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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 盾牌錢

任何地區的繼承制度都是維繫社會穩定的重要工具,比如宗祧繼承,嫡長子繼承政治身份和祭祀權,其餘諸子與嫡長子共分財產。

顯然,這種制度制度會讓家族實力在過渡時期減弱不少,甚至一蹶不振,從而加強官府、皇帝等的權威。

而維斯特洛的領主們從先民時期就極力避免次子、幼子來分走家族資產和領地而被對手家族趁虛而入的情況,所以通常是一位繼承人得到所有的家族資源。

等到安達爾人帶著七星信仰,手握鐵製武器渡過狹海而來,長子通吃一切的安達爾人繼承法開始在維斯特洛流行,相當多的先民家族受此影響,也開始降低長女的繼承順位。

有洛尹拿人加盟的多恩地區不受此影響,他們仍然保留了長女和長子無差別的繼承方式。

但無論是在多恩、中部五國,或是在北境,次子們都拿不到家族資源,只能在大哥的孩子出生後,失去備用繼承人的身份,而被趕出家門,獨自求生。

當然,大貴族的次子們不用這麼狼狽,他們的家族能提供職位給受過貴族式軍事訓練的次子,讓他們繼續為家族服務,可維斯特洛僅不重複的貴族姓氏就由六百多個,大貴族也就五六十家,剩下家族的次子們只能出去當流浪騎士或傭兵。

稍稍富裕且康慨一點的家族還能給次子們給一身鐵甲,甚至再給一匹戰馬,不富裕或較為鐵血的家族就直接趕人出門,連身體面的衣服都沒有。

于勒·佈雷肯,就是個不太標準的例子,因為他的武力配不上武裝貴族的身份,但流浪經歷之豐富倒一點不虛任何次子。

貴族們尚且如此,有產騎士家族的次子們就更殘酷了,他們生下來就是給上級領主們打仗賣命的。

但好在有產騎士的次子不會威脅到長子的繼承權,所以一般不用離開出生地太遠,在附近領主的護衛隊裡找個職務就能湊合。

比如獵狗桑鐸·克里岡,他在哥哥魔山繼承家產後就加入了蘭尼斯特家族的軍隊,並在篡奪者戰爭裡以十四歲的年紀取得了不菲的戰績,因而被泰溫公爵派去當瑟曦的護衛,而後又被瑟曦指給她的大兒子喬佛裡王子當貼身護衛。

“小家族和有產騎士的次子,幼子,以及私生子往往經過不錯的軍事訓練,卻因為與長子繼承權相衝突而被趕出家門,去東大陸當傭兵,一輩子遠離家鄉與親人,在異風異俗的城邦人手下艱難求生。作為國王,我見不得這種冷血無情的傳統。”

亞瑟先是表達了一番對次子、私生子流浪的惋惜,而後話鋒一轉,強調將次子們納入王室常備軍是兩利的局面。

“所以十五歲以上的次子、貴族私生子們,都必須依王國法桉,來君臨城加入王室常備軍。鐵王座會康慨的給與他們工資和軍官的職務,以及按照軍功獲得領地的躍升機會。”

“當然了,有些次子還是哥哥的繼承人,王室軍隊會考慮這種情況,為這類人提供較為輕鬆的文職或後勤職務。”

“這個法桉自下個月,也就是尹耿征服歷三百年的第一個月開始實行,就命名為300年次子法桉吧!”

亞瑟將次子法桉的細節一一闡明,諸位廷臣的臉色也隨之變化,變化最為明顯的是小惡魔。

新任的蘭尼斯特公爵顯然足夠明智,國王的這個舉措必將拉攏到一大批從小接受軍事訓練、卻因繼承順序靠後的優秀武士。

王權的加強意味著領主權力的縮減。

剛佩戴上國王之後徽章的雷德溫伯爵卻沒有提利昂的智慧,他只關心一件事:

“陛下,我的兒子霍柏,是不是也需要遵守這個法桉?”

兒子待不待在君臨城尚在其次,派克斯特關心的是因為這個法桉,小兒子霍柏喪失了某些自由。

比如不能自主的支配去向。

坐在圓桌一側的奧柏倫親王、提利昂等人歪著脖子看著國王,想知道這個法桉會落實到什麼程度。

為了贏得雷德溫家族的支援,霍柏可能不會受此約束,提利昂心中暗道。

但提利昂失望了。

國王明確無疑的宣佈:“作為國王之手,御前會議的首相,派克斯特大人得率先做出表率。你的次子,霍柏·雷德溫,必須加入王室常備軍。”

派克斯特伯爵的臉色陰晴不定,他也猜不準這是好是壞。

亞瑟注意到了這一點,於是給了他一點安慰:“但請放心,霍柏作為頂級貴族的成員,自然不會像小家族成員那樣被嚴格要求。他只需要表態加入即可,後續就以保護他的表妹瑪格麗王后為名,讓霍柏爵士常駐紅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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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安排,派克斯特總算是放下心來。

“您真是一位英明的國王!”在自己的利益被保護後,雷德溫伯爵絕不會吝嗇溢美之詞。

他已經確立長子,恐怖爵士霍拉斯作為繼承人,那霍柏的使命就是鞏固家族的各項權益。

作為王后的表弟,霍柏待在紅堡就是最合適的選擇,一來能鞏固與提利爾家族的關係,二來在王室跟前混個眼熟,為年長後順利進入御前會議打個基礎。

提利昂舉起手裡形影不離的酒杯,隨口附和道:“為英明的亞瑟一世乾杯!”

國王斜著眼睛瞥他,覺得這位蘭尼斯特公爵想趁機喝酒的意願大於拍馬屁的意願。

次子法桉的事告一段落,戰爭大臣尹尼斯率先談起風暴地的戰事。

“陛下,馬圖斯伯爵的推進速度有點慢了,他的軍營僅僅到達風息堡直屬領地的邊緣,絲毫沒有南下圍攻這個城堡的跡象。風暴地北部的那幾個大家族,比如乾草廳、銅門城、費伍德堡等地也都沒有派出士兵參戰。”

乾草廳的席拉·埃洛爾伯爵夫人、費伍德堡(也譯作落木城)的領主海伍德·費爾、銅門城伯爵拉爾夫·布克勒等人,以及暮臨廳領主,暮之星塞爾溫·塔斯,基本上都是先支援藍禮,然後轉向史坦尼斯。

在史坦尼斯死後,這些人重新倒向鐵王座,也就是擁有“正統”坦格利安血統的亞瑟一世,風暴地北部家族基本在國王與瑪格麗王后的婚禮前後宣過誓,但看樣子不是很支援南下攻擊黃金團。

較為嚴苛的藍道·塔利伯爵發表了自己的觀點,“陛下,我建議直接派出鐵王座使者,嚴厲警告這些家族,他們不派兵南下的話,在我們消滅完黃金團後,就率軍向他們收取盾牌錢。”

亞瑟琢磨藍道嘴裡的這個盾牌錢與前世英國的那個“盾牌錢”略有不同。

塔利伯爵嘴裡的盾牌錢是鐵王座收取的保護費,按下級領主效忠上級領主時發的誓,雙方主要的軍事互動就是上級領主有召,下級領主得率軍參戰;下級領主有難,上級領主得出面解決或帶兵助陣。

而英國古代的盾牌錢,則是為了免除對國王負擔的四十天軍役,允許無法參戰騎士花錢免除自己的服役時長。

這個倒是提醒了亞瑟,以後要是有富裕家族的次子不想加入王室常備軍,可以用以錢代役的方式減免。

多少也是種增加收入的方式。

“合理的提議。這些家族要麼出兵,要麼出糧,反正不能和現在一樣。”亞瑟環視一圈,“你們可有合適的人選去風暴地北部走一圈?”

基本沒說話的守備隊司令崔斯坦·來格清了清嗓子,然後提議道:“陛下,珊莎王后的侍衛,塔斯的布蕾妮正是最合適的選擇,她是暮之星的唯一孩子,塔斯家族在風暴地影響力可不低。”

塔斯家族的歷代家督被稱作暮之星。

提利昂也贊同這個提議,“是的,陛下。據我所知,塞爾溫和布蕾妮父女本身還有坦格利安血統,作為鐵王座的代表再適合不過了。”

不怎麼讀書的尹尼斯·佛雷侯爵顯然有點吃驚,他瞪大自己的棕褐色眼睛發問:“塔斯家族什麼時候也有真龍血脈了?”

這也是其餘幾個半文盲貴族的疑惑。

御前會議唯二讀書的奧柏倫親王回答了這個問題,“在尹耿五世時期,曾有一位坦格利安公主嫁入了暮臨廳的塔斯家族。我記得這位公主是尹耿五世的妹妹丹妮拉·坦格利安的女兒。”

丹妮拉曾和尹耿五世有過婚約,但耿五跟從傳奇騎士高個鄧肯遊歷了半個七國後與貝絲·布來伍德自由戀愛,於是丹妮拉嫁給了某個不知名角色(很有可能是高個鄧肯)。

紅毒蛇自己就有坦格利安血統,又讀過不少書,對這些七拐八繞的親戚關係倒還能說上一些。

國王也對這種偏僻冷門的血緣關係趕到驚訝,“那就是布蕾妮了,等到她這次成功讓風暴地家族出糧出兵,我就特地下令,讓某位名聲極好的騎士封她為真正的騎士。”

亞瑟自己不是騎士,無法敕封其他人為騎士,就是強行封了,其他騎士也不大會承認。

御前會議繼續進行,關於馬圖斯派人提醒藍道很可能有問題這事,國王暫時還沒有想好如何處置,但在他率軍南下前,必會找藉口將所有不穩定因素全部排除。

……

河灣地,舊鎮。

即使已經進入深秋多月,青綠大地上仍舊一片豐收的景象,在繁華的舊鎮尤甚。

太陽初升,清晨的霧開始散開,這座維斯特洛第二大的城市與第一大的港口就開始煥發出勃勃生機。

農民們駕著牛車將多餘且不耐長時間儲存的作物運到城裡去換幾個閒錢,小販們挑著擔子沿著穿過舊鎮的蜜酒河畔叫賣,高昂著頭顱的修士和學士學徒不時穿過人群,自計院或酒館去往繁星聖堂或學城,來自各大貿易港口的富商和水手們帶著錢包在大街小巷尋找想要的服務。

長冬即將來臨,可舊鎮就像褪下鐵甲的騎士,向任何來到這裡的人展示自己的長夏取得的驕人戰績。

戰爭已經進行了快一年,這裡卻還沒有受到多少波及,唯一能彰示戰爭因素的,就是橫亙於蜜酒河口的那道大鐵鏈。

鐵索橫江,是維斯特洛大陸應對敵人自上海上進攻的主要手段之一,遠在幾百裡格外的君臨城,也修建了絞盤塔來方便在必要時間鎖住黑水河。

一臉雀斑的佩特冷冷的看了眼在初晨陽光下閃耀金屬光澤的橫江鐵鏈與矗立在蜜酒河口的參天塔,然後頂著蘋果酒的餘勁,搖搖晃晃地往學城而去。

在剛剛過去的夜晚,他和幾個認識的學徒在蜜酒河中小島上的“羽筆酒樽”喝了後半夜的酒。

他去這個已經存在了六百年的酒館是為了赴一個與煉金術師達成的約,好用一把沃格雷夫老博士的鑰匙換取一枚金龍。

“用黑鐵換金龍、用黑鐵換金龍……”鸚鵡的聲音響起,傳入心虛的佩特耳中時卻自動變成了這句話。

他要金龍的目的也很簡單,只要有一枚金龍,就能得到“羽筆酒樽”最年輕侍女蘿希的初夜。

那可是蘿希唉,能讓他把玩她的嫩腳丫子的蘿希。

佩特幻想著之後與蘿希私奔的美好生活,“有一頭驢就能載動我倆。”

卻沒注意到撞上了一個人。

“早上好,佩特!”被撞之人主動打起了招呼。

正在整理唯一袍子上的淤泥的佩特抬起頭,看到了一位穿著褐色兜帽斗篷的高大身影。

雖然迎面的陽光讓他看不清此人的臉,可聲音讓他辨認出這就是那位“煉金術師”。

“你失約了!”佩特有點生氣,但卻不敢在語調上顯示自己的生氣。

畢竟他還是很需要這枚金龍的。

“我早早就到了那裡,只是看見你和同伴聚會,就沒有打擾。”

曾經的“賈坤”,如今的煉金術師,用一種隨意卻又堅定的眼神盯佩特一眼,不等這個學徒說話,就轉身向著一旁的深巷走去。

著急用金龍的佩特無奈,只得跟上去。

錯過了這次,他可就再沒任何機會得到一枚真正的金龍,而蘿希的花期將至,另有一位佩特討厭的學徒,里奧·提利爾也聲稱要拿下蘿希的初夜。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巷子的最深處。

“鑰匙在這,金龍呢?”

到底還是急著要金龍的佩特沉不住氣,先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寂靜。

掀下兜帽的煉金術師伸進腰間的錢袋,摸出了最大的那種幣,然後拋給了眼巴巴看著的學徒。

佩特接住劃過一個完美曲線的金幣,“這不是盜竊,這只是交換,用黑鐵換黃金。”

他用拙劣的藉口安慰自己,然後開始鑑別金龍幣的真假。

和維斯特洛所有的金龍幣一樣,這枚金幣也是一面印著三首龍紋章,一面印著一位高大英俊的坦格利安國王的上半身。

現存的金龍幣中,以印著在位時間最長的傑赫里斯一世上半身圖桉的金幣最多,其他國王的就少多了。

雖然坦格利安諸王的畫像佩特都見過,可這會兒卻想不出手上的這枚金龍幣裡印著的究竟是誰的上半身畫像。

佩特當然不會知道,這個畫像的主人戴蒙·黑火一世從未登上過鐵王座。

他手裡的這枚,正是黃金團在厄索斯大陸發行的紀念性貨幣。

又感覺到煉金術師在盯著自己看,為了裝作很有經驗的樣子,佩特只好學著其他人鑑定金幣的方法,將它放進嘴裡,用大牙狠狠咬了一口。

取出金幣,果然有一道咬痕。

“真金幣!”金龍到手,佩特卻忽然有點猶豫,“你是要去偷書嗎?”

老沃格雷夫博士的鑰匙能開啟一個地窖,那裡面鎖著世上僅存的一些瓦雷利亞卷軸。

“不關你的事!”煉金術師冷冷說道。

金龍幣到手,佩特只想著去把玩蘿希,“哦,那就成交!”

他把偷來的鑰匙遞給了此人,然後轉身離開。

只是腳下的鵝卵石路卻忽然飄了起來,“這是怎麼了,我不明白。”

“你永遠不會明白。”某人答道。

幾個呼吸後,佩特摔倒在深巷裡,而後煉金術師快步走過去,將身上的兜帽斗篷換到了佩特身上,然後開始揭下這個可憐學徒的臉皮。

在清晨的霧完全散開之前,新佩特重新出現在舊鎮的街道上,他學著之前佩特喝了蘋果酒後的搖晃動作,向著學城那座超大建築群緩緩移過去。

已經摸查了兩個月學城的“新佩特”對此地的熟悉程度遠超這張臉的前主人,他輕車熟路的進入老沃格雷夫博士的住所。

老博士今年被選為學城總管,卻因身體年邁而讓一位名為席奧博德的中年博士擔當總管。

新佩特悄無聲息的走進老博士的臥室,聆聽著裡面的交談。

“是的,馬爾溫不可信,他滿腦子都是魔法,根本違背了我們學城的理念。”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

“我也支援來安博士,他是堅定的無魔派,由他去君臨城最合適。”

第二個氣喘吁吁的聲音明顯是老沃格雷夫。

在臥室裡的人結束交談之後,新佩特迅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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