,”龍滅並沒有發怒,反而微笑著回道,“不過是在你治好了這位女士之後。”

聽了龍滅的話,薩滿迅速從墊子上站了起來,開始在她雜亂無章的屋子裡折騰起來。

最後,她端著盛在頭骨裡的黑色液體,來到了銀赫母親萊安娜的面前。

“喝下去。”她的聲音帶有急迫的渴望,銀赫不知道她是渴望萊安娜飲用藥劑,還是跟龍種龍滅上床。

萊安娜有些猜忌的看著薩滿手裡的藥劑,最終還是接了過來,剛要仰頭喝下去,薩滿就制止了她。

“我們還需要一樣東西,”她藍色的眼睛,充滿渴望的盯著龍滅,開口說道,“我們需要龍族的鮮血。”

龍滅沒有絲毫的顧慮,接過女薩滿手裡的匕首,劃開了自己粗壯的手臂。

龍血滴落在頭骨容器裡,裡面的液體馬上變成了枯骨一般的蒼白色。而銀赫注意到,龍滅手臂上的傷口立即消失不見,變成了一片完好如初的光滑皮膚。

龍滅把匕首交還給女薩滿,她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示意可以繼續喝下藥劑了。

萊安娜在飲用藥劑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痛苦無比。

銀赫緊緊盯著母親的臉,等待著薩滿的藥劑發揮作用。可是等候了半天,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藥劑需要時間來發揮它的作用,孩子。”薩滿的目光曖昧而熱烈,像是要窺見銀赫外套之下的皮膚。

銀赫不知所措的閃躲著,連連向著她道謝。

當治療結束以後,龍滅並沒有和銀赫萊安娜一同走出她的草屋。

在往外走的時候,回想起龍滅與薩滿之間的對話,銀赫不禁開始想象他們留在房間裡做什麼。

一瞥見母親和哥哥的身影,莉莉趕忙從馬車旁跑了過來。可是看見母親的臉孔依然滿是劃傷,又立即失望的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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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滿說藥劑需要時間發揮作用,莉莉,你不必擔心。”銀赫看見失望不已的妹妹,就開口安慰道。

莉莉這才轉憂為喜,圍著母親萊安娜轉起了圈子。

“我們已經打擾了龍滅大人足夠長的時間,所以我決定等他從那裡出來,”銀赫回身指了一下薩滿的屋子,說道,“我們即刻動身返回家鄉。”

莉莉聽了銀赫的話,開始不住地抱怨嘟囔起來。但撞見母親嚴厲的目光,只能忍住不再發作。

過了許久,龍滅才從女薩滿的屋子裡歡笑著走了出來。他的臉色紅潤而歡愉,絲毫沒有了之前的冷酷傲慢。

銀赫對自己發誓,絕對不會讓妹妹跟這個龍族糾纏在一起。

“我們已經達成了這次遠行的目的,現在就可以返回驚龍城了。”龍滅興奮的對銀赫說道。

“龍滅大人,我十分感激您的慷慨幫助。如果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償還欠下的債。可現在,我想帶著家人返回黑色荒原了。畢竟我父親他重病臥床,我急需返回家族的城堡。”銀赫看著龍滅的臉,鄭重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