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月
191 他鄉遇故人[1/1頁]
用過早點，牛大山收拾停當，特別帶上野狗西門慶，然後坐上八抬大轎來到了周凸寅的縣衙。
大清早的，那個守縣衙的衙役已經在那口落滿灰塵的破鼓下打起盹來了。另外有一個衣衫襤褸，形象猥褻，手裡攥著一根打狗棍和一隻破碗的乾巴老頭坐在縣衙的石階上，似笑非笑地看著牛大山的八抬大轎嘎嘰嘎嘰晃悠過來。
落了轎，牛大山從轎子裡下來，見到這樣一副情景，心裡暗說：“這個周凸寅真是精明一世糊塗一時，對縣衙的形象一點也不顧及。怎麼把這麼一個吸毒似的衙役派來守縣衙的大門？這不嚴重影響縣衙的形象嗎？再說朝廷派下來的欽差明明今兒個就要到清河縣了，要是看見衙役大清早的就抱根燒火棍在縣衙打盹，成何體統啊！““還有就是坐在石階上的這個老乞丐，怎麼能夠讓他正兒八經地讓他在這個地方逗留呢？得趕緊弄走啊！這樣的人物是嚴重影響縣衙形象的！靠！”
這個周凸寅怎麼在關鍵的時候一點也不講究呢？
很多時候細節才是決定成敗的關鍵啊！
於是牛大山這回並沒有讓嚇人上去通報打盹的衙役，而是下轎後徑自走到蜷縮在破鼓下打盹的衙役跟前，很不客氣地用腳踢了衙役。
衙役被牛大山這麼突如其來的一踢，打了個激靈就醒了。他抬起頭，剛要發怒，一見是西門大官人，認得，就換了一張庸俗的笑臉站起身說：“怎麼這麼早西門大官人就上縣衙來了。我這就去通報老爺一聲。”
牛大山卻陰沉了臉說：“這都什麼時候了？你一大清早的就抱了根燒火棍子在縣衙的大門口打盹！你不知道朝廷派下來暗訪的欽差今兒個就要到清河縣嗎？你是不是成心要把你們周老爺的烏紗帽子給弄丟才舒坦啊？”
縣衙一聽牛大山說這樣的話，立刻慌了神，連忙說道：“西門大官人，我還真是不知道今天有這麼一檔子事兒！你可千萬別在我們周老爺子面前提起我打盹的事情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都指望著我做的這份差事活命呢！要是丟了這份差事，我一家老小可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牛大山說：“既然知道這份差事對你這麼重要，你咋就不知道珍惜呢？”
衙役說：“西門大官人，我真是不瞞你說。我每天白天在這兒站了大門，晚上回家還得熬夜鋤地種田，人是真的很疲倦。可是又沒有辦法，家裡七八口人，老得老，小的小，婆娘又常年臥病不起，一家子就指望著我一個人養活啊！”
看著這個面帶菜色的衙役，牛大山還真是動了惻隱之心，說道：“既然你說得那麼可憐巴巴的，我就替你在你們老爺面前隱瞞了這件事吧！不過今天你可真的在這兒站直咯。”
衙役連忙說：“是！”
牛大山又說：“趕緊去把坐在那兒的那個乞丐趕走！邋里邋遢的，要是讓暗訪的欽差看見了也很不好的！”
衙役又說了一聲是，然後舉起燒火棍子就去驅趕那個坐在石階上的乞丐。那個乞丐見衙役要來攆他，還沒等衙役動身呢，已經從石階上站起來，端起破碗拖起棍子就走，只是乞丐臨走時說出的話讓牛大山渾身上下都像觸了電似的，陡然間打了一個哆嗦：
“牛大山，你個裝模作樣的傢伙！我本來是給你捎口信來的，你卻讓人趕老子。你他媽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乞丐居然能夠直呼他的真名？這不是來者不善嗎？電光火石間，牛大山的腦子裡立刻閃過另外一個乞丐的模樣。待得定睛仔細一看，我靠！這個乞丐不就是那個陰魂不散，一直纏著自己的老乞丐嗎？這丫兒怎麼跟到這兒來了？
於是牛大山三步並著兩步飛跑下臺階，就像在遙遠的異鄉碰上了親人般地朝乞丐喊道：“那個啥來著？快請留步！快請留步！！”
乞丐卻哈哈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識……，今晚你到御河大橋下找我吧！”說著加快了腳步，瞬間就在一個轉角處消失了蹤跡……
牛大山傻站在轉角處，心裡既失落又驚喜。失落的是老乞丐不見了，驚喜的是他在這兒終於有了一個21世紀的熟人。從此他再也不孤單了……
牛大山在轉角處愣了半響，感覺自己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越加的撲朔迷離了……
透過守門衙役的通報，牛大山來到周凸寅會客的小花廳時，周凸寅已經在小花廳裡候著牛大山了。
周凸寅今天顯然沒有受到便秘的騷擾，精神飽滿，氣色顯得很不錯。他今天沒有穿冠冕堂皇的官服，而是一身普通富人的裝扮，人也顯得隨和了許多。只是這一身行頭罩在他精瘦的身子骨上略顯寬鬆和肥大，依舊有幾分不協調。
牛大山和周凸寅相互間打了拱作了揖，周凸寅便吩咐賜座看茶。落了座後，牛大山便試探性地問道：“老哥哥一大早便送來帖子到我府上來，不知道可有什麼吩咐？”
周凸寅臉上始終笑嘻嘻的，他端起青花蓋碗茶不緊不慢地呷了一口，然後才說：“我給老弟送帖子，必是有好事相邀的。”
牛大山笑道：“不知老哥哥說的好事指的是什麼？”
周凸寅說：“我已經得到了暗訪欽差大員的確切行蹤。一會兒你隨我到清河縣的縣界處去迎接這位欽差大員。”
牛大山說：“呵呵……老哥哥的訊息果然靈通。但不知道我們這樣去迎接暗訪的欽差大員會不會顯得唐突?”
周凸寅自得滿意地說道：“這個老弟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敢叫上你一塊去迎接這位欽差大員，自然有我的安排。”
牛大山說：“老哥哥神通廣大，這一點我倒是很信服的。”
周凸寅笑道說道：“沒有兩把刷子，我在清河縣也混不到現在！呵呵……”
牛大山也隨聲附和著笑。
這時，周凸寅轉了話題說：“老弟昨晚上睡得可曾安穩？”
牛大山沒有弄明白周凸寅怎麼會問這樣的話，暗想：“難道這老家夥知道我昨晚上做噩夢的事情？於是警覺地說：“老哥哥怎麼會想起問這樣的話？”
周凸寅似笑非笑地看著牛大山，說：“我是看老弟臉上浮著一層清光，所以才這樣問老弟。”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牛大山說：“實不相瞞，昨晚上我還真是做噩夢了。鬼壓身了，要不是丫鬟春梅一把推醒了我，興許我已經醒不來了。”
周凸寅呵呵笑道：“沒那麼嚴重吧？”
牛大山說：“我說的可是實話。”
周凸寅又是呵呵一笑，笑得很是神秘。牛大山的心裡又是起了一層疑心。於是他朝周凸寅說道：“老哥哥，為你的恩師周老爺子尋訪處女的差事我看你還是另外找人去做吧！我感覺這個差事交給我來辦還真是有些吃不消的。”
周凸寅又是呵呵笑道：“這事我還真得交給你來辦。其他人我一是信不過不放心，而是怕他們沒有你西門大官人的資歷，辦不好。”
牛大山說：“辦這樣的事情也要什麼資歷，只要心狠手辣昧著良心幹就行。再說，說起心狠手辣，我也不算是佼佼者啊！”
周凸寅說道：“你這話可就說錯了。心狠手辣是一回事。關鍵的還是要有資歷。你西門大官人在風月場中可是一把老手了，對駕馭女人來說可以說得上是輕車熟路。這方面在清河縣是沒有誰可以和你一較高下的。”
牛大山說：“你說的這話我也承認。但是你知道在風月場中要想找個處女簡直比要找個仙女還要難。老哥哥這不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嗎？”
周凸寅卻笑道：“你不要在我的面前推三阻四的。再說，我已經把你引薦給那個老yin物了，而且他也認可了你，還將腰牌給了你，你也收下了。假如你不盡心盡責地做這件事情，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周凸寅微笑著的眼縫中透出一線冷光，牛大山的脊背間立刻冷颼颼地起了一絲涼意。他說道：“後果會怎麼樣？”
周凸寅說道：“死！”
牛大山心裡劇烈地晃盪了一下。他沒有想到自己已經被周凸寅死死地套住了。他叫屈地朝周凸寅說道：“老哥哥，你怎麼可以把我往絕路上引啊！”
周凸寅的臉色陰沉下來，冷聲說：“你是後悔交上了我這麼一個朋友了嗎？”
牛大山的額頭已經滲出了冷汗，說：“我倒不是說交錯了老哥哥這個朋友。我只是覺得老哥哥給我挖了一個坑，然後把我一把推坑裡去了。”
周凸寅說道：“老弟，你是聰明人，在人情世故上你腦瓜子的反應並不比我的慢。我現在就和你開啟窗戶說亮話吧，都是明白人就用不著遮遮掩掩，藏著掖著的了。其實你早就應該知道。我們之間的來往，利益永遠是大於友情的。你我之間有沒有友情，有。但是這種友情只能用利益作為潤滑劑。沒有利益作為潤滑劑，你我之間的友情立馬就會卡殼。不是嗎？”
在朋友間，能夠將話說道這個份上的，也許只有這個周猴子了，但是牛大山依舊沒有弄清楚周猴子給他說這種話的真實意圖。他現在越來越感到和這個周猴子打交道，一路上真是大坑套小坑，一坑連一坑，稍不留神就被帶坑裡去了。所以在沒有弄清楚周凸寅說話的真實意圖前，牛大山裝出誠惶誠恐的樣子說著是是是……
周凸寅繼續說：“你想想，你為什麼會不惜血本地和我這個縣太爺套近乎，而我又憑什麼放下縣太爺的架子和你開生藥鋪子的人稱兄道弟。關鍵的關鍵還是我們之間存在著利益……所以老弟，你給我做這件事是不應該感到委屈的。你始終應該想到，你在被我往坑裡帶的時候，我也同樣在被人往另一個坑裡帶。你和我都是身不由己的。這興許就是你們常說的江湖險惡吧！既然都邁出了腳，就不要想著再有收回去的一天！”
牛大山終於領教了周猴子的厲害。
周凸寅又說：“所以我今天一大早的差人送帖子把你請到縣衙來，是有一件另外的事情要你幫忙的。”
牛大山的脊背開始冒起冷汗來了。
此時的周凸寅已經完全不再考慮牛大山的感受，說道：“一會兒，我們接到暗訪的欽差大員，直接就上魁花樓去。我已經打聽到了，這個欽差大員和你一樣，就好女人這一口。所以，今天又得委屈你老弟一下，就讓魁花樓的繡娘來招呼這個欽差大員吧！”
周凸寅的話一說出口，牛大山的心裡便泛起一股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