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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君臣訣別

四月初八,契丹騎兵越過滹沱河突襲深州,深州刺史史萬山出兵迎敵,反中敵軍誘敵深入之計,血戰突圍失敗,戰死當場。

深州不過是個軍事州,駐紮的兵馬不算多, 前邊還有秦州、定州、趙州等重兵屯駐的節度州,在整個河北防線佈置裡,深州只能算作二線防禦陣地。

可契丹人偏偏找到河北防線的薄弱漏洞,派遣騎兵偷偷渡過滹沱河,越過漢軍防禦前線,閃擊深州。

史萬山父子戰死, 深州告急,契丹騎軍倚仗機動靈活, 在漳水河沿岸大肆破壞, 搶掠村莊城鎮,截殺商隊百姓,把漢軍防禦前線的後背腹地攪得風聲鶴唳。

同時,大遼皇帝耶律阮調集重兵,進駐與秦州一山之隔的易縣,還在滹沱河東岸佈下重兵,連營十里,擺出一副要大舉渡河強攻定州的架勢。

一時間,大漢國河北防線全面告急,求援奏章雪片般送往開封。

十九日,漢主劉承祐在紫宸殿緊急召集群臣,商議河北局勢。

大殿之上,黑壓壓的站滿朝臣, 凡在京五品以上官員,無故者不得缺席。

這次河北危機, 可以說是大漢開國三年多來,面臨的最嚴重的一次外寇入侵。

契丹人大兵壓境, 雖然目前為止還沒有發動全面進攻, 但小的摩擦不斷,前線將士的神經已經繃緊,不知什麼時候,一場慘烈的抗擊契丹人的大戰就要爆發。

三年多前,耶律德光率十萬契丹大軍南下,席捲河北,威壓中原時的情形歷歷在目,這是所有大漢臣民心中未愈的傷疤,至今想起來仍然後怕不止。

如今,這道傷疤有可能再度被撕破。

群臣低聲議論著,人人面帶憂慮,嗡嗡聲在大殿之內迴盪。

正職宰相蘇逢吉,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史弘肇,樞密副使、中書侍郎、吏部尚書,加同平章事銜楊邠,樞密使、司徒、天雄軍節度使郭威,四大顧命大臣站在皇陛玉階之下,群臣最前列。

四大重臣神情各異。

老狐狸蘇逢吉仰面望天,好像大殿藻井上的彩畫和花紋雕刻有多麼好看一般。

史弘肇精神奕奕,正在壓低聲興奮地同郭威討論河北戰局。

郭威神情平靜,時不時應和幾句。

楊邠一如既往地拉長臉,臉色淡漠,好像在場百官們都欠了他家錢一樣。

柴榮手持笏板,站在武將行列的前排,與幾位相熟的老將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眼角餘光不時瞟向郭威。

另一頭,以國舅李業、兵馬押司官聶文進、身兼三職郭允明、新任龍武軍副都指揮使後贊為核心,聚攏一幫朝廷大臣,形成一個利益攸關的黨派小圈子,也在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河北危局。

皇陛左側擺放一個繡墩,太師馮道拄著柺杖,老神在在地坐著,微眯著眼,像是在打瞌睡。

作為朝廷壓艙石、吉祥物,雖說老頭已經是六十八的高齡,行將就木之軀,但每逢大事,還是不忘將他請來坐鎮。

見到老頭兒,眾臣心裡才覺得安生。

“陛下駕到!”內宮太監尖利的嗓音響徹大殿,眾臣肅然,各歸其位,雙手捧著笏板,躬身垂目禮迎皇帝。

劉承祐頭戴燦金九龍冠,身穿明黃袞龍袍,神情冷峻焦急地快步走上皇陛,在御座上端坐下來。

山呼萬歲之後,劉承祐掃視群臣,沉聲道:“河北告急,想必諸卿都已知曉,今日急召你們前來,就是為商議如何應對。”

殿內響起一片竊竊私語的聲音。

站在前排的高品級大臣們全都默契的保持沉默,後排的官員們踮起腳尖朝前望,他們大多沒有資格主動開口,但可以依據大佬們的口風來判斷當前的局勢。

劉承祐無奈,看向盤金龍立柱下坐著的馮道,擠出一絲笑臉道:“還請老太師先拿個章程出來。”

凡遇大事先問馮道,甭管老頭兒說的對不對,可以為朝政議事起到破局打樣的作用。

馮道耷拉的眼皮聳動了下,花白頭顫巍巍地抬起,橘子皮似的蒼老面龐笑了笑,說道:“官家無需擔憂,依老臣的經驗來看,此次契丹人重兵壓境,只怕是墳頭上耍大刀—嚇唬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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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響起一片輕笑聲,老太師就是老太師,一句話就讓朝堂上緊張的氣氛緩和不少。

劉承祐顧不上笑,急忙問道:“老太師之意,契丹人不過是虛張聲勢?並非真的想要進犯河北?”

馮道捋捋銀白鬍鬚,笑道:“契丹人的真實意圖,尚且不好判斷,畢竟深州史萬山父子已經戰死,漳水河畔還有契丹騎軍作祟。

契丹人未必會大舉南侵,但小規模戰事恐怕會接連爆發。總之,只要我朝廷之上君臣一心,就不會被契丹人的鬼花招嚇到。”

劉承祐點點頭,心中稍安。

作為苟道之王,朝廷風向標,馮道的話可信度還是比較高的。

畢竟是熬過三朝八位皇帝的幸運兒,天下大事都是他的親身經歷,隨便一句經驗之談,就足夠讓人回味半生。

馮道笑眯眯地道:“此等軍國大事,官家不應該單聽老臣一家之言,郭樞密執掌軍機,佐理天下軍務,又是我朝第一名帥,官家何不徵詢他的意見?”

劉承祐笑得不太自然,目光看向郭威,略帶不情願地道:“不知郭樞密如何看?”

郭威跨前一步,朝馮道微微頷首致意,又雙手握住笏板躬身揖禮:

“啟稟官家,臣贊同老太師之言。

此次契丹異動,臣以為遼帝耶律阮有兩大意圖。

其一,試探我朝河北防線的虛實,為後續是戰是和做戰略規劃。

其二,遼國上層政權不穩,遼帝耶律阮,與耶律德光第三子耶律天德、同族伯父耶律劉哥、駙馬蕭翰之間,圍繞帝位之爭依然矛盾重重,爭執不休,雙方敵意頗深,難以化解。

耶律阮陳兵幽薊,或許是為調集大軍防備耶律天德等人做藉口,同時也為了轉移契丹貴族之間的注意力,緩和內部皇權之爭。

當然,正如老太師之言,不排除耶律阮有揮兵南下的可能,所以朝廷必須要做好萬全準備,穩固河北防線,儘快清剿流竄於深州地界的契丹兵,不給敵人任何可趁之機!

如此一來,我軍堅壁清野,坐看契丹人內鬥,不管幽薊局勢如何混亂,我軍巋然不動,立於不敗之地!”

郭威沉穩的聲音響徹在大殿上空,所有朝臣聽在耳朵裡,猶如吃了一劑定心丸,擔驚受怕的心安穩了許多。

一片讚歎之聲響起,無數崇敬的目光投向郭威。

郭樞密,當真是我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啊!

郭威說完,謙遜地拱拱手,退回到自己的位子站好,依然垂目肅立。

史弘肇偷偷朝他豎起大拇指,郭威淡淡地笑了笑。

其實他心裡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如果契丹人再度陷入皇權之爭的動亂,而漢軍一邊做好萬全準備的話,未嘗不可先發制人,一舉攻入幽薊之地,將契丹人逐出薊縣以北。

要是籌劃得當,一戰而收復幽雲十六州也不是不可能!

郭威暗暗攥緊拳頭,幽雲十六州啊,河北和中原百姓刻骨銘心的傷痛!

可惜如此宏大的計劃,必須要得到朝廷的全力支持。

可官家又怎麼會允許他再立下這般宏偉的功業?

他已是功高震主的處境,深受官家忌憚,非到不得已之時,恐怕官家甚至不想讓他出現在朝堂上。

郭威心中苦笑,還湧出些許酸澀,他終究只是臣子,再有抱負再有能力,許多事情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郭威的話不啻於金石之言,引起群臣廣泛議論和附和。

劉承祐面掛微笑,眼底卻有可怕的陰寒。

在這種軍國大事上,郭威的表現總能令人由衷地感到敬佩和信服。

可越是如此,劉承祐越是忌憚和嫉妒,由妒生恨,也就越發痛恨郭威。

可是在國家面臨存亡危急的時刻,又只有郭威能肩挑重擔,穩定朝局人心。

劉承祐一面對郭威嚴防死守,一面又不得不倚重他,這種矛盾的心態,讓他深感無力又惶惶不安。

“郭樞密果然是老成謀國之言!”

國舅李業站出來大聲地附和,朝郭威深躬揖禮,情緒似乎顯得很激動。

郭威愣了愣,和史弘肇楊邠相視一眼。

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的?李業這廝竟然也會表態贊同郭威的話?

這傢伙平時懟天懟地,恨不得郭威每說一個字就要回懟一句。

今日這是怎麼了?

李業鄭重其事地拱手道:“河北危局,唯有郭樞密才能應對!臣請官家即刻派郭樞密前往河北主持大局!”

“郭樞密威名赫赫,往河北一杵,就能嚇得契丹人哭爹喊娘地滾回松州老家去!”肉販子出身的聶文進,說話也是這般粗淺直白。

“臣附議!”郭允明和後贊也表態支援。

“臣等附議!”

一幫依附四人的朝臣們趕緊跟上主子們的步伐。

立時間,就有近三分之二的官員表態,支援派郭威前往河北主持大局。

馮道原本拄著柺杖,倚靠立柱打瞌睡,此時卻像驚醒般,坐直身子,壽星公般的長白眉皺了皺。

老頭兒敏銳地從“帝黨”派的態度裡嗅到些什麼。

史弘肇站出來,大咧咧地舉著笏板道:“官家,郭樞密已經兼領天雄軍節度使之職,去到鄴都領軍,主持河北大局名正言順!臣請官家授郭樞密鄴都留守之職,全權處置河北兵馬,整備前線防務。”

楊邠想了想,站出來附議。

蘇逢吉眼神閃爍,也跟著表態支援。

但他心裡卻充滿疑問,河北局勢,當真危急到了讓李業等人,和史弘肇楊邠罕見的達成一致的地步?

劉承祐和李業隱晦地交換眼神,笑道:“朕也認為,只有郭樞密前往河北,才能讓契丹人有所顧忌,不敢輕舉妄動。”

郭威忙施禮道:“若官家命臣趕赴河北,臣必定盡心竭力,不讓契丹人越過河北防線一步!”

“很好!既然群臣商議達成一致,朕現在就宣佈,授郭威鄴都留守之職,假節鉞,總督河北諸州軍事,處置河北一應錢糧、兵甲!

郭樞密,朕將大漢的半壁江山,託付於你了!”

郭威怔了怔,急忙下拜:“臣領旨謝恩!河北若有失,臣願領死以謝罪!”

蘇逢吉忽地站出來道:“官家,郭公既然掛帥出征,再擔任樞密使職務只怕不妥,不如暫時改換他人,等郭樞密得勝還朝再....”

話未說完,史弘肇重重哼了聲:“蘇相公此話不妥!眼下朝廷的軍機大事全都在河北發生,郭公身兼樞密使職務,才能更好的處置軍機,方便調派各州軍將!”

郭威揖禮道:“臣願辭去樞密使職務!”

史弘肇急了,楊邠偷偷在身後拉了他一把。

劉承祐皺皺眉頭,猶豫不決。

平心而論,他是想趁機拿掉郭威的樞密使職務的。

馮道咳嗽一聲,悠悠道:“萬事以穩定河北局面為重,郭公身兼樞密使掛帥,確實能更加方便地處置軍務....”

劉承祐看了眼馮道,微微點頭。

馮道說的不錯,不論如何,防備契丹人南下才是第一要務,削弱郭威的權勢不急於一時,不能因小失大。

“眾卿不必爭論,郭公也無需謙辭,河北防務乃重中之重,郭公就以樞密使之職掛帥出征,一切便宜行事!”

劉承祐沉聲決斷道。

“官家聖明!”大殿內響起山呼聲。

郭威起身,朝皇陛御座望去,劉承祐對他報以微笑。

郭威心中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劉承祐難得的對他表現出極大的信任,可這份信任又讓他覺得非常不真實,有些虛無縹緲。

柴榮滿眼崇敬地望著父親高大寬厚的背影,每當社稷危亡之時,只有這個偉岸的身軀才能支撐起這殘破的天下。

群臣還要繼續商議各府州協同支援河北的事務,郭威要趕去辦理軍務交接的緊要事,先行告退。

從大殿正中走過時,劉承祐突然叫住他,淡淡地說道:“去年十月契丹便在定州作亂,郭公剛從關中回來,又趕赴河北巡邊,如今又要再度啟程前往鄴都,再三勞累,朕於心不安。國家艱難,多虧有郭公四處奔走支撐,朕在此謝過了!”

郭威忙拜倒:“身為臣子,為君分憂乃分內之事,官家言重了,臣惶恐!”

劉承祐微笑道:“郭公一路保重!”

“也請官家鄭重龍體!”郭威感激地叩首,抬起頭朝御座看去。

遠遠的,只見劉承祐狹長淡漠的目光凝視著他,目光裡彷彿夾雜許多複雜意味。

郭威躬身告退,大踏步走出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