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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美人魔咒(三)

“你說趙然是渣男,糾纏你,我憤怒地幾乎砸掉整個咖啡館,都捨不得傷害你一絲半毫,因為我相信你,美麗優雅魅力大,又怎麼能怪你呢?但你永遠不會知道,當你半夜衝到我家,拿出確鑿證明,只為證明我未婚夫出軌、人渣以及多麼不在乎我時,我心裡有多難過,我的心痛得就如同想到我媽媽要離開我一樣痛……”

“但是沒關係,我告訴自己,你還在我身邊,可是現在呢?”

朱虹腫成一條縫的眼睛,透出血紅的光,像是在質問林湘。

林湘想去握朱虹的手,卻被她一把揮開,連帶桌上的碗勺一併掃到,噼裡啪啦落了一地。

“張一凡他是個好男人,就這是這樣好的男人,都抵擋不了你的誘惑,你知道嗎?他向我告白的時候,我有多幸福,那他說向我坦白愛上你的時候,我就有多絕望!林湘,我不想永遠活在你陰影之下,一輩子嫁不出去。”

“他是好男人,不願欺騙我,所以辜負我,你是好閨蜜,不願傷害我,所以拒絕他。你們所有人都沒有錯,錯就錯在我不該將你當作生命裡唯一的sunshine,一旦陽光變成利劍,我只會死無葬身之地……”

“曾經我有多愛你,現在我就有多恨你,我恨你的無辜美化你所有的背叛,好像我才是有罪的那個人……我恨曾經最在意最無法分離的人卻傷我傷得最深,而我卻沒辦法更恨你……”

朱虹狠狠地將酒瓶砸到地上,在寂靜的深夜裡發出刺耳的破碎聲,像最後的告別。

面對朱虹的厲聲質問,林湘除了流淚,說不出半句話。

這些痛苦和自卑,是美麗自信不乏追求者的林湘永遠無法設身處地感受到的。

誠如朱虹所說,那些過往有多美好,她就有多痛苦。而這一切,雖不是林湘造成的,卻因她而起,因她而終。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種無力感和失敗感,讓林湘不知所措。

她眼睜睜看著朱虹晃晃悠悠地站起來,面無表情地拎著包,頭也不回地離去。

林湘極力壓抑住心中的衝動,她知道,朱虹不會再回頭,這場酒宴是她們十五年友情最後的句點,從那一聲酒杯破碎聲響起時,已經結束。

有人說,女人之間的友情堅實程度往往取決於兩人的容顏差距,林湘和朱虹對此呲之以鼻,不以為然,沒想到兩人最終沒能逃過這個魔咒。她們的友情從教學樓頂天臺上朱虹的哭聲中開始,最後竟也在朱虹的絕望哭聲中結束。

林湘渾渾噩噩地在家躺了不知多少天,餓了便吃,困了便睡,像是想與這個世界徹底切斷聯絡。

接到朱虹媽媽電話的那一刻,林湘只覺眼前一陣漆黑,差點連手機都握不住。

“阿姨,虹虹……她還好嗎?”

“人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裡,都昏迷一天一夜了,醫生說……醫生說……怕是熬不過今晚了……”電話那頭哽咽著,“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我想最後能見你一面……應該也是虹虹最後的心願吧……你快來吧……要是晚了……只怕……”

電話那頭早已泣不成聲。

林湘慌忙收拾出門,整個人如同機械,毫無感覺,她的眼前全是朱虹絕望哭泣的臉。

林湘早應該想到,那天晚上醉酒後的朱虹一切都那麼不正常。

朱虹敏感自卑,但極少表露自己的情緒,即使在林湘面前也很少。但那天,她完全不顧形象,坐在地上大哭,靠在林湘肩上瘋狂地哭,以及最後離去時一臉生無可戀,這一切都像是暴風雨前的異常。

她之所以對林湘說那麼多狠心傷人的話,是因為,她已經決定離開這個世界了。

那是她最後的訣別,真正的訣別。

她說過,她最在意的人,是林湘,一輩子都不離開她。但如果這一輩子結束了呢?她竟然以結束生命的方式,來擺脫她,遠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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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有多恨我……

霎時間,愧疚和心疼迅速佔據林湘的心房,她只覺眼前模糊一片。

醫院近在眼前,林湘卻在門口徘徊猶豫。

眼看著一個蓋著白布的車從手術室推出來,一旁親人撕心裂肺地痛哭時,林湘終於忍不住跑了上去。

躺在重症監護病房的朱虹,滿臉蒼白,渾身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冰冷的儀器在一旁滴答地倒數著她最後的生命時長。

林湘眼淚刷一下流下,朱虹的媽媽在門口瞧見她,正揮手讓她進來,卻見她捂著嘴倉皇地跑走了。

林湘跑得飛快,比她人生中任何一場百米賽跑都要快,因為她知道她是在與時間賽跑,在與死神賽跑。

朱虹無憂無慮的笑臉和絕望哭泣的模樣,在她的眼前不停切換。

林湘心中湧起無數的感動和心疼,最終化作一個念頭——不管是開心的,還是難過的虹虹,她都要留她在身邊。這一輩子,不管有多遠,多坎坷,她都再也不要離開這個朋友。

因為,對她們彼此而言,她們都是彼此的唯一,那些兩小無猜的青蔥歲月,那些懵懂年紀的喜怒哀樂,那些彼此陪伴歷經過的風風雨雨,一輩子只有一次,誰也無法替代。

朱虹說,她將林湘視為生命的唯一,但林湘卻從未這樣想過。面對朱虹的聲聲質問,在“被小三的魔咒”面前,林湘百口莫辯。尤其是高三那年,她真真實實的背叛,讓林湘自己不得不懷疑自身,所以,面對歇斯底里的朱虹,林湘只有沉默。

可是,當林湘看見躺在ICU病房裡似乎隨時都會死去的朱虹的那一刻,她的心裡迸發出一個念頭,唯一的念頭——那些年少輕狂犯下的錯,是成長必須的代價,幸好我們都沒有走遠,原來你也一直是我唯一的彩虹,只是犯錯的我不敢承認,不配擁有。

這一次,換我來挽留,七年,或許更久,我都不會放棄,我一定不會讓你再一個人,一個人孤單,一個人難過,一個人哭泣……你一定要等我!

終於,林湘遠遠地看見那間招牌很不起眼的“重生”醫館。

她奮力地撞開門,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