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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見微知著(上)

登州府城東,民工營第二營駐地內,第二營的一千餘名民工剛剛從港口搬運完貨物回來,最近幾天登州主政的制將軍李林下令加快速度,增加了民工的工作量,這些民工都十分疲憊。

所以在監工的兵頭宣佈解散後,民工營營長袁寶生便帶著自己的那隊人馬返回了臨時搭建的營房之中。

回營房後,民工們都紛紛去打水,打算洗個冷水澡,一連幹了三天的活,每一個人身上全都是藏汙納垢,這下總算是可以舒服一下了。

滅清的戰事短則大半年,長則一兩年,甚至更久,但是無論如何,在消滅滿清大軍主力,遷移滿清部族之後,都必須把關內的這幾十萬遼東難民遷移回去,沒有什麼是比漢人為主體更穩固的統治方式了。

所以李自成一早便開始安排了這件事,以至於在短短兩個多月內,登州府和京津地區便匯聚了近百萬遼東難民,其中可用作民工徭役的多達三四十萬。

如此一來,既可以把原本用於安置流民,購買耕牛,農具,水利等等的民事費用用作軍費,又為大軍作戰提供了足夠的民工,同時還順帶解決了遼東戰後的移民問題,完完全全就是一舉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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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大俠無精打采地提起自己的木桶,排在人群後,準備在營房中間的那個水井打水,忽然看到前面正好是他那個小隊的隊長湯達,於是趕緊悄**地·插·了進去。

“湯隊長,你也在這呢!“關大俠陪著笑臉,“聽說咱們平南王這次是要和韃子打大仗,要直接收復遼東呢。”然後忽然壓低了聲音:“平南王好像準備要到山東了。”

湯達轉頭一看,發現是關大俠,馬上也帶上了笑臉。這個小子雖然平日裡有些愛發牢騷,愛佔小便宜,可是腦袋靈活,說話好聽,為人處世更是不得了。

而且,他還識字,前幾天還面試成功,取得了後備民事官的資格。官老爺們現在好像要選人做事,專門找那些識字的,這小子說不得日後做了官,還管著自己呢,所以湯達最近對這個大兄弟特別熱情,特別照顧。

湯達笑著說道:“聽說是的,平南王要率軍光復遼東了,你看最近山東,北直隸,到處都是調來的兵馬,少說也有好幾十萬呢。不過……這平南王準備到山東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關大俠笑了一笑,道:“你看前面的工都是不緊不松的,咱們還沒那麼累,這幾天突然就加班加點的幹了,如果不是平南王要來了,上面那些老爺緊張什麼啊?”

湯達恍然大悟道:“哦哦哦,是哦,關老弟果然不一樣,讀書人就是讀書人嘛,看事情看得通透!”

“聽說光復遼東之後,咱們每戶人家可以分到五十畝地呢。“關大俠兩眼放光,試探道,“隊長您認識那些兵老爺們,這事是不是真的啊?”

“咱們就不知道了,倒是聽那個監工的老張說,他們那些當兵的,到時候若是願意在遼東駐守的,家裡按勞力,連帶親屬,每一個勞力可以分五十畝地。”

“真的五十畝!”關大俠忽然大呼一聲,“那我們呢,我們是多少畝,這地是不是就是我們的,可以的賣呀?”

湯達只是搖了搖頭:“咱們的倒是還沒有說,但一定不會比在內地少,而且皇上還特地給咱們多撥了銀兩。到時候多生幾個男娃娃,老少爺們一家都去拓荒,幹個十幾年,等老了幹不動的時候,家裡至少得有一百多畝地了。“

“隊長說得是,俺們遼東的土地是極好的,又平又軟,而且很多地方都已經耕作過幾十年了,算是上好的熟地了,若是咱們到時候重修了水利,每畝的收成應該也得有一石多。”關大俠面露期待,十分憧憬:

“只是遼東一年只能收一季,這個確實少了些,好在前三年免徵錢糧,每年只需要還朝廷購買耕牛農具的錢。”

“關兄弟,你還擔心這個哩,馬上就要做大官,發大財了,那裡還能和我們這些老百姓一樣,就靠那幾畝地活著呀!”湯達一臉恭維道。

“隊長說笑了,咱最多就是一個胥,哪裡是什麼大官啊,還是得家裡有地,手裡有糧才放心。”關大俠說罷,微微嘆了口氣:“這要是俺有錢有糧,就不來幹這活了,聽說咱們營昨天又累死了三個。”

湯達一聽,趕緊捂住關大俠的嘴:“慎言,慎言,說這個是要挨板子的!”

關大俠看著湯達緊張的樣子,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緊點點頭。

說到這個,兩人都不再說話了。然後他抬頭看著長長的取水隊伍,在心裡不由得盤算起了未來的日子。就按照五十畝地算吧,其實一年下來還是能有不少收入的。

雖然看樣子,自己可能還能做個小官,中間還能撈點油水,但是誰知道哪天就做不成了呢。還是得有地,心裡才有底啊!

這個時代土地依然是百姓看重的資產,因為只有土地是產糧食的,可以當飯吃的,而且只要辛勤耕作,老天爺不犯渾,永遠都有產出的,一想到自己逃亡流浪的那麼多年,終於要有個歸宿了,關大俠心裡就不免有些激動。

自從滿清韃子佔了遼東之後,很多地方的人不是逃走流亡,就是被殺得乾乾淨淨,整個遼南曾經千里無人煙,原本繁華的蓋州,復州,金州等地也就此荒蕪。

之後,是隨著皇太極主政,招撫了許多投降得漢奸走狗,入關劫掠多次,擄走了幾十萬百姓,而且隨著控制的區域越來越大,各旗也開始了各種走私貿易,許多地方才開始慢慢恢復,而隨著孔有德、耿仲明這些人投降後被安置到了蓋州等地,蓋州才擺脫了千里無人煙的狀態。

“不知道遼東那邊現在怎麼樣了!”關大俠回想起以前的事,心中不免一陣感慨。他當初是幸運的,可以逃得出來,可是許多父老鄉親就倒了大黴,被韃子抓了回去。“應該都已經死了吧,就算沒死,也已經被韃子折磨得不成人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