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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禮

康大傢俱鋪剛剛開業,生意不多,康三元在鋪子裡守到七八點鐘便回家了,只留下徒弟吳小山一個人在鋪子裡看守。

這間鋪子被康三元設計成了一明一暗兩間,外面較大的一間擺放貨品;裡面是一個十平方左右的小間,安放了一張單人床,靠牆放了小衣櫥,床頭有一桌一椅,供晚上守店之人坐臥起居之用。

康三元和吳小山一起吃過晚飯後方回家,進了院子,宋崖果然還不在。一群剛長硬毛的半大雞仔看到康三元回來,紛紛撲騰著小翅膀圍攏來,跟在康三元身後,亦步亦趨、嘰嘰喳喳的趕著要吃食。

康三元去灶房抓了兩把玉米,坐在院子裡光禿禿的梧桐樹下,用石臼將玉米粒搗碎了,一把一把的撒到院子裡給小雞吃。

康三元家所在的這個山坡頗高,可以俯瞰大半個南城區,康三元喂完小雞,託腮坐在自家的門檻子上,凝望著夜色中,山腳下一家家、一戶戶窗欞中透出的昏黃的燈火,漸漸產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覺——確實是隔世了啊……

康三元默默地思想了一遍上一世裡的喜憂哀樂,又回思自己穿越以來的種種,忽然覺得自己挺孤獨。

她揉著額角,可憐兮兮的想,累了一天回來,能有個肩膀靠一靠該多好啊,或者,有個能聽她傾訴的人也成……

一陣夜風吹過,寒嗖嗖的,康三元緊了緊衣服,暫且按下自怨自艾的情緒,起身去小灶房燒洗澡水。

這時,柴門忽然吱嘎一聲響,開了。

康三元正在灶房裡忙著點火,並沒有留意到院子裡的動靜,所以,當她填好柴,一抬頭,忽然現灶房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黑影時,驚得“啊”了一聲。

門口的黑影見她抬頭,躊躇著動了動,然後緩慢而堅定地彎腰走了進來。

藉著熊熊燒起來的灶火,康三元認出了眼前人,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竟是錢家旺。

康三元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莫非,康三元已沒的爹爹,同錢家旺還有些未了的債務?

錢家旺人不只是胖壯,還很高,他進來只能微彎著腰,小灶房立即顯得十分擁擠,康三元看著他油光水滑的一身綢緞,兩隻閃閃光盯著自己猛瞧的大眼珠子,立時感到了危險。

她強自鎮定的依然坐在小板凳上,問道:“錢少爺,這麼晚了,你來有事?”

可能是灶房裡的灰塵嗆著錢家旺了,他先一扭身打了個巨大的噴嚏,然後轉過頭來,滿面紅光的道:“三元,一個人在家吶?”

康三元深刻領會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的深刻寓意,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道:“這灶房裡煙大,有事我們出去說吧,我有剛煮好的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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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往灶裡多填了柴,使火燒得更旺了些,一邊手持半塊劈柴,站起身來,準備相機而動。

錢家旺一點也沒有要出去談的意思,反而近前一步,肥厚的大手一伸,握住了康三元的左手,涎著臉道:“三元,我是專為你來的,你爹賣你的契書還在我這裡,你早晚是我的——”

這話未說完,只聽空氣中風聲響過,砰一聲,錢家旺頭上已經挨了一劈柴——是康三元沒經過這場面,被錢家旺強握了小手,立即緊張起來,下意識的就將手中的劈柴砸向了錢家旺。

錢家旺皮糙肉厚,挨這一下,竟仿若無物一般,只愣愣的摸了摸腦門,又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康三元,眼神漸漸深起來。

這下康三元慌了,心裡恨自己沉不住氣,這下肯定惹惱了錢家旺了,自己連裝動情、用言語拖延時間的機會也失去了,心下懊惱不已。

且夜已漸深,不會有人來串門,宋病秧子又不在,錢家旺如此肥壯,如今,自己就是拼了老命也打不過他啊——

康三元咬咬牙,只得硬著頭皮,繼續揮舞劈柴亂打起來。一邊打一邊喊:“救命”,丟人大了去了。

錢家旺見她張牙舞爪的模樣,又聽到她大喊,便隨手掏了塊油香的手帕硬塞進了康三元嘴裡,也不躲避康三元的擊打,輕輕鬆鬆的將康三元的雙手反剪了,將人推倒在柴堆上。

康三元被那氣味膩歪的帕子堵著嘴,差點背過氣去。

倒下後繼續死命的用腳踢打,等錢家旺用一隻膝蓋就按住了她的兩條大腿之後,康三元最終哪裡也動不了了,然後她便很沒用的急哭了……

正在康三元恨不得一頭撞死,也不要被這麼個油膩膩的人按著的當口,小灶房的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一陣疾風飈過,康三元只覺身上一輕,耳邊便聽錢家旺失腔變調的一聲哀嚎:“啊~~~~~~”然後是院子裡傳來“撲通”一聲巨響,應該是重物砸到了地面上的聲音。

康三元是面朝下趴在柴堆上的,此時手腳獲得自由,便連忙爬起來,將嘴裡的帕子掏出來扔在地上,對著灶灰乾嘔。

耳中聽到院子裡彷彿打了群架,不時有各種哀叫聲傳來,康三元將自己的晚飯都嘔了出來,喘吁吁的蹲在灶房門邊向外一望,今晚是個黑沉沉的陰天,什麼也看不清,只能分辨出一個白色的人影在幾個黑影中閃轉騰挪,康三元回身將灶中燃燒的木柴扯了一根,照了照院子,看到宋崖正一腳一腳的將四五個大漢踢倒,便放了心。

將木柴又扔到灶膛內,扯起自己的袖子,嫌惡的將臉上已幹的錢家旺的口水和油水擦了又擦,抹了又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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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非禮的滋味還是挺窩心的,康三元此時的感覺仿若吃了死蒼蠅一般,氣的手腳直哆嗦,又聽到院子裡宋崖彷彿歇了手,正低聲斷喝道“滾!”

康三元忙抓起一隻劈柴跑出去,道:“等等!”然後舉起木柴,對著地上蜷曲著的最大的一團——估計是錢家旺,兜頭蓋臉的便是一陣亂打,以此洩憤。

錢家旺在地上唉吆吆的叫了幾聲,試圖爬起來逃跑,被宋崖趕上,一腳又結結實實的踩在地上,回頭示意康三元接著打……

康三元見宋崖在旁,膽氣逾壯,一鼓作氣的又打了二三十下,這才揉著痠疼的手脖子住了手,宋崖抬了抬腳,錢家旺勉強爬起來打躬作揖的求饒,宋崖冷冷的道:“還不快滾!下次再被我看到定叫你有來無回!”

錢家旺往日也是耀武揚威慣了的,此時被打的全沒了氣焰,灰溜溜的領著彎腰塌背的家丁們,一瘸一拐的溜了。

這裡宋崖方回身走到康三元近前問道:“這廝傷著你沒有?”

康三元此時已明白,錢家旺定是把準了宋崖不在家,這才堵著門來調戲自己,真是被人家欺負到家門口了,心裡咽不下這口惡氣,見問,揉著胸口道:“***,氣死我了,我這會兒還手腳軟!”

一邊說一邊很沒修養的蹲在地上喘氣,她的衣服上滿是灶灰和枯葉,頭亂糟糟的拖在腦後,纏繞著些枯枝、柴草,藉著灶房裡的火光看起來,她現在的模樣很狼狽。

宋崖細看她的神情,知道只是受了場驚嚇,並沒有出什麼大事,眼中陰冷的神色逐漸緩釋。他彎下腰,輕輕地拿掉康三元頭頂上的枯葉,又把她髻裡橫插的幾棵柴棒一一摘出,用手指捏做幾段,道:“你放心,他以後再不會來找你麻煩!”

康三元不以為然的道:“這姓錢的是個地頭蛇,你今日打了他,他就算怕了你。等你走了鐵定要找我來報仇的——”

宋崖聞言雙目一寒,冷冷的道:“他不敢”

康三元心說,敢不敢以後才知道,到時我成了棄婦,還不更被他欺負到頭上去了,這樣一想,不禁憂煩不已。嘆了口氣,用“你說的話我不信”的眼神看了宋崖一眼,便站起身收拾亂成一團的灶房去了。

宋崖被她這一個會說話的眼神一激,目光頓時現出冰冷的殺機來。他看著錢家旺一行人逃走的方向,輪廓優美的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

更之

第二天,因為宋崖沒有說要出門,所以康三元早早便回家做晚飯,她吃力的拎著菜肉剛爬上坡頂,赫然現自家的院牆和柴門都變了模樣。

那原先一人高的院牆,現在變成了需仰視的巍峨高度,那柴門早不翼而飛,一扇帶著黃銅門環的、看起來堅固無比的大鐵門,昂然矗立在眼前,康三元一時暈了——左右環顧,險些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再次確認門前那塊白菜地確實是自己親手所植,而眼前這宅子也確實是這山坡頂上獨一家之後,康三元放下手中的袋子,在褲子上抹了抹手心的汗,這才小心翼翼的扣動了鐵門上的銅環。

半晌,大鐵門吱吱呀呀的開了,宋崖一身利落的短打扮出現在門,更顯的身架修長結實,風姿翩然。

康三元看看門,又看看宋崖,驚訝的道:“宋,呃,洪度,這鐵門是你換的?”

宋崖轉身,將手中劍挽了個漂亮的劍花,背在身後,無波無瀾的道:“你這院子和破籬笆沒什麼兩樣,還是這樣堅固些”

又看著康三元,語氣鄭重的叮囑道:“我不在家之時,若有人叫門,你要問好姓名再開,切記!”

康三元見狀,不由得乖乖的點頭。心內卻驚訝的猜想,他八八的裝了這麼扇大門,是因為昨夜之事呢,還是因為他的身份要避人耳目捏?

邁步進了院子,大門上方,搭了個小小的遮雨的屋脊,大門背後的門栓,全是赤鐵鑄造的,康三元心內度量——都很結實。

費力的落好了門拴,一回身,現宋崖站在院子中間,正捏著嘴唇,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康三元從沒見過宋崖做過這類不雅觀的動作,不禁覺得好笑。

但她剛張開嘴,便立即轉變成了驚叫——隨著這一聲口哨,院子裡不知從何處忽然竄出三四只碩大的狼或者狗來,每一隻足有半米多高,圍著宋崖轉了個圈後,便直撲向十幾步開外的康三元。

天知道康三元上一世最怕這種兇惡的大型犬類動物,上一世她十一二歲時,被自家沒養熟的惡犬撲倒過,在手背上留下了四顆永遠抹不掉的牙印,打狂犬疫苗打的她屁股都腫了,那件事成為她成長中的一大陰影,從此後不要說大型犬,連呲牙咧嘴的小哈巴狗兒都能把她嚇得尖叫。

於是,當這四隻長相兇惡,神情興奮,酷似餓狼的生物向她撲來的時候,她本能將手中的肉菜一仍,“媽呀”一聲尖叫,撒腿如飛的一頭撞向宋崖,宋崖饒是會武之人,卻也被她這力大無窮的一撞,撞的一趔斜。

宋崖一轉身,伸手將她從背後撈到懷裡,康三元只覺身子一輕,一抬頭,咦?咦咦?——

自家何時上了樹捏?且還是坐在宋崖的懷裡,揪著他的領口……

再低頭一看,只見那四隻惡犬正在梧桐樹下磨爪子,邊磨邊興奮的看樹上的康三元一眼。康三元被四雙黃眼睛看得心虛,皺眉問宋崖:“洪,洪度啊,這些狼是哪來的呀?你,你快下去把它們弄走,都弄走!”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支援~下週會恢復更新度,這周為保飯碗,更新只能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