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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不當人子

鴻臚寺設在宮城西北,站在正衙三樓頂,可以遠眺興唐宮巍巍宮闕。

鴻臚寺的主要職責之一就是接待外賓來使,地處鬧市,又毗鄰皇城,既能讓外使感受帝國興盛,又能讓其在巍峨的宮殿建築群之下在心裡油然而生出敬畏之心。

可惜一路走來,朱秀乘坐的馬車始終安靜如常,連窗簾子都未掀開一下,似乎對一路穿行過的繁華街市不感興趣。

去年南楚馬希鄂來江寧覲見李璟,入城一路上被江寧城的繁華所震驚,像個鄉巴老進城,東遊西逛,對什麼都感覺新鮮。

入宮見了李璟,馬希鄂讚美說,江寧繁華,想來玄宗開元年間的長安、洛陽不過如此,把李璟高興得大笑數聲。

馬希鄂還請求李璟,等他平定馬氏內亂,率領南楚併入大唐版圖後,在興唐宮附近賜給他一座大宅子,讓他能夠和大唐皇帝當鄰居。

李璟很痛快地答應了。

馬希鄂回到長沙,聯合武陵蠻族,加上唐國兵馬支援,很快幹掉弟弟馬希廣,向唐國稱臣。

本來李璟想著跟馬希鄂商量收編荊襄兵馬,改封馬希鄂為武平、武安節度使,允許馬氏永世鎮守長沙。

哪知道馬希鄂雖然長得憨態可掬,像頭蠢笨黑熊,但野心可一點不小。

當初見李璟時說好幹掉馬希廣就率兵歸順,可等真的幹掉弟弟,坐擁長沙二十七州,馬希鄂就翻臉不認賬,逼著李璟正式冊封他為楚王,否則他就轉而向開封朝廷稱臣。

之前李璟已經頒佈詔書,向大唐全境臣民宣佈馬氏稱臣,為他自己和朝廷贏得莫大聲望。

到頭來要是馬希鄂轉而向開封稱臣,那他的臉豈不是丟光了?

李璟氣得摔碎一個官窯青瓷瓶,大罵馬氏小兒不當人子。

但也莫得法,只能捏著鼻子下旨正式冊封馬希鄂為楚王。

當時開封廣政殿事變發生不久,鄴都大軍雲集,郭威即將揮兵南下清君側,劉承右正忙著調兵遣將,也顧不上荊襄之事,只能白讓李璟撿便宜。

馬希鄂衝鋒陷陣是把好手,治亂安民就是廢柴一個。

佔據長沙爭得楚王大位,只顧著自己縱情享樂,竟然把跟著他一路從朗州(常德)打到長沙的將領兵卒拋之腦後,事先答應的獎賞全無兌現,惹得軍中一片抱怨咒罵。

馬希鄂這廝還湖塗地把軍政大權託付給另一個兄弟馬希崇,於是幾個月後,馬希崇發動政變,將馬希鄂囚禁衡山。

馬希崇奪得大權立馬就飄了,也像哥哥馬希鄂一樣,成天沉迷於酒色之中。

馬希崇麾下大將徐威,一看你們馬氏兄弟如此湖塗,搞得荊襄之地怨聲載道,乾脆兵變自立,幹掉馬氏獨掌大權。

馬希崇倒也不含湖,知道馬氏已失人心,帶著全家投奔大唐,親自指引大將邊鎬率軍入楚。

這一次李璟沒有手軟,誓要全面佔領荊襄之地。

李璟還給邊鎬下令,要他去衡山把馬希鄂那老小子抓到江寧來。

如今荊襄之地戰事順利,年底之前,唐軍就能攻克楚國全境,徹底覆滅馬氏政權。

馬氏兄弟爭位,史稱眾駒爭槽。

當初馬希鄂來江寧覲見,也是周宗出面迎接,也是走這條路前往鴻臚寺。

馬希鄂那副沒見過市面的樣子,可是被周宗看在眼裡。

如今送朱秀前往鴻臚寺,卻不見其對江寧城的繁華有任何驚歎讚美,對官家和朝廷究竟會如何處置他,也擺出一副漠不關心、滿不在乎的樣子。

周宗有些捉摸不透,究竟是這小子故弄玄虛,還是真的有所倚仗?

他難道以為,憑藉和徐鉉、李從嘉的關係,就能保他平安無事離開江寧?

周宗乘坐的馬車和朱秀乘坐的一輛並排行駛,周宗掀開簾子,本想呼喚幾聲,問一些有關於開封的問題,突然聽到從旁邊車廂裡傳出一陣呼嚕聲。

騎馬走在一旁的潘美咧嘴笑道:“老太傅見諒,朱軍使太過操勞,睡著了....”

周宗無奈苦笑,放棄了找朱秀套話的打算。

鴻臚寺衙署前,李從嘉等候多時。

車隊停下,潘美在車窗外低呼幾聲,朱秀才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下車。

“朱兄!”李從嘉激動地迎上前,長揖及地:“小弟終於再見到朱兄了!”

“呵呵,可不敢受賢弟拜禮。”朱秀扶著他的手臂,略一打量,“多日不見,賢弟又顯富態了。”

李從嘉白胖臉有些赧然,不好意思地道:“小弟疏於鍛鍊,叫朱兄見笑了。”

朱秀打趣道:“有道是心寬體胖,看來賢弟日子過得不錯。”

李從嘉撓撓頭,胖臉憨憨地笑著。

從盛和邸舍和泰和樓學得許多新鮮菜式,他又是個喜歡動手做和品鑑美食之人,能不胖嗎?

“小弟知道朱兄不喜歡在屋中用恭桶,特意提前趕來,讓鴻臚寺的雜役在院外起一間茅廁,明日就能使用。

天氣炎熱,小弟已讓人購置冰貴放於各處房間,朱兄喜歡吃的砂糖綠豆,每日都會有專人送來。江寧城裡冰雪元子、冰雪荔枝膏口味清甜,小弟一向愛吃,也讓他們一併送來,就是不知合不合朱兄口味....”

李從嘉笑呵呵地說道。

“賢弟考慮周到,多謝了!愚兄感激不盡!”朱秀拱拱手。

李從嘉忙擺手道:“朱兄切莫跟我客氣,在涇州時多虧朱兄照拂,此番來到江寧,小弟說什麼也要盡一盡地主之誼。”

朱秀笑呵呵的,李從嘉這兔牙小胖子人品著實不錯,厚道,仁善。

周宗在一旁聽得暗暗驚奇,安定郡王雖是個和善之人,但從未見他對誰如此上心過。

朱秀來一趟鴻臚寺,他竟然親自跑來過問吃喝拉撒。

還要專門為此人蓋一間茅廁?

周宗面無表情,心裡卻有幾分譏誚。

這朱秀的屁股究竟有多金貴?

同時周宗也對李從嘉在涇州的經歷產生好奇,那偏僻荒涼的邊塞之地,究竟給李從嘉留下什麼深刻印象?

要是讓周宗知道,李從嘉在涇州安定縣靠給邸舍幫廚掙錢,徐鉉靠寫文章登報紙賺稿費,這爺倆才能勉強活下去的話,恐怕會驚掉大牙。

還有朱秀坑蒙拐騙,從徐鉉和李從嘉身上敲掉三十萬貫賣鹽錢,到頭來這爺倆不僅不怪他,反而還對他感恩戴德。

這些離譜之事若是被周宗知曉,只怕老頭說什麼也不會讓朱秀踏出江寧城半步。

這分明就是一個蠱惑人心的妖孽嘛!

朱秀瞥了眼周宗,拉著李從嘉走到一旁,低聲道:“賢弟應該知我,此番劫持太子實乃是逼不得已,只是聽聞太子氣量狹小,日後恐怕會報復我,這該如何是好?”

李從嘉胖臉嚴肅道:“朱兄放心,此事前後因果小弟已經知曉,太子哥哥行事狂悖,此事皆因他胡作非為,以至於釀成今日之禍!

小弟一定會稟明父皇,請父皇公允處置!”

朱秀輕輕拍拍他寬厚肩膀,欣慰道:“賢弟果然是明事理之人吶~愚兄的生死,就全靠賢弟了!”

李從嘉深感責任重大,用力點點頭,咬牙道:“小弟雖無實權,但好歹也是堂堂皇子,拼著得罪太子哥哥,也要護住朱兄!

此乃不負朋友之誼,不違正義公理!”

“大善!賢弟一身正氣,必定能令群臣折服,宵小避退!”朱秀臉色一肅,衝他端正揖禮。

李從嘉微微抬起圓潤下巴,胖臉正氣凜然,好像朱秀的生死已經上升到事關朝廷道德的高度。

朱秀眼珠輪了輪,笑道:“不如這樣,賢弟進宮跟皇帝陛下說,這段時間搬到鴻臚寺和我同住,一來方便你我促膝長談,二來皇帝陛下見你我交情深厚,看在你的面子上,應該會對我從輕發落,如何?”

李從嘉只是稍作考量,爽快地咧嘴憨厚笑道:“也好!反正小弟只是閒散郡王一個,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多多跟朱兄討教!”

“哈哈~近來愚兄又琢磨出幾個新菜式,咱倆研究研究!還有江寧城裡流傳的那首《眾生曲》,賢弟聽過沒有?也是愚兄所作,詞句方面,愚兄也想跟賢弟探討探討!”朱秀道。

李從嘉歡喜道:“太好了!好友相聚,既有美味佳餚,又有辭賦文章,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兩人相視大笑,氣氛歡愉。

李從嘉最鍾愛者莫過於美食和詩詞,有朱秀這位知己好友作陪,完美滿足了他這兩點愛好,怎能叫人不喜?

李從嘉已經迫切地想要搬來鴻臚寺和朱秀同居,當即回頭喚來一名王府典客,命他回去收拾行李。

“還有一事,愚兄親卷都在徐先生府上,思來想去,還是要拜託賢弟幫我把他們接來鴻臚寺同住。

一來我與家人剛剛重逢,還未來得及傾訴思念之苦,二來長時間寄住在徐先生府上,攪擾人家也不好。”朱秀順帶著請李從嘉幫忙。

李從嘉忙道:“理當如此!請朱兄放心,此事包在小弟身上。”

“多謝賢弟!”

李從嘉當真是個厚道的好人啊!

有他搬來鴻臚寺同居,就算李弘冀和宋齊丘想暗中使么蛾子,也得思量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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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自願送上門來的人質啊!

看著李從嘉真誠、憨厚的胖臉,朱秀笑容燦爛,心裡可恥地沒有半點慚愧、罪惡之感。

周宗捋須闔眼,站在一旁默不吭聲,實則朱秀和李從嘉的“私密話”被他聽去了七八成。

聽到朱秀建議李從嘉搬來鴻臚寺和他同住,周宗眉頭當即皺起。

“安定郡王不妨先和吳少卿入內,老夫還有些話想和朱軍使說。”

周宗走上前,澹澹地打斷道。

站在鴻臚寺衙署大門前的吳少卿趕緊賠著笑臉,點頭哈腰。

北使有安定郡王和老太傅親自作陪,他這個鴻臚寺少卿只能算是迎接代表團的一員,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李從嘉怔了怔,朝朱秀眨眨眼,帶著吳少卿先行步入鴻臚寺。

等李從嘉一走,周宗當即冷下臉來,緊盯朱秀道:“朱軍使好算計!”

朱秀嚇一跳,瞪大眼脫口而出:“你這老兒,咋偷聽別人說話?”

周宗似笑非笑:“老夫年邁,眼神不大好使,但這雙耳朵還算中用。方才朱軍使說話時並未刻意迴避老夫,故而讓老夫聽到隻言片語,要怪只能怪朱軍使少了些防範之心!

正所謂‘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朱秀大大地翻了個白眼,拱拱手打斷道:“老太傅之言,晚輩受教了!不過老太傅剛才說晚輩好算計,不知是何意?”

周宗捋須冷笑道:“你讓安定郡王到鴻臚寺同住,分明是拿他當作人質,好讓有心害你之人投鼠忌器,不是好算計又是什麼?

安定郡王把你視作至交好友,你卻謀算於他,豈不覺得此舉不義?”

朱秀笑道:“老太傅言重了,晚輩邀請小郡王到鴻臚寺同住,不過是為了方便敘舊,絕無他意....”

“哼!狡辯!”周宗道。

朱秀狡黠一笑,拱拱手:“如果在晚輩和小郡王居住鴻臚寺這段時間,當真發生什麼不明人士襲擊鴻臚寺,刺殺北使的惡性事件,也只能說明貴國朝局混亂,堂堂國都,治安令人堪憂!

恕晚輩無禮,這種事損傷的是貴國皇帝陛下和滿朝臣子的顏面,與晚輩無關!

晚輩是客,把自己的安危託付給貴國,貴國卻不把客人的生死安危放在心上,往小了說,有違待客之道,往大了說,卻是貴國君臣不懂禮儀,怎配自稱大唐正朔?”

“你!~”

周宗氣得吹胡子瞪眼,這小子好一張利嘴!

朱秀負手微笑,沒有半點即將被軟禁的覺悟,擺出一副上國來使的傲然神氣。

周宗養氣功夫深沉,哼了哼甩甩袖袍,沒有繼續和朱秀做口舌之爭。

“老夫提醒你,安定郡王年紀尚小,又一向不摻和朝廷鬥爭,你貿然把他拉下水的話,恐怕於己、於人都不利!”周宗搖搖頭,神情嚴肅。

朱秀瞥了他一眼,沒想到這老頭倒是對李從嘉有幾分維護之意,難不成現在就想撮合周憲和李從嘉的婚事了?

朱秀澹然道:“老太傅多慮了,貴國大事在下可不敢摻和。”

頓了頓,朱秀詭笑道:“不過老太傅怎知小郡王沒有承襲大統之心?又怎知他沒有膽量跟李弘冀鬥一斗?”

周宗一愣,沉聲道:“安定郡王並非野心勃勃之人。”

朱秀哂笑道:“野心這種東西,是可以滋生、可以培養的!老太傅的思路不妨開闊些、大膽些,看看晉王之外的其他人!”

朱秀擠擠眼睛,活脫脫像只狡猾狐狸,拱了拱手朝鴻臚寺衙署大門走去。

周宗愣了好半晌,直到朱秀的身影消失在衙署大門內才回過神,腦門子勐地出了一頭冷汗,咬牙低喝:

“好個奸猾小子,他是想徹底攪亂我朝儲位之爭!”

周宗只覺得渾身冒冷汗,如果真像朱秀所說,李從嘉也下場爭奪儲位,那江南局勢將會是怎樣的一副亂局!

這朱秀用心險惡,不當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