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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再見過去(二十)

除了逃跑的那個黑衣忍者,其餘海島餘孽統統喪生在烈火之中。

包括那個黃牙,從司馬先生口中得知,黃牙原本是大內的一名密探,先前被朝廷派去秘密協助海島勢力,企圖綁架柳家兄妹,引發武林內訌,從而削弱武林的勢力,但最終陰謀敗露,朝廷不得不與海島勢力劃清關係,而黃牙自然成了替罪羔羊,被朝廷毫不留情地捨棄了。

黃牙有家難回,一時心生報復之恨,仗著自己武藝高強,直接加入了海島餘孽,然後帶著這幫同樣回不了海島的忍者,在沿海一帶流竄,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杜老三所在的村子,恰好是遭了他們的毒手,幸得柳家的弟子經過,拼死相救,杜老三等人得以生還,這也是為何司馬先生能迅速找到他們來相助的原因。

但萬萬沒料到的是,杜老三一見敵方是黃牙,心裡的復仇之火頓時熊熊燃起,按捺不住了,恨不得立即衝出去和他拼個你死我活,同歸於盡。

司馬先生也是臨時得知此事,想換他下來也來不及了,於是一直勸阻著杜老三,讓他再忍耐片刻,看到柳家救命之恩的份上,杜老三勉強答應了。

眾人假扮水手,潛伏在船底,甲板下有個暗格,暗格裡早灌滿了遇火就燃的獨門焦油,司馬先生原本計劃,確保所有海島餘孽上了船,待船開動至河中間,埋伏在水底的水手拉開艙底的閥門,讓焦油迅速佈滿整條船的四周,以船家跳水為信,再點火燒船。

這樣的計劃一來可保證不禍及停泊在岸邊的其他船隻,二來可讓海島餘孽全葬身火海,一個都跑不掉。

結果看似完美的計劃,還是出了問題。臨到黃牙上船時,杜老三尚未撤離船艙,他仇恨的眼神讓黃牙一時警覺,身為大內密探,黃牙幾乎在瞬間嗅到了危險的味道,他拔腿就想跑,杜老三一時復仇心切,若是錯過這次機會,只怕此生再也無報仇之日。

一念及此處,杜老三什麼也顧不得了,一下竄甲板底下,一把拉開暗格,將早就準備好的火種用盡全身的力氣扔進暗格裡……

就這樣,這一起慘不忍睹的千島渡口縱火案發生了。周遭無辜被牽拉的船隻有數十只,船家還尚在睡夢中,就被烈火奪走了生命。

而柳家的弟子也死傷慘重,倖存者寥寥無幾。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受傷慘重的蘇鳴澗活下來了。

在生命和鮮血的洗禮下,先前的勾心鬥角都紛紛退敗。

蘇府出乎意料的一團和氣,蘇東蒼不再聽信蘇家那幾個老頑固的讒言,而是當著萬千賓客的面,將蘇家家主的信物傳給了二兒子蘇鳴澗,並直言,他是最合適成為蘇家家主的人。

拄著柺杖,站在賓客中的蘇鳴澗,眼中閃著淚,望向一旁默默鼓掌的蘇鳴玉,投去感激和歡喜的目光。

那眼神像是在說,“哥,我做到了!”

蘇鳴玉向他舉了舉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牽著柳月盈的手,瀟灑離去。

經歷過這一場變故,蘇鳴玉和柳月盈的親事總算是得到了蘇家和柳家的首肯和支援。

而蘇鳴玉也終於憑藉自己的堅定意志、卓絕能力,頂住了蘇氏一族的各路奇招,與月盈一起將這段感情牢牢守護。

兩人歷經了多次家庭的殘酷鎮壓和孃姨的眼淚攻勢,終於能夠踏平荊棘,共赴坦途。

然而一場意外,將這來之不易的一切,化為烏有。

“鳴玉,鳴玉,你在哪裡?”

柳月盈不停地徒手翻動掩埋遍地的碎石,一邊不停地吶喊,聲音嘶啞到快發不出一絲聲響,她還在不停地找,不停地喊。

空氣裡全是冰涼刺骨的冷風,像極了她獨自奔赴杭州初雪的那一夜,她多麼期望在絕望來臨的最後一刻,她的鳴玉能像初升的太陽,劃破黑暗的夜空,帶著溫暖和慰藉,將她緊緊包圍,像上一次一樣。

然而黎明的曙光終究是沒能抵抗黑暗的力量,在時光來臨的最後一刻,將所有的希望頃刻間化為齏粉。

“鳴玉……”

一身火紅嫁衣的柳月盈,在瓦礫遍地的廢墟裡,摔到了無數次,終於再次握著蘇慕那雙熟悉修長的手,但那雙手早已冰冷僵硬,不復往昔的溫暖柔軟。

頭上、背上、胳膊上的傷口,不斷地冒著血,柳月盈已渾然不知,她木然地倒在廢墟之中。

腦海裡,只有那個笑起來比太陽還要溫暖的身影。

上一刻,他才從鑼鼓喧天的鞭炮聲中,踢開她的轎門,將穿著鳳冠霞帔的她小心翼翼從象徵著幸福和歡喜的花轎中迎出來……

上一刻,他們在親朋好友的祝福下,在雙方高堂的見證下,拜了天地,他用象徵著稱心如意的稱杆緩緩地挑起的她的紅蓋頭,她看到他古潭般深邃的眼神中湧動著激動和欣喜,她也從他眼中倒映出的面容,看到自己的嬌羞和喜悅……

他們喝下交杯酒,許下他們早就在西湖河畔的明月下,曾經許下的承諾,一生相守相伴的承諾,那雙代表著他們感情的紅木竹筷,靜靜地躺在檀木盒裡,被貼上禮花和喜字,見證著他們奔向幸福婚姻的全部過程……

下一刻,柳月盈坐在鋪滿花生、桂圓和蓮子的床頭,滿懷欣喜地等鳴玉宴完賓客歸來;蘇鳴玉端著酒杯遊走在熙熙囔囔的賓客中,眼神有些醉意,心裡卻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他最美的新娘……

突然,大地劇烈晃動,宴會上的盤子、杯子噼裡啪啦地掉了一地,所有的酒水和菜品都像是失了控的野馬,被一根無形的引線牽動著,在空中肆意地飛灑舞動……

這一切,都在一瞬間發生,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緊接著屋頂的瓦片牆面上的石頭和木條齊飛,轟隆隆地壓了下來,像被一隻大手摧毀的玩具沙灘一樣,無數細碎的砂礫,像來自地獄的鬼差,一個個張牙舞爪,像每一個大地的生命伸出嗜血的魔爪,誰也別想逃脫……

“盈盈……”蘇鳴玉醉意全無,第一時間朝柳月盈所在新房跑去,然而一塊碩大的橫樑掉了下來,“轟”一聲鋪天蓋地,什麼都消失殆盡……

“鳴玉……”柳月盈緊握著那只冰冷僵硬的手,滾燙的眼淚不停地滴在他滿是傷痕的臉上。

說好的共度一生,還沒來得及開始,就要結束?

還沒來得及一起去看巫山的雲,滄海的水;還沒來得及去採竹籬下的菊花製成酒;那一盆打算用作新居賀禮的蘭花,還沒來得及種好……

一切就因為老天爺打了一個響鼻,地就裂了,房子都塌了,最無情的是,一對有情人歷經艱辛爭取得來的堅守一生的機會,隨著兩人生命的逝去,而失去……

“不……”

柳月盈的雙眼流出兩行血淚,細長的指甲掐進自己的手掌之中,在原本就傷痕累累的基礎再添新傷,汩汩地冒著鮮血,她也渾然不覺……

“啪”的一聲,慕老闆將往生鏡扣倒在桌子上。

“不必再看了,後面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慕老闆胸膛上下起伏,一時間情緒似有些失控,一張俊美的臉上有難以掩飾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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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笙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情緒化的慕老闆,不由有些詫異。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何況,只有一點點就結束了……”

慕老闆突然一把抓住玖笙的雙肩,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道,“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受一點點傷害,我保證……”

這句話,玖笙聽得莫名地熟悉,慕老闆的聲音顫抖得,激動都手掌都冒出汗來,隔著厚厚的一層衣裳,玖笙都感覺到了他手心的溫熱。

“我知道……你一直都對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