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霄自信的話語中毫不掩飾地透出嘲諷之意，慕雲白只覺整顆心傳來被針刺一般疼痛，不知何時開始，她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遠得就像是中間隔著一條巨大的鴻溝，遠得，他用盡心力都無法逾越。
然而，讓他更痛苦的是，他清楚地知道，這道鴻溝明明是他親手挖出來的，然後一次次用冷漠和殘忍，讓鴻溝越來越深，將她越推越遠，直到他明白過來之時，卻追悔不及，為時已晚。
慕雲白覺得最近的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簡直就是一個讓他自己都無比厭惡，卻又不得不面對的自己。
“來人！把證據呈上來！”
只見卓凌霄胸有成竹地拍了拍手，兩個神色慌張的人影被侍衛推著，“撲通”一聲跪倒在眾人面前。
慕雲白只覺兩人有些眼熟，但一時又記不起他們究竟是何人。
“王爺、王妃在上，屬下乃冷香殿守衛是也！”
“屬下有罪，還請王爺責罰！”
兩人哆哆嗦嗦，樣子甚是猥瑣，一點守衛的樣子都沒有，但手腳利索，面容整潔，絲毫沒有受過刑罰的樣子，看來只是單純地害怕而已。
“爾等有何罪狀？速速招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不等卓凌霄開口審問，立在慕雲白身邊的流雲已經率先替她問了。
只見那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推脫了半響，方才哆哆嗦嗦道：
“屬下……曾經收受過海蘭姑娘的銀錢……但屬下原本不是有意想要收的……而是海蘭姑娘說，若是不收這銀錢便是瞧她不起，以後有好的差事也不會再分派給我等……”
向來被打入冷宮的妃子，大多沒什麼油水可撈，頂多有些不入流的玩意，值不了幾個銀錢，加上雲王一直克妻，妾室都沒有一房，冷宮更是門可羅雀，十分冷清，冷宮的守衛自然更是收入不佳，地位卑微。
想想同樣身為守衛，有人可以去廚房，要是打點一下，負責採購之事，那更是富得流油，而自己卻只能縮在不見天日的陰冷宮殿之中，這守衛有這些心思也難免。
“閒話少說，說重點！”
但此刻眾人沒幾個想要聽冷宮守衛的心路歷程，更多的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是，是，是！”
受了訓斥，那侍衛哆嗦了兩下，立馬點頭稱是，瞧其卑微的樣子顯然平日裡也常受這樣的對待，早已習以為常。
“那日，冷宮裡的那位主子生病了，叫玲瓏的丫鬟急得不了，想要我們通融一二，給弄完熱雞湯，但冷宮的飯菜不是涼的，就是餿的，能有兩口可以入口的熱食都已經算是老天眷顧囉，哪裡還可能有什麼撈子雞湯……但是海蘭姑娘卻找我們，許以銀錢，讓我們故意放那玲瓏姑娘出來……”
“放她出來作甚？”
聽那侍衛話中有話，言辭有些閃爍，顯然有所隱瞞，流雲不由厲聲追問。
“海蘭姑娘故意讓放出話來，說那雞湯有滋補療傷的奇效，引得那玲瓏去偷……”
“那玲瓏是機敏之人，你們這般明目張膽地放她出來，她難道就不疑心嗎？”
“大人明鑑，我們可從未打起什麼歪心思……全都是……全都是那姑娘主動貼過來的……”
“夠了！”
聽著兩人言語中不停地提到玲瓏，再想到玲瓏死後都不得安寧，卓凌霄頓時怒火上湧，“嘭”的一聲將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你們就揀你們知道的，有關這女人的罪狀一一言明就行，別的廢話休要多說！”
“……小的遵命……”
那兩個侍衛自知有罪，哪裡還敢多言，徑直將海蘭如何指使他們剋扣冷宮飲食，如何騙取金玉等人的首飾財物，種種，細細碎碎約摸說了七八條，全都是海蘭指使他們幹的缺德事。
尤其是說到故意將飲食放至餿到快要長出蛆來，方能送進去時，只聽一聲巨響，席上半數的杯盞噼裡啪啦地掉了一地。
“夠了！”
只見一直沉默的慕雲白突然發出一聲怒吼，深邃的眼眸裡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聽著那些守衛細數著冷宮中的種種，慕雲白隱在袖中的手早已握成了拳頭，他從未想過他的眼皮子底下中竟會有如此骯髒黑暗的地方，而這些殘忍至極之事竟然偏偏還發生在那個讓他日夜難寐的人身上。
一時間，慕雲白心底對卓凌霄的痛惜和愧疚頓時噴湧而出，宛如海嘯般呼嘯而至，簡直比拿無數把利刃將他片片凌遲還要痛苦。
“雲王府斷然留不得如此歹毒之人！杖刑一百，扔出北鏡，任其自生自滅！”
“王爺……”
軒轅紫煙立即跪倒在地，淚眼汪汪，正要求情，不料被慕雲白無情打斷。
“誰要是求情，視為同黨，刑罰加倍！本王言出必行，任何人不得例外，一視同仁！”
這話顯然是對軒轅紫煙說的，但在卓凌霄的耳中卻聽出另外一番維護的味道在裡面。
將所有的罪行都推至海蘭頭上，軒轅紫煙自然可以置身事外，不必牽扯其中，好一個痴情護短的慕雲白！
卓凌霄冷哼一聲，似乎對慕雲白的決定不甚滿意，但卻並未再開口，仍由其處置。
軒轅紫煙神色焦急地跪在地上，淚眼漣漣地望著慕雲白，似乎千言萬語都凝望在眼睛裡，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無比地惹人憐惜。
但慕雲白卻置若罔聞，厲聲道：
“來人，行刑！”
那海蘭見大勢已去，實則無力回天，頹然地跌坐在地。
要知道杖刑一百，就算是身強力壯的習武之人都未必能夠承受得了，何況是海蘭這般養尊處優的女人，這無異於杖斃之刑。
“姑娘，救我！救我！”
瞧著慕雲白那架勢，顯然這次當了真，那海蘭卻並未真如她說的那般大義凜然，英勇就義，反倒一個飛撲，抓住軒轅紫煙的衣角，眼淚鼻涕混成一塊，哭喊著求饒。
“還不快動手！”
在流雲的命令之下，侍衛頓時衝上前去，不再遲疑。
“王爺……”
見勢不妙，軒轅紫煙顧不得矜持，一把抓住慕雲白的衣袍下襬，急切道：
“海蘭雖然行為可惡，但罪不至死，還請王爺寬恕一二……”
眼看佳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淚眼漣漣，宛若梨花帶雨般楚楚動人，就連卓凌霄就忍不住心生憐惜，不料竟被慕雲白無情打斷。
“她的罪行又何止‘可惡’而已？只怕用‘作惡多端’都不足以形容！別以為上次冷香殿走水一事，本王不曾追究，你們就肆無忌憚！要不是看在王妃有驚無險的份上，本王勢必將那從中作梗之人亂棍處死！”
其實早在冷香殿著火一事結束後，慕雲白就差流雲徹底調查了一番。
那日，慕雲白一聽聞“王府走水”一事，心下著急，差流雲率先出發去接應，沒想到直到火勢快要失去控制之時，流雲方才帶著救援隊伍姍姍來遲，這可是一貫辦事牢靠的流雲從未出現過的疏漏。
經調查方才發現，當冷香殿大火蔓延之時，飲雪樓恰好發生了一起小火，竟是有人故意將流雲引至飲雪樓，其實那小火起勢很晚，一桶井水就能完結的事，卻硬生生耽擱了流雲一刻鍾的功夫，而這一刻鍾卻恰好是冷香殿救命的一刻鍾。
若是流雲能夠早一刻趕到，或許能夠控制火勢，將卓凌霄主僕兩人毫髮無損地救出火場，但偏偏耽擱了那一刻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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