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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誣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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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恣意。

蔡一卓感到氣力沿著箭的創口一點點流失,眼前星芒閃爍,暗自咬住舌尖,雙腿用力,身子猛地向上竄起,撞破屋頂,逃出偏廳。

白次立即向夜空射了一支火箭,冷冷道:“這樣的人,放不得!”

虎鯊躍出窗外,四下散開,追擊蔡一卓。

可能正是因為寰王的一錯身,短刀沒有刺到寰王的心臟,血汩汩地流,染紅了衣衫。

夏侯雲連封寰王胸前六大穴,說:“父王,你忍一忍,兒臣帶你去尋醫,不會有事的。”

寰王拉住夏侯雲,勉力指了指郭大總管,問:“為什麼?”

郭大總管從曲臺殿的小內侍,到宣室殿的大總管,四十多年來,風風雨雨,一直在寰王身邊侍候,深得寰王寵信,為什麼把刀刺向寰王?為什麼?

郭大總管渾然不覺斷臂之痛,仰頭咭咭怪笑:“為什麼,為什麼,老奴這個沒根的,原也是有根的!想我本是教坊的小廝,專門服侍畫春.宮的師父,躲在耳旁裡,看那些貴人含珠弄蕊,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壓一壓教坊裡的花魁,花魁答應,只要我做出教坊的獨門秘藥醉紅塵,她就依我!可是,我還沒偷到醉紅塵的秘方,教坊就被抄了,因為得罪了宮裡寵妃的弟弟!我好端端一個少年郎,被去了勢,變成人人瞧不起的內侍!那個寵妃,姓楊,姓楊!老天有眼,楊良人失了寵,被關進曲臺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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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雲抱起寰王:“父王,先看傷去吧。這瘋子跑不了。”

“我是瘋子,你就是傻子!”郭大總管舉左手指寰王,“你把你那位哥哥當好人,可想不到他才是那個最奸的,你當他是為了你,才雌伏在憲太子身下的嗎,哈哈,太可笑了,他是自願的,他求之不得!憲太子勾勾手指頭,他比女人還妖嬈,你沒聽到他那叫聲,叫得人心肝直顫,他是憲太子身邊的第一寵!哈哈!”

寰王在聽到“醉紅塵”三個字的時候,驚恨痛惱,齊湧上心,全身痙攣得僵硬!

“姓楊的害我去了勢,此仇怎能不報!那時候的曲臺殿,和永巷一樣冷清,大王剛出生,楊良人顧不過來,我主動要求照顧衛國公,每天晚上,他睡著了,我都會去揉他那個小東西,到後來,我不揉他,他還不肯睡了,哈哈,他喜歡我揉呢!楊良人以為我照顧得好,又把大王交給我。”

寰王慘白的臉,更慘白了,身體劇烈地顫抖,喉中溢位絕境野獸的悲鳴。

“大王何必羞恥呢,老奴服侍大王,大王的身子,哪個地方沒讓老奴看過,沒讓老奴摸過?”郭大總管狠狠呸了一聲,“大王倒是烈性,我一揉你那個東西,你就拼命哭,哭得楊良人以為我欺負你,整宿整宿地守著你!”

夏侯雲一腳踩上郭大總管的臉:“腌臢東西,去死吧!”腳尖用力,便要踩破郭大總管的頭。

郭大總管怪叫道:“不想知道憲太子是怎麼得手的嗎?”

寰王低低道:“大郎,放我下來,我倒要看看,我最信任的人,是怎樣背叛我的。”

“那些爛事,爛在心裡,爛了幾十年,總算可以倒出來了!”郭大總管哈哈大笑,“憲太子開始看上的人是你,來尋我問你的喜好,答應我,只要我告訴他,他就把宮裡的秘藥給我,那秘藥,一月服一粒,連服十年,我就能再做男人!我有什麼理由不投憲太子呢?憲太子得了衛國公,可沒忘了大王你,不過是太稀罕衛國公,礙著衛國公的央求,一直沒動你。哈哈,衛國公央求憲太子不動你,他是怕憲太子有了你,忘了他,他怕失寵呢!後來,憲太子得了一個尤物,衛國公還是失寵了,他不甘心,想爭寵,就把念頭轉到你身上。”

郭大總管兩眼放光,“還記得那天晚上嗎,我就在門外呢,看著你讀書,看著你喝下酸梅湯,噫,就是那碗酸梅湯,楊良人給你送湯的時候,被衛國公攔住了,引著楊良人說話,偷偷把醉紅塵下在湯罐裡,他還把內侍宮女調開,你的哥哥,親手把你送給憲太子,親自為你守門,哈哈,做哥哥的做到這種情分,多麼難得!”

噗!一口血噴了出來!

三十年多前為母兄活命,夏侯寰忍辱偷生,二十多年來,為了這個親哥哥,寰王被朝臣指罵昏王,忍下了妻子被害死,忍下了父子離心,忍下了嫡長子九死一生,有多少忍,此時便有多少恨痛!

又一口血噴了出來,寰王無力地抓住夏侯雲的胳膊:“擊鼓,召……”

郭大總管發瘋地喊:

“醉紅塵,醉臥紅塵不羨仙,教坊被抄那天,做秘藥的那廝生病,倒逃過去勢進宮的大劫,不同人,不同命!是我告訴衛國公有醉紅塵,是我告訴衛國公哪裡有賣,衛國公親自去買的,他親自去買的!十兩金一劑,一劑秘藥十兩金!大王,你可知你那叫聲,比教坊裡的花魁還動聽,叫得老奴這沒根的,骨頭都軟了呢!”

寰王的手無力地垂下來,身子聳動,嘴角湧出一團團血花。

夏侯雲啞聲道:“父王!只要你活著,那些害你的人就是螻蟻,是碾是剮,由父王意,父王!父王!”

寰王嘴角動了動,浮上一抹笑意,又吐出一朵血花,頭一歪,暈了過去。

夏侯雲心膽俱裂,抱起寰王往外走,身後郭大總管猶在咆哮:

“你殺了憲王,我再也得不到藥了,你害我做不成男人!他的兒子回來了,來報仇了,他說,北海那邊有百年熊羆,已經成精了,只要吃了熊寶,我就可以再做男人了!你們這些惡魔,竟然殺了他,斷了我最後的希望!都去死吧,去死吧!”

夏侯雲剛到門口,突見十數黑影掠過來,腳步頓了頓,喊道:“阿初,是你嗎?”

“阿次,阿次!”白初疾步過來,口中大喊,見寰王和夏侯雲滿身是血,驚道,“發生什麼事了?”

夏侯雲聲音都顫了:“阿初,易先生來了嗎?他跟著你們嗎?”

白初搖頭:“我看到阿次的訊號,趕過來的。阿次呢?

“阿次追蔡一卓去了,蔡一卓沒死。阿初,正殿外有金鼓,快去擊鼓。派人請易先生,快!”夏侯雲回身,把寰王放在便榻上,握住寰王的手腕,脈息已微弱之極,不禁又痛又急,雙掌虛置寰王額角,掌心貼太陽穴,默默調息,輸送內氣。

鼓聲咚咚響起,在夜色裡傳送。

鸞城之亂,不僅守衛軍兵變,行政官員幾乎都有牽涉,為免民心浮動,穩定鸞城局勢,賽馬大會如期舉行。會後,宋丞相領朝中重臣坐鎮鸞城郡衙,兵變既平,肅清叛黨便成重中之重。行宮中只有金甲衛,沒有朝臣,正因為此。

郡衙裡忙得腳不沾地的諸臣,突聽金鼓聲響,心知行宮有變,急急忙忙放下手中事,上馬趕往行宮。下馬奔進行宮,走不多遠,便見金甲衛橫屍哨位,諸臣心驚肉跳,連滾帶爬趕到正殿。正殿外,十數黑衣人分列殿門外,握劍而立。諸臣認得乃是太子的人,準確地說,是已故太子妃的人。

宋丞相邁步進殿,穿過殿堂,來到偏廳。寰王躺在便榻上,血滿衣衫,一把刀插在當胸,太子夏侯雲單腿跪地,面容悲涼,最得太子信任的醫士易青,垂手站在一側,神色無奈。

宋丞相心頭一窒,搶步上前,跪在榻前,呼道:“大王!大王!”

寰王的嘴唇微微一動,緊閉的雙眼慢慢睜開,看著宋丞相,眼裡閃出一線光彩,然後把目光轉向夏侯雲。

夏侯雲哽了哽,握住寰王顫微微伸過來的手,哽道:“父王!”

癱在牆角的夏侯風突然爬過來,哭道:“父王,兒臣一定保住衛國公的命,絕不負父王所託!”

寰王猛地睜大眼,喉中響起一陣低沉的喘息,嘴唇翕動,想說話,卻已說不出,慢慢地,喉裡的喘息越來越響,眼睛越睜越大,瞪著夏侯風。

夏侯風以頭搶地,大哭:“父王,兒臣一定保住衛國公的命,絕不負父王所託!”

夏侯雲一拳擊倒夏侯風,雙膝跪倒,肅然道:“爹,那些害你的人,兒子定讓他們後悔做了人!爹,你安心去吧,兒子不會再讓你失望!”

寰王曲伸的手落下了,眼角滾出兩顆淚珠。

夏侯雲的手緩緩撫上寰王的臉,闔上他大睜的眼。

易青輕輕開口道:“大王,歸天了。”

諸臣齊齊跪倒。

宋丞相哀痛欲絕,嘶聲道:“為什麼會這樣?”

夏侯雲睜圓了眼,死死盯著寰王那兩顆往下流的淚水,良久,從胸腔裡溢位一聲低嘆:“爹,我們父子離心十五年,我以為會有十五年,三十年來彌補,到底這樣的情薄!”

刀傷雖重,卻沒傷到心臟,有易青在,寰王本不會死。然而,重傷之下,得知最信任的人早就雙雙背叛,往日的恥辱,三十多年被愚弄,氣怒攻心,風華絕代的一代君王,就這麼死了。

“夏侯雲他殺了父王!夏侯雲射殺父王不成,又向父王行刺,他殺了父王!他殺了父王!”夏侯風擦去嘴角的血,嘶聲狂呼,“夏侯雲弒父殺弟!夏侯雲弒父殺弟!”

諸臣全都抬起頭,驚愕地看向夏侯雲。

弒父殺弟?太子等不及要坐長安宮的位子了?

“老奴護主不力,罪該萬死!”郭大總管以頭搶地,嚎啕大哭。

諸臣這才看到,宣室殿的郭大總管歪倒在血泊裡,一條右臂齊肩而斷,再看偏殿中,刀痕滿目,銅矢散落一地,顯見有一場惡鬥。

那些銅矢,赫然是秦人所用,是太子讓他的人,讓那些秦人,刺殺大王?三殿下為救父,被太子打傷了?郭大總管為救主,被太子砍斷了臂?滿宮的金甲衛,都是那些秦人殺死的?

諸臣盯著夏侯雲。

弒君弒父,一次不成,又來一次,這樣的人,怎麼能做北夏的王!

“太子深恨大王,恨衛國公害燕王后,恨大王庇護衛國公,恨殺母之仇不得報!太子逼大王殺衛國公,為燕王后報仇,大王苦求太子放過衛國公,太子就殺了大王,喪心病狂啊,喪心病狂!”郭大總管泣不成聲,“大王,你死得冤啊,你死得冤啊!你等等老奴,老奴隨你一起去啊!”

衛國公忠心為四殿下,屢次刺殺太子,太子終於忍不住,要殺衛國公為燕王后報仇,大王不允,太子一怒之下,把刀刺向大王?不是不可能的,眾人親見,太子的鐵鷹騎亂箭射向大王,能做一次,就能做二次、三次。

諸臣心潮起伏。

夏侯風砰砰磕頭,又哭又咳:“父王!父王!你死得好苦!你護衛國公有什麼不對,竟引來殺身之禍,疼煞兒臣也!咳咳咳……”一張臉咳得青紫。

夏侯雲回過頭,盯著夏侯風。他在威脅嗎,如果自己不認弒父傷弟的罪名,他就要讓父親死了都不得乾淨?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