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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龍槍

父親去世之後的日子裡,銀赫一直往返於礦場與家族的城堡。

重複而乏味的生活,有時候不免讓他產生時間已經停滯不前的錯覺。可回頭去看,早已過了無數個綿長的春日白晝。

前往盧勒尋找煉金術士的老哥銀海,直到現在還沒有返回家鄉,也沒有任何訊息從藍色城邦傳來。而銀勝,則依然沉湎於女人的溫柔鄉,流連於城堡外的每一間妓院。

每當日光傾城、草長鶯飛的晴天來臨,銀赫都會騎著馬,從漫山遍野綻放的野花中,挑選出盛開的最為茂盛的花朵,紮成一把香氣瀰漫的花束,來到父親的墳前。

悲傷不再如之前一般痛徹骨髓,他只是覺得自己的生活被掏空了一大塊,而且早已沒有了奔頭。

一直等到豔陽西斜,天色昏冥,他才會跨上馬背,緩慢地朝著家裡走去。

他本以為時間就會這麼一直向前,波瀾不驚的緩緩流淌。等到有一天,他會如同黑公爵拜恩一樣,沉眠於大地深處。

直到那個傍晚,他像平日一樣,走進了城堡的大廳裡。

母親和妹妹都坐在餐桌後面,神色緊張焦慮的看著他。還沒等銀赫走上前,萊安娜就慌亂地迎了過來。

“銀赫,有一個獨眼的男人和另一個戴著面具的怪人,在你的房間裡等著你。”萊安娜正在癒合的臉孔上,滿是不安與擔憂。

銀赫聽了母親的話,心裡面也跟著緊張害怕起來。

獨眼的男人,既然強盜巴德已經為自己獻祭了雙眼,他猜測可能是血手。那戴著面具的男子?又會是誰呢?

想到那張猙獰恐怖的骨骼面具,銀赫不由得牙齒打顫。但既然他們都已經在自己的房間裡等待,恐怕是沒法躲避了。

“我會處理好的。”銀赫對著驚慌失措的母親說道,然後安慰的撫摸了妹妹的臉頰。

當他一跨進自己的房間,銀赫就深知,自己這段時間平靜的生活再也不會存在了。

“好久不見,小子!”高大魁梧的血手,正坐在銀赫那張軟墊床上,床墊被他沉重的身軀,壓得下陷出一個深坑。

“血手大人,您怎麼會來這裡?”銀赫是如此的驚訝,甚至忘記了向血手安東行禮問候。

“為了他父親布朗的一句話。”背對著銀赫,站在窗臺旁的男人,手裡面抓著一具金黃色的面具。

他的聲音嘶啞低沉,就像許久都沒有喝過水一樣。

不過從他那佝僂蒼老的後背來看,銀赫終於松了一口氣。他不是白麵死神,那個嗜血如命的刺客瘋子燼。

安東沒有理會面具男人,用一貫直接而冷酷的口吻繼續問道,“驚龍城的海水,是不是又臭又髒?”

銀赫聽了血手的話,不免驚訝萬分。驚龍城與王都里爾路途遙遠,他怎麼會知道,自己隨著龍滅去過驚龍城?

“那個女薩滿,”安東用滿是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銀赫逼問道,“是不是讓咱們的龍種心神盪漾,迫不及待的把她抱上了床?”

銀赫仍然沒有回答,他在思考著,血手與面具男人此行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

“安東,我們沒有耐心跟他浪費時間。”面具男子,忽然轉過了身,臉孔面對著站在門下的銀赫。

他的臉孔輪廓粗獷,一眼就能看出來絕對不是里爾的居民。皮膚上佈滿了粗糙的斑痕,絡腮鬍子早已白如霜雪。而一頭纖細捲曲的亂髮,則讓他看起來更加的狂放不羈。

“小子,我只問你一次,如果你膽敢撒謊,我現在就把你拖到大廳宰了你,就當著你該死母親的面,然後我再上了你妹妹。”他的語氣比血手更加冷酷威嚴,用佈滿皺紋的眼眶中的黑眸,死死盯著銀赫問道,“龍滅,是不是動身前往撒爾瑪了?”

“我以為你如此精明,會無所不知呢?”銀赫無法容忍他對母親和妹妹的信口雌黃,開口回敬道。

男子把面具扔在地上,想要把手伸入胸膛裡面。

“伊桑,耐心點。”血手的語氣,卻在此刻變得柔和起來,他從床上站了起來,墊子立即彈回了原位。

“那個自命不凡的龍滅,總以為帝國在壓榨他那些該死的畜生孽龍。就算是我們奪得了淪城的勝利,砍下奧提曼的腦袋,他仍然為那頭蠢龍的死而耿耿於懷,”安東來到銀赫的面前,盯著他說道,“他一直以為自己的陰謀無人知曉,但卻對我安插在他身邊的斯圖巴渾然不知。就算他現在殺了我的眼線,他還是想不到,自己的士兵,早已經厭倦了他這個自視甚高、卻薄情寡義的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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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你以為我們是如何就在那些士兵的眼皮底下,安然無恙的來到你房間的?”被血手稱為伊桑的男人,冷冷的說道。

“龍滅大人的確是前往了撒爾瑪的淹城,但我並不知曉他去那裡的目的。”銀赫審視了一下現在的局勢,懷有保留的回答道。

“我可是一清二楚啊,”血手冷笑幾聲,道,“那座被邪靈傀儡師和死靈師佔據的亡靈都城,可並不是什麼旅行休憩的尚好選擇。龍滅自以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推動與操縱之下。但他去往撒爾瑪的目的,我想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銀赫聽完血手的分析,還是沒想出龍滅前往那個陰森恐怖之地的目的。他責怪自己有些愚鈍,同時也在心裡慨嘆,自己真的精明不過這些老謀深算、經歷過無數風雪的男人。

“龍滅,認定了自己可以扛起反抗整個帝國的大旗,”伊桑悠然開口,語氣裡滿是鄙視與輕蔑,“可充其量,他只是那個躲在幕後大人物手裡的棋子罷了。真正可怕的,是那個一手推動著整個反叛陰謀進行的陰謀家。”

銀赫自然不會蠢到問他們誰才是幕後黑手,如果他們已經揪出了躲在背後的陰謀策劃者,自然也不會費盡辛苦的來到這裡。

可這就更加講不通了,連攝政王布朗的兒子,血手都查不出的兇手,來找他這個荒郊野嶺的男孩,又有什麼用呢?

“我恐怕對此無能為力。”想到這裡,銀赫開口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當然有,”安東把自己的鐵手,搭在了銀赫的肩膀上,沉重而冰冷的觸感,深入了銀赫的皮膚,“帝國和里爾將會繼續等待,直到躲在龍滅背後的大人物出現,然後再一舉將他們剿滅。不過在這之前嘛……”血手說到這裡,忽然停止,看向了伊桑。

“在這之前,我們需要你替我們去暴風海找到一樣東西。”伊桑接著血手的話說道。

“而我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呢?”銀赫打定了主意,既然從現在的形勢來看,自己根本沒有拒絕他們的資本,那倒不如,從中分得一杯羹。

“儘管開口。”血手慷慨的說道,又坐回了床上。

“如果我從暴風海帶回你們口中的東西,我要成為登丹、黑色荒原、驚龍城,所有這些荒原和海岸的領主。”銀赫毫不猶豫的開出了自己的報價。

“一言為定!”血手沒有絲毫的猶豫,狡猾的轉動著眼睛回答道。

“還有,”銀赫繼續要求到,“我要你們毫無保留的告訴我,你們口中的東西,具體是什麼寶貝,你們要用它來做什麼?”

“你可不要得寸進尺。”伊桑滿臉惱怒的說道,皺紋全都向著他填滿怒火的眼窩聚集。

“我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小子,”血手站直身子,魁梧巍峨的身軀投射出狹長的暗影,將銀赫完全罩在了陰影下方,他的話語和身軀一樣充滿壓迫威嚴,“但如果你讓第二個人知道的話,不論他是不是你的家人,”他轉動著自己的鐵手,“我就用自己的這隻手,從他的喉嚨,一直捅穿到屁股!”

“我會保守秘密。”銀赫鄭重的應允道。

血手與伊桑對視了一眼,最後他們向彼此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

“那些該死傲慢的龍族,”血手這才開口解釋道,“他們一直自詡不死不滅,沒有任何的武器可以傷害他們。”

“但事實卻並非如此,”伊桑開口接著說道,“在暴風海的一座島嶼上,埋葬著龍滅即使在睡夢中見到,都會立即驚醒的上古聖物。”

“怎麼會有這麼多上古聖物?”銀赫想到了之前從英雄谷挖出的熾熱號角,打斷伊桑問道。

伊桑冷漠的看了銀赫一眼,銀赫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那把弩槍,也曾經被世人喚作獵龍槍,”血手看見伊桑不耐煩的神色,趕緊繼續解釋下去,“是專門用來獵殺龍族的龍槍。而要找到那把龍槍,必須穿越滿是暗礁和海獸的危險海域。”

“只有一個船長,才能穿越那片神秘莫測的大海。”伊桑的語氣裡,滿是不確定與深深的絕望。

“亡靈船長,影魔巴勃羅的哥哥——巴澤薩。”銀赫喃喃的念出了這個名字。

“所以你瞧,”血手安東攤開雙手,微笑地看著銀赫說道,“這就是我們來找你,替帝國和國王取回那把獵龍槍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