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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閻王談條件?

太陽已經落山很久了,這渝州城裡還是悶熱的像個火爐,康三元拍拍蹲麻了的雙腿,拾起空籃子,將剛拿到手的五十文雞蛋錢揣進袖子裡,長嘆一聲,起身去趕夜市。

回家沒有肉,又要挨宋病秧子的沒臉,她很鬱郁,攢了將近一個月的雞蛋,總共才得了兩斤豬肉錢,往後可吃什麼呢……

她愁眉苦臉的走到一個豬肉攤前,摸了半天,精揀出一塊上等的後蹄肉,討好的笑道:“張哥兒,揀這瘦肉給我割半斤,只要瘦的啊”

賣豬肉的張哥是個胖壯精明的小夥,早就斜眼打量了她半天,此時呲牙一笑道:“又給你病官人買肉啊,我說三元吶,趁著年輕,趕緊改嫁吧,跟著誰不好,偏要跟個沒用的病秧子?!哎,你若跟著我,我保證天天叫你吃喝不愁的,瞧瞧你瘦的,嘖嘖”

說著大手就要捏到她臉上來,康三元連忙後退一步,嘿嘿一笑道:“好歹是他替我還的債嘛,嫁個病秧子,總比給人家做妾受打罵強啊,嫁雞隨雞了,哈哈”嘴裡雖然這麼說,心裡卻是大咽一口苦水,那姓宋的可不只是個病秧子,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啊,算我倒黴,著了閻王的道兒……

“倒也是,誰叫你攤上個好賭的爹呢,可憐見的”張哥兒邊說邊稱肉,因為對三元懷著傾慕之心,所以,在秤上多給她讓了半兩,找了張荷葉包起來遞給她。三元捧著巴掌大的一塊肉,繼續向菜市走,這個點菜市已經開始陸陸續續的收攤,一地的爛菜葉子,壞瓜果之類的。

康三元兩眼掃射著地面,於千紅萬綠中精準的掘出還算完好的菜葉,撿起來放到雞蛋籃子裡,兩趟菜攤子走過去,她的籃子已經滿了,今天運氣好,還撿到兩顆完整的小包菜頭。她喜滋滋的將其藏到籃子的最底層,匆匆出了菜市,往城南的家裡趕。

汗溼的衣服緊緊黏在身上,一絲風也沒有,康三元卻不敢走慢,撒腿如飛的穿過一條條青石巷,繞過一處處粉牆黛瓦的院落,又向前行了一段,房屋漸少,雜草漸多,一座破敗的茅草院子出現在視野裡,這就是她的目的地了。

康三元揮汗如雨的站到那扇破爛不堪的木門前,剛要抬手叩門,那門卻咣噹一聲開了,一張眉清目朗的但十分冷峻的臉,出現在門邊,還沒等她在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便被人拽著手脖子,一下拉進了門裡,青石的門檻不高,差點絆她一個跟頭。

康三元忍不住“哎吆”了一聲,搓搓腳脖子,一瘸一瘸的跟上,一邊道:“咳咳,那個,官人,今兒天熱,一直等不到買主,才回來的晚了,我這就去做飯哈”

被她稱為官人的人身穿一件普普通通的青衫,似有重疾,艱難的拄著一根木棍,遲緩的走著,聞言回過頭來,兩隻黑亮亮的好看眼睛立起來冷冷的道:“騙誰呢?一籃子雞蛋賣一天?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麼,我若死了,你還能活嗎?”

然後,他面無表情睨了她一眼接著低聲道:“還有十五天就是那東西作的日子,你是想嚐嚐那滋味?”

康三元盯著他五根不沾泥的修長手指,抹了一把臉,艱難的笑道:“嘿嘿,官人說哪裡話,我哪兒敢啊,我這就去做飯,這就去——”

她的官人,宋崖宋病秧子,方一甩袖子,慢慢挪回到樹下的躺椅上乘涼去了。

康三元將手裡的肉菜都拿到南面的小廚房,顧不得擦把汗就趕緊忙活開,先去院子裡的井中提上半桶涼水,拿了只大木盆將菜葉子泡上,一陣風吹過,樹下的宋崖咳嗽了一聲,顫巍巍的起身,拄著柺杖進了房。

康三元這裡又回身端著一瓢清水,將鍋刷了,重新添上清水,然後拿著勺子去舀米,伸手到米缸裡一撈,摸到了底……沒米了……

康三元一陣心涼,完了,這頓晚飯就打不過去了,又翻箱倒櫃的在廚房翻了半天,終於在牆角的一隻落滿灰塵的口袋裡,找到了些陳年的舊紅豆,已經被蟲子蛀過了,康三元就著爐火吹了吹灰,將壞的不像樣的都檢出來,扔進灶膛當柴燒了,剩下的用清水淘乾淨,和著缸底那一小把白米,下到鍋裡。

這才騰出手來,洗菜切菜,將肉也洗好切好,用鹽泡在碗裡待用,又去牆角找了一把乾乾的小蔥,細細的剝皮,蔥的辣味嗆眼,叫她忽然回憶起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候,也曾經蹲在家裡那黑糊糊的灶房一角,眯著眼淚剝大蔥的情景。

那似乎,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

康三元原本不叫康三元,她,也算是穿越來滴吧……

她本是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一顆祖國的花朵,叫李牧,家境貧寒,從小在鄉下長大,父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努力耕作,養活她們姐弟三個,她很不幸的生為老大,從小照顧弟妹洗衣做飯鋤地割麥無所不能。

後來她終於熬到大學畢業,欠了國家一屁股債,拼死拼活的工作了幾年,在芳齡二十三歲的時候,終於從剛開始的月工資兩千元人民幣,熬到了年收入近八萬,還清了助學貸款,翻身做了自由人,弟弟妹妹大學也即將畢業,一家子的大好生活近在眼前。

但是,不幸就在她最歡樂的時候生了,那天她剛領到年終獎,喜滋滋的出門準備存銀行,跑的快了點,剛出公司辦公大樓,便被一道白光劈中,咔嚓一聲失去了知覺……後來她才知道,那是一輛大奔……

待她醒來,便現自己一身灰撲撲的破衣,躺在這個四合院裡,一個油光亮氣喘吁吁的少爺正欲對自己伸出安祿之爪,口中還叫著“康三元,今兒你就是本少爺的了——”

李牧頓時明白,自己穿越成了古代版的楊白勞他女兒,她一個前途一片光明,青春靚麗的高階白領,怎麼能重回舊社會,還是最底層?!於是,她毫不猶豫的摸起桌腿下墊的一塊方磚,照著自己的額頭就是死命一磕,頓時——

七魄悠悠,三魂出竅,她再睜眼,已經站在了傳說中的黃泉路上,黃泉路上人很多,她仔細分辨才找出那像一對連體兄弟一般的牛頭馬面,她當即毫不猶豫的撲上去,抱住牛頭的大腿,哭訴前情。

牛頭馬面聽完搓搓手道:“還魂這事兒不歸我們哥倆管,您得去找閻王”

於是她被帶到閻王殿,又毫不猶豫的抱住了閻王的大腿,閻王尷尬的摸摸後腦勺道:“姑娘你先起來,前日本王喝醉了酒,誤將你的名字銷了籍,迫不得已才借了那個康三元的身子與你還魂,我已經託夢給你爹媽弟妹,告訴了他們你的新歸宿,他們必不會擔憂了。這樣吧,作為補償,我將你延壽一年如何?”

她心裡鄙夷了一下,依舊大哭不撒手,閻王另一只自由的腳急的搓來搓去,道:“不然,姑娘提個要求?只要不是將你送回原身,其他都可以,因為,呃,你的原身已經撞做幾段了,若還能活,是挑戰人間的接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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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的就是這句話!她頓時收聲,乾脆利落的爬起身,整整衣衫,清咳一聲,向案上提起狼毫筆,筆走遊龍列下一張單子。擲給閻王。

自家則找了張凳子坐下,託著腮,翹著二郎腿,斜睨著閻王,閻王一邊看一邊擦汗,道:“姑娘,這這,這有些過了,你知道,年終我也是要考核的啊,瀆職兼亂用職權,年終獎就沒了啊,本王還有一大家子要……”

她不為所動,道:“我這可是一條欣欣向榮的人命,其中牽涉到一大家子幾十口人的幸福指數,壽命指數……王爺不給我安排好了,我只有向督查衙門投訴了——”

閻王擦擦汗,凝視單子半晌,終於狠狠心一拍桌子道:“那好,就依了你!不過,你不能再故意拋棄康三元的殼子,要待到她七十二歲壽終正寢時,你才能歸案,否則,這張單子上的條款就無效!”

她想了想問:“那受人脅迫,或者被人意外殺害算不算我故意拋棄殼子呢?”

閻王道:“理論上不算,但因你有故意拋棄殼子的前科,所以,還需酌情考慮。一般來說,只要你沒有盡最大的努力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要按故意拋棄殼子來算,不過你大可不必憂心,康三元生活的地方民風淳樸,不會有什麼無妄之災的。”

她點點頭,不放心的再追問道:“那王爺,康三元以後生活幸福,吃喝不愁這一條是一定能保證的吧?”

閻王捻鬚點頭。

她再細細搜尋,覺得已經沒有什麼好提的要求了,便優雅的放下腿來,道:“好,王爺一言九鼎,李牧不勝敬仰……如此,現在就叫我同家人說幾句話吧,這條單子上有寫的~”

閻王深吸一口氣,扭頭一揮手,立即有小鬼過來,領她到了一口深井旁,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念了些什麼咒語,便見井水漸漸明亮起來,竟成了一面鏡子,鏡子裡漸漸顯出她爹媽弟妹的臉來,與她預先設想的不同,家人的臉上有悲慼卻無驚奇。

她爹老淚縱橫的先說:“小牧,你安心呆在那邊吧,你銀行裡的錢我都取出來了,是不是三萬八千五百塊啊?別的卡里沒有了吧?”李牧淚汪汪的點點頭,道:“爸,我在保險公司入過意外保險的,單子在我房間裡寫字檯左邊第二個抽屜裡,你要去領錢的——一定要儘快去”她爹點頭道:“我知道,你弟弟已經在辦了,你放心,那個肇事司機也同意賠款了”

李牧又點頭道:“做的對,賠款方面叫弟弟找個好些的律師商量——”

這時,她媽迫不及待的擠過來道:“兒啊,你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唉,我和你說過多少回了,過馬路要看車!嗚嗚,你在那邊好好過,閻王託夢給我們說,你生成了個大家小姐啦~可要善待手下人啊,也別被人欺負了,我們都很好,你莫擔心~”

李牧心裡罵一聲閻王爺這個騙子!勉強笑道:“媽。你別傷心,我在這邊很好,我同閻王說好了,給咱們全家一人多加了十年的陽壽,福祿各加了四成,還給弟弟妹妹加了桃花運——”

她媽抹抹眼淚,啥叫桃花運?她不懂,不過既然是女兒要求加的,就一定是好的,於是止住眼淚笑了。

弟弟妹妹湊過來道:“姐姐,你怎麼就穿了呢,我們早就跟你說董清譚那人靠不住,你不信,你看,你被車撞了才過了幾天啊,他就和別的女人開始約會了,唉……”

“什麼?董清譚他……”李牧聞言心中一痛,她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她心急要求證,所以將頭向下探進了井裡道:“真的?那個女的是誰?我認識嗎?啊?”

可是,井裡的畫面卻忽然模糊起來,似要漸漸恢復死水無瀾,這下她更急了,剛要回身命令小鬼再將井水變回來,忽覺腦後生風,背上一痛,便頭朝下栽到了井水裡……

她在天地一黑的那一剎那,心裡想的是,董清譚手裡還有張兩人合辦的銀行卡,卡里有三萬塊錢的結婚費,其中一半是她的血汗錢……

閻王一揚手,將一塊磚頭扔到井臺子邊,在袍子上蹭了蹭手心,高深一笑道:“堂堂閻王怎能敗在你一個小女子手裡,敢逼我籤那鬼條約,你先做幾年燒火婢女去吧——”

瀟灑的一揮衣袖,轉身吩咐小鬼下帖子,他今晚要請牛頭馬面吃飯,封封口,年底還有個三百六十度考核呢……

就這樣,李牧又還了魂,成了康三元。她再次醒來的時候,那個面放油光的土少爺已經不在了,木桌上一燈如豆,燈下端坐著一個面罩薄紗、身配短劍的男子——就是如今的宋病秧子,她的官人宋崖。

宋病秧子當時就病的不輕,在手帕上咳出一口血來道:“你叫康三元對吧?我已經付了你的贖身錢,你的賣身契現在在我手裡——”說著,他晃了晃手中的一張黃紙,又收進懷中,繼續道:“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明日你去熟識的人家喜糖,就說我是被劫匪打劫的客商,病倒在你家門口,被你救了,倒插門進來的。你家窮成這樣,想也辦不出婚宴。別人應該說不出什麼,咳咳……”

李牧還沉浸在痛失愛情和金錢的雙重抑鬱中,聞言抬了抬眼皮,無所謂的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戶人家買暖床丫鬟嗎,還是江湖人士的英雄救美……

她懶得去理他,剛要別過臉去繼續傷心,忽覺眼前人影晃動,再一抬眼,便目瞪口呆的直面了一張驚世駭俗的臉——一眼前的男子不知何時挑開了面紗,燭光照耀下,露出一張清貴的玉面,長眉入鬢,目若點漆,檀口朱唇,俊美卻威嚴,不可侵犯。

只是不大像個浪跡江湖的俠士或者客商……

當時,他對著她微微一笑,春風盪漾,然後靄聲道:“我叫宋崖,來,張開嘴”一隻修長玉白的手,輕輕的點了下她的下巴,她鬼使神差的便乖乖咧開了嘴,便見他右手舉起一枚紅色藥丸,快如閃電的扔進了她的喉嚨裡,另一只手一合,咕嘍,她還沒反應過來,那丸藥已經進了她的腸胃,只在口腔裡留下一道極其苦澀的感覺。

見男子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她頓時明白自己吃的這顆藥不是治碰傷的,難道……是□?

她低頭尋味了片刻,咋沒有中描寫的吃藥後那熱火焚身的感覺……又抬頭疑惑的看著對方。

宋崖宋病秧子喂完了藥,直起腰來慢慢的道:“你剛才吃的是一丸追命奪魂丹,這種毒藥作時間較長,每隔三十天便需要得到一粒解藥。而這解藥現在沒有,以後只要你乖乖聽話,到了日子,我自會給你現炮製一丸。所以,也別想盜藥之類的傻事;追命奪魂丹是我們,呃,宋家的獨門毒藥,別家無解,所以也不用費別的心思解毒。另外,我現在有家不能回。且有重病在身,因此需要借你家這個小院子養一年半載的病,待病好了自然會解你的毒,走人。在此之前,你需要細心服侍一應的飲食起居……同時,為方便起見,對外我們要以夫妻相稱,在家時主僕相待……如果你服侍的不順心,或者亂打聽我的事,那就別想拿到解藥……”

李牧現在已經認了康三元的身子,以後便稱她為康三元了。

康三元當時聽罷宋病秧子的這一番話,有種山水輪流轉的感覺,前一刻她剛剛在地府逼迫閻王簽下了霸王條約,如今自己便被人脅迫要賣身為奴了……並且,自己一定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這男人才得以有時間醞釀出這樣一番周密的打算。

她擦了擦額頭上的血,盤腿坐起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現他除了長得甚好之外,穿戴上十分平凡,滿身風塵,看得出衣服已經多日未換洗了,多有汙跡,全身上下看不出一點值錢的樣子,既無行囊,也無褡褳,只有一柄劍,看起來甚是古樸,想還值點錢——也許他是個被仇家追殺的武士……武士愛刀如命,寶劍自然是不捨得賣的,所以,也就是說,現在這個人,江湖落難,得了重病,身無分文,快活不下去了。

被逼急了人,才會想出這麼蹩腳又狠毒的主意。

她嘆了一口氣,睜眼問道:“我的贖身錢是多少?”

“十二兩”

“我若按你要求的去做,一年後,這一筆賬是不是可以一筆勾銷,你我兩不相欠,各走各路?”

“可以”

“好吧……”

康三元明白了,此人是早有預謀霸佔這間屋子養病,不知道養好後會不會殺人滅口?閻王在陰間信誓旦旦的保證康三元以後的生活是富足康泰的,如今可好,倒要在這小茅屋裡做侍候人的丫頭,閻王是個大騙子!

現在她又將閻王詛咒了三遍之後,水開了。

她將米攪了攪,又添上一些涼水,這樣燒的爛一些,然後在另一個泥土糊起來的小爐子裡燒起火來,放上一隻缺了一個耳朵的小鐵鍋,洗淨。又拿起油罐子,在底上狠命的刮了刮,刮出一點陳油,待小鐵鍋燒熱了,這才將這些油渣渣倒進去,待油熱了又放進蔥花,爆了一下這才放進豬肉翻炒,上一世在家裡做慣了的,倒也不為難。

一年半載,說長也不長,只要熬過去她就出頭了。閻王的許諾不可信,以後想過富足的日子還得靠自己,現在,康三元對生活的要求不高,只要舒舒服服的,手有餘錢,家有餘糧,吃喝不愁就滿足了。

炒出了一盤包菜炒肉,就著油鍋做了個小油菜湯,看看有些單調,想起籃子裡還有個小爛南瓜,便抱出來,將壞的部分切掉,好的部分洗淨去皮挖壤,切成小塊,乘在一隻大碗裡,撒上鹽,在飯鍋裡下了竹篾,將南瓜碗放在上面蒸,飯鍋的蓋壞了個大洞,蒸蒸的往外冒熱氣,康三元心疼柴禾,連忙出去找了十幾個厚厚的桑樹葉子,團成團塞住那缺口。

她坐在小灶房的一捆柴禾上,一邊往大鍋里加柴,一邊心裡愁。這個倒黴的康三元家怎麼這樣窮啊,米缸麵缸全空了,飯碗不是帶缺口的,就是帶裂紋的,連筷子都沒有,還是前幾天她去給宋病秧子抓藥,磨破了嘴皮子和藥店老闆砍價,省下三文錢,買了兩雙。以前都是用她削的竹子……

她沮喪的嘆了一口氣,算算工資的日子,還有十多天……

康三元家是佃農,只有一個酒鬼加賭鬼的老爹,欠了東家——也就是那個土少爺錢家旺一屁股的債,兩個月前,她爹醉酒失足掉到後面的河裡淹死了,按照合同,康家無錢還債,就只有將女兒康三元抵給東家。

所以才出現了土少爺霸佔“喜兒”那一幕,現在宋病秧子替康三元還了錢贖了身,她便依舊還去土少爺錢家旺家上工,當浣紗女。

一個月有五百文的收入……摺合成*人民幣也就一百五十塊左右……連低保都不如啊,還要養活兩口人,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今天她攢了一個月的雞蛋,特意的請了假去賣,才得了五十文錢,她摸摸口袋,剩下的這點錢還能維持兩三天……那只母雞沒糧食吃,以前是一天一隻蛋,現在變成兩天一隻蛋了…康三元捶捶腿,這雞還是她從後河邊撿的呢,應該就是前街王大嬸家的,後來聽王大嬸罵了幾天的街。

不過康三元硬撐著,就是沒還那只雞,她實在是很需要它啊——母雞被她關在灶房旁邊的小黑屋裡,不敢見天日,她連賣雞蛋都特意跑到北城區富人區去賣……

康三元嘆口氣。

鍋開了幾遍了,康三元沉重的起身,找了幾片枯葉子墊手,將南瓜碗捧出來,放在一邊晾著,又將飯盛出來,兩個碗勉強能用。

灶房裡熱的很,她燒火流汗的整個人又溼又髒,先在褲子上擦了擦手,這才小心的端起兩盤菜,彎腰出了灶房,外面倒是起風了。堂屋裡亮著一盞昏黃的油燈。

康三元走到門口,對著裡面高喊了一聲:“吃飯了,官人,今兒擺外面還是屋裡?”油燈下的一本書聞言動了動,宋病秧子一張秀逸出塵的臉便正對了康三元,雖然已經看過許多遍了,但是康三元還是忍不住咳了一聲,覺得宋病秧子這老妖孽,長的實在是,咳,太扎眼,還是落難之人呢,頂著這樣一張臉,豈不是將暴露的危險增加了七分?!

宋病秧子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從濃密的睫毛縫裡瞅了她一眼,便懶懶的開口道:“今日風大,擺這兒吧”

咳咳,官人——康三元聽街上的婦女們都是這樣喊她們的男人的,這裡,是淸乾國的一個東南小城……

作者有話要說:開新文~~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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