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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章 反間計

慕容知府聽到西門慶言語溫和,忐忑的心中略微平靜,殷勤問道:“大王欲借小人何物?但有,無不奉上!”

西門慶笑道:“無它,借爾全家項上人頭一用!”

慕容知府渾身大震,一時腦子轉不過彎來,愕然道:“這個……”

卻覺勁風一掠,身前已多了一人,來人正以淒厲的目光死盯著他:“慕容彥達,贓官!你還認得我嗎?!”

慕容知府再跪不穩,向後跌坐在地:“你……你是霹靂火秦明……?”

秦明眼乏殺氣:“贓官!當年你不辨忠奸,將我滿門老小都斬殺在青州城上,可知也有今日?霹靂火秦明今天報仇索命來啦!”

慕容知府嚇得舌頭發直,大張著嘴再說不出話來。

西門慶一揮手,秦明揪起慕容知府,好似皂雕攫紫燕,猛虎啖羔羊,將他橫拖豎拽去了。

呼延灼問道:“慕容彥達為官貪鄙,死不足惜,卻不知何以殺了此人,就能破得徐寧張清?”

西門慶道:“慕容滿門人頭,就是藥引,咱們且悠然高坐,看這副藥毒性如何?”

於是西門慶一聲令下,梁山人馬守好城寨,高壘不戰,只是靜以待譁。而此時的東京城中,早已暗流洶湧。

在潛進東京的柴進主持下,各種流言正在東京城中暗地裡傳播。柴家在東京城中潛伏了各種勢力,造反雖不足,傳謠頗有餘,只數日間,攪得人心混亂。

蔡京的寵妾慕容氏第一時間知道哥哥全家都在青州罪有應得了,只哭得死而復生,將蔡京家宅鬧得天翻地覆。蔡京派人仔細探報,最後得到的回稟是——“原來青州城下來了個東昌府的**張清,連日猛攻青州,賊人戰不過,就把慕容知府一家綁上城頭,要分朝廷軍勢。誰知那張清一心想要立功,罔顧朝廷命官性命,弄得賊人騎虎難下,最後假戲真做將慕容知府滿門都殺絕了!”

聽了此言,蔡京恨張清入骨,更把徐寧也捎帶上了:“臨出軍前,老夫囑咐他甚麼話來?粗鄙武夫,袖手旁觀張清害了慕容知府,卻把老夫置於何地?徐寧!張清!且要你二賊好看!”

而在另一處,亦有濁流在與蔡京共鳴。

花兒王太尉今天回到家中,大發脾氣,摔碟子摔碗,只鬧得家宅不寧,公主改成的帝姬趕緊出來彈壓:“回得府來面帶氣,不知生氣為怎的?哪家文武得罪你,你看你……”

駙馬見了帝姬,氣焰頓時挫了三分,憤憤地坐下,兀自胸膛起伏,只道:“狗賊欺我太甚!”

帝姬過來幫他撫著胸口勸道:“何事值當得如此?”

花兒王太尉撫著帝姬的手道:“說起此事,氣破了我的肚皮!有個金槍手徐寧,做個芝麻粒兒大的小小武官,家中藏了副雁翎鎖子甲,那是天下再不得有的寶器。夫人你知我生**甲,因此才折節下交,饒他三萬貫錢買他的甲。他若是不賣倒也罷了,偏偏使心機,對我賭咒發誓,硬說甲流失了!誰知今日有我門下人從青州來,說起兩軍陣前進剿呼家將之事,那徐寧身上穿的是甚麼?正是那副雁翎鎖子甲!豈有此理!徐寧這廝,竟然將我小王太尉當傻子耍嗎?!”

帝姬聽了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天下寶甲雖稀,但我皇家倒還有幾副。青唐羌善鍛甲,宮中收藏得一副冷鍛的瘊子甲,薄柔而韌,去之五十步,強弩射之不能入。明日我便進宮,同哥哥嫂嫂撒個嬌兒,幫你要來可好?你又不是小孩子,為一副甲,何必生恁大的氣?若氣壞了身子時,卻不成了那等‘剖腹藏珠’的蠢人了嗎?”

花兒王太尉聽了,一把推開帝姬的手亢聲道:“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徐寧那廝若只是不賣我甲,我倒也受得;他偏生騙我,我卻受不得!你道他只是騙我?他騙我正是騙你!騙本朝帝姬,就是騙當今聖上!這等欺君大罪,若是輕饒,何以勸善?!”

帝姬“撲哧”一聲笑道:“罷了!罷了!說你痴,你就痴,為了身外之物,和一個奴才家計較甚麼?再說現在進剿呼家將,乃是國家大事,你我幫不上忙,卻休得添亂!”

花兒王太尉腆著臉來到帝姬身邊跪下,抱著帝姬的腿暱聲道:“姐姐!好姐姐!這幾天我睡裡夢裡,都想著那副雁翎鎖子甲。男兒膝下有黃金,今天我把我的黃金都給了你,你就成全了我的心思吧!”

帝姬被他合大腿一抱,頓時骨軟身麻,象徵性地掙了兩下,伸指在他額上一戳:“我一個女兒家,哪裡有那般大的本事?快放開手,我要安歇去了!”

花兒王太尉哪裡肯放?只是懇求道:“好姐姐,我的門下人給我獻上一計,只要姐姐擔待起來,往宮中去說那徐寧居心叵測,把他拿回京來,那副寶甲,還不是手到擒來?咱大宋那麼多武將,多徐寧一個不多,少徐寧一個不少,別人去了,說不定還能早日蕩平呼家將呢!好姐姐,你就可憐可憐我罷……”

帝姬奮然掙開花兒王太尉糾纏,嬌叱道:“好大膽!只為了一副甲,就想構陷大臣,耽誤國事,亂我趙家江山,你是何居心?若不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回了哥哥嫂嫂……今日之事,切莫再提!”說著拂袖而去。

花兒王太尉被帝姬一言轟去魂魄,垂頭喪氣地出來,門下人接住,花兒王太尉哭喪著臉嘆道:“我那副雁翎鎖子甲啊!長上翅膀飛了!”

門下人七嘴八舌地道:“帝姬竟然不依?”

見花兒王太尉頹然點頭,便有人道:“花王莫灰心,小人這裡還有一計……”

當天夜裡,花兒王太尉便生起病來,飲食不進,一連三日,當著帝姬的面,水米不沾牙。帝姬唬得魂飛天外,御醫招了無數,這些御醫事先被人吩咐了,都是哼哼哈哈,只推是才疏學淺,診不出病根兒來。

帝姬衣不解帶地伺候了三天,人都已經快崩潰了,這時心腹的通房大丫頭才上前跪倒道:“公主可知駙馬病因?”這丫頭從小服侍帝姬,用的還是小時宮中舊稱。

見丫頭話出有因,帝姬眼前一亮,急忙問道:“夫君之病所為何來?”

丫頭垂淚道:“還不是駙馬太痴迷那副雁翎鎖子甲?當日公主不許他,小婢便見駙馬呆呆地站在那大日頭底下,傷心了半天後自言自語道:‘今世得不了那雁翎鎖子甲,我還要這命做甚麼?’然後便自絕飲食到今日。”

帝姬聽了,如五雷轟頂。

丫頭趁機痛哭道:“駙馬斷食,如今已是三天了,若過了今日,餓出個三長兩短來,公主終身指望何人?一副雁翎鎖子甲,本是死物,焉能及得上公主與駙馬有情人長相廝守?現放著咱們家潑天的富貴,若連一副甲也弄不來,反傷了駙馬性命,夫妻情分上,公主於心何忍?”

帝姬淚流滿面,入房指著花兒王太尉,哽咽道:“罷罷罷!你就是我命中的天魔星……那副雁翎鎖子甲,我便允了你吧!”

此言剛出,花兒王太尉便把緊閉的眼睛睜開了:“好姐姐,可當真?”

帝姬恨道:“你先與我吃飯!”

花兒王太尉便搖搖晃晃地從床上爬起來——不是餓的,而是連躺三天,全身骨節生鏽——左右人等急忙扶住。花兒王太尉笑道:“既得姐姐許我,我還愁甚麼?拿酒來!拿飯來!拿菜來!”當下風捲殘雲,吃了個氣吞萬里如虎。

帝姬監著花兒王太尉吃了三天份量的飯菜,花兒王太尉再次臥床不起——這回卻是吃飽了撐的——帝姬這才放下心來,吩咐一聲:“抬我翟轎來,我要進宮!”

與翟轎一同而來的還有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上面全是王府上這些天京中採風而來的流言——東昌府**張清,暗中勾結梁山泊,青州城下聯絡徐寧,貽誤兵機,遲延不進,坐養賊勢,自豐羽翼……

第二日徽宗趙佶登朝坐殿,將龍書案一拍,喝問道:“那金槍手徐寧領了鉤鐮槍隊去破呼家將連環馬,本當應該早奏凱歌,得勝回朝才是!如今綿延時日,空耗國帑,是何道理?”

早有蔡京踴躍出班道:“啟稟官家,皆因領兵大將勾結叛匪,意圖擁兵自重,方有今日之患。”

徽宗怒道:“竟有此事?”

樞密院掌事的文臣道:“官家如若不信,這裡有證據!”說著呈上幾份物事,太監轉遞到徽宗龍書案上,趙佶定睛一看,先讚賞道:“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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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急忙打岔道:“官家且慢叫好!這些令諭正是梁山匪首西門慶親筆所書——‘取東平府之時,不得有傷董平、張清性命’——如今董平已降梁山,張清與梁山更有情弊!如今張清此人又在青州城下與徐寧勾搭,若不早除,只恐生出大禍!”

這紙令諭,西門慶軍中多有張掛,給了柴進樂和一些,到了東京城中正是物盡其用。

徽宗這時才從書法中省起,皇家掌控的密諜皇城司傳來的暗報中,好象亦有此物。一念至此,徽宗大怒,頓時拍案而起:“傳旨!將罪將徐寧、張清軍前擒了,打囚車裝木籠押解回京,以俟開審!”這正是:

莫贊公子多奇計,只嘆貪腐太橫行。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