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雪來閣下？”
科林沒有回答她的話語，只是面色嚴肅的反問道。
他一路追逐著冰雪怪物而來，卻在這個疑似冰雪怪物的老巢中發現了雪來。
要說二者之間沒有任何聯絡，顯然不可能。
而若是有聯絡……古北村此前遭受襲擊的慘狀，科林可是還記得。
隨著科林的話語落下。
兩人之間的氣氛霍然變得沉凝起來。
科林這時才發現眼下的洞穴當中竟然是如此的寧靜。
包圍著嵴背般冰川的環形暴風雪之牆，似乎將一切都隔絕在外，包括聲音。
半透明的藍色洞壁在雪來頭髮散發的微光照耀下熠熠生輝，幽深的洞穴內綺麗的就像是另一個未知的世界。
雪來頭上白色頭髮散發的光芒漸漸消失，洞內開始變得昏暗。
嗤。
科林心念一動，使用光亮術在兩者上方召喚出一個白色的光球。
柔和的白光鋪灑，為面前神秘的雪來披上一層朦朧的白紗。
她身上半透明的澹藍皮膚還未完全恢復成普通人的模樣，雖然已經變為牛奶般的白皙，但還有些透明，就像是溫潤玉石，有著一種脫俗的美。
雪來沉默著不言，她的表情一如此前在真知會每日中午所見時那般沉靜。
但倘若細看卻能在其姣好的眉眼間發現一抹暗藏的猶豫。
這處嵴背般的冰川與剛才那特殊的狀態是雪來最大的秘密。
從大約十年前起，這個世界上已經再沒有第二個人知曉這個秘密。
或者說，知曉它的人都已經死了。
有的是被別人殺死的，有的是雪來親手殺死的。
‘是否要繼續將這個秘密埋藏呢？’
雪來並不知曉，但唯一能確定的是，她並不想殺掉科林滅口。
這看似是一個很狂妄的想法，但卻是事實。
若是在其它地方，也許雪來還不會如此“狂妄”，但在這裡，在“特洛瑪尹”，哪怕是四階的巫師也不可能傷害得了她，最多能保全其自身的性命。
剛才若是科林再晚一些喚醒雪來，他要面對的，可就不僅僅只是一些移動的冰壁和凜冽的寒氣。
只是雪來不想，她並不想殺掉面前的巫師。
面前的巫師，是她少有的好友……算是。
當然，事實上她其實也根本沒有什麼朋友。
更別說能在枯燥孤單的巫術知識上共同交流的好友。
唯一真正能稱之為好友的，恐怕只有科林一個。
在真知會的時候，兩人每日中午的談論內容，雖然大部分都是與知識相關，但科林總會說一些題外話。
雖然大多時候自己都不會回應，但其實卻都有在仔細聽……她還記得新年的那次晚宴，好喝的魚湯、第一次準備禮物的新奇體驗、以及科林在院裡興致勃勃放出的璀璨煙花。
能和一個三觀相合的人交流是一種莫大的幸福，許多人在成年之後，就再也沒有一場放鬆且愉快的談話。
但他們在每個尋常的中午都是如此。
科林注視著沉默的雪來，看著她頭頂那些散發微光的白髮慢慢熄滅，髮梢蓬鬆的垂落到精緻的下巴。
“我是追逐著一名冰雪怪物而來。”
他停頓了片刻，主動打破了沉默。
他相信冰雪怪物應當不會是雪來放出去屠戮古北村村民的。
或許那些冰雪怪物是雪來的寵物，但是因為特殊的原因，雪來疏於看管……
疏忽……似乎也有責任。
科林微微抿唇，不管怎樣，至少他相信雪來並不是會做出無故屠殺普通人舉動的那種巫師。
甚至可以這麼說，雪來是他見過的除開自己之外，最不在意與普通人之間的階級鴻溝的巫師。
那天新年晚宴，她對蕾妮的態度十分自然，即使是蕾妮姐妹與他們一同用餐也是如此。
餐中與蕾妮交談也是極其平等的態度。
能看得出來也不是故意如此，而是雪來和所有人交流似乎都是這幅模樣。
不僅平等，而且十分的直來直往，毫不顧及人情世故。
沒有寒暄，也沒有客套，若是沒有興趣，半句也不會多講。
與之相比，從小生長於巫師家族中的學姐莉莉安，對待蕾妮的態度雖然也很平和，甚至還向蕾妮學習如何製作燒鵝。
但科林知道，那些更多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冰雪怪物？”
雪來抬起頭有些疑惑的看著他，眼中的暴風雪已經徹底消失，只剩下如旁邊冰壁般的清透澹藍。
科林看著她眼中那不似作偽的疑惑，心裡也不由得浮現出絲絲疑惑，用蔚藍的眼眸注視著雪來繼續說道：
“就是有些類似冰元素，能夠化作暴風雪和冰晶巨人的藍色怪物，在擊碎它們之後，還能以一枚冰晶樣式核心移動，倘若不管的話，很快便能又恢復全盛的狀態。”
二人的雙眼都是藍色的，但科林的更像是蔚藍大海，而雪來的則是如澹藍冰壁。
“我沒有見過你所說的冰雪怪物。”雪來搖了搖頭，再次否定道，她偏頭微微感受了下四周，又開口問道：“它是從這裡跑進來了嗎？我沒有感受到有其它活物的存在。”
“已經死了，被我殺死了。”科林搖頭，心裡不知為何微微松了一口氣，接著又補充道：
“我在古北村將它打得只剩下核心，而後追逐著它一路來到了這裡……我還以為這裡就是它的老巢。”
“這裡不是，這裡是特……”雪來反應過來，閉上了嘴巴，頓了頓肯定道：“總之，這裡絕對不可能是什麼冰雪怪物的老巢。”
“我相信你，雪來……但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你又為何會在這裡？”
雪來沒有回答，她仔細打量了科林一眼，忽然開口道：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你似乎已經進階為二階巫師，科林閣下？”
科林的面色微微一怔，沉默了下去。
雪來見狀，嘴角微微一彎，捋了捋耳側的髮梢問道：
“那個冰雪怪物的殘骸在哪裡？”
科林看了她一眼。
雪來面色早已經恢復成沉靜的模樣，任由他打量也看不出絲毫的破綻，只是平靜的注視著他。
那雙美麗的藍色雙眼清透到已經倒映出科林的身影。
“在洞穴入口。”科林移開目光，指了指身後。
轟隆隆——
也不看雪來有什麼動作，背後的冰牆便忽然自動朝著旁邊移開，露出了來時的通道。
“走吧，過去看看。”雪來越過科林帶頭朝前走去。
科林在原地佇立了幾秒，最終還是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嗒嗒嗒——
兩人並排前行，光亮光球照亮著前路，也將二人的影子拉長，寂靜的通道當中，只有他們的腳步聲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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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雪來轉頭問道：“科林閣下，所以你的確進階二階巫師了對吧，剛才的火球和那個火元素可不是一階巫師能多次施放的巫術。”
科林轉頭看向她，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
不承認也沒有意義，越階施法可以用天賦解釋，但剛才的戰鬥強度絕對不是一名一階巫師魔力量能夠支援得了的。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日奧卡茜帶閣下過來加入真知會的時候，可是說過閣下才剛剛進階一階高階巫師。
“而且，似乎閣下進階正式巫師的時間也只是在不久之前。”
“如此的修煉速度，不可謂不快，也正是因為如此，閣下也成為了錫聖學派的新晉金羽。”
雪來注視著前方，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但今日看來，錫聖學派的金羽恐怕還不足以體現閣下的天賦，誰能想到閣下竟然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又再次進階，現在儼然已經是一名二階巫師！”
雪來的語氣中夾雜著真心實意的讚歎，她的確沒有想到科林進階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你想說什麼，雪來閣下？”科林停下腳步，身軀微微緊繃，心中也微微沉了下來。
這異常的進階速度，關乎著自己最大的秘密——金紙。
即使是他對雪來的觀感頗好，但此刻也仍然有些緊張。
雪來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子，微微抬頭看著他，雪白的髮絲順著柔嫩臉頰上滑落，露出白膩的脖頸。
雪來的表情是嚴肅的，她用那雙漂亮的澹藍色眼眸注視著科林一字一句說道：
“我想這應該是你的秘密，科林閣下。”
科林保持著沉默，同樣注視著雪來。
後者面色平靜，繼續說道：“我會為你保密——作為朋友。”
科林微微一怔，但雪來此刻說完這句話，便已經轉身繼續朝前走去。
他追上雪來，沉默了片刻，也緩緩說道：
“今日我什麼也沒有看見，也未曾來過這裡。”
頓了頓繼續說道：“因為我們是朋友，對嗎，雪來？”
“嗯。”雪來緩緩點了點頭。
兩人對視一眼，都頗有些如釋重負之感。
“我從沒想過你還能在除開知識之外的方面說上這麼多話。”科林頓了頓，扯起嘴角說道。
“我只是不喜歡，並不是不會。”雪來白了他一眼。
科林揚了揚眉：“我還以為你是個面癱。”
雖然從來沒有聽過這個詞語，但雪來很快便反應過來，再次白了科林一眼。
“這是契約。”雪來想了想又取出一張棕黃的契約。
她率先在上面寫上不會透露科林的具體實力的條款，而後便將其遞給科林。
科林從善如流的接過契約。
這倒不一定代表的是雪來不信任他，相反可能是雪來想讓他有更多的安全感。
事實上，如果雪來不拿出契約的話，他也會提議簽訂一個契約。
這並不是不信任，而是為了加深信任。
看著契約在火焰中燃燒殆盡，感受冥冥中有著一點印記落到靈魂上，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更加的和諧。
他們都默契的沒有去問彼此敏感的話題。
科林沒有再糾結這裡究竟是哪裡，雪來也沒有再執著於他的實力。
於是，二人開始聊起了冰雪怪物。
“所以一共有兩頭冰雪怪物，你在古北村已經當場消滅了一個，另外一個也只剩下核心，然後被你一路追到這裡？”
雪來皺著眉頭：“你所說的冰雪怪物，很有可能是極北之地誕生的奇異生物，但它們大多都不會主動攻擊人類，如果會攻擊的話，多半是反擊……要不然就是受到了神明汙染。”
科林眉頭一挑。
“神明是這個世界最大的毒瘤。”
雪來簡單說了句，便跳過了這個話題，她望著前方的隧道，緩聲說道：
“極北之地遼闊無比，又罕有人跡，表面上看似是一片沒有生機的死寂之地，
但背地裡這裡卻如同斯亞大陸別的地方一樣，同樣生存著許多可愛的生物……嗯，你要是越過這裡，再往前走一段距離，便能看到一種不會飛的鳥。”
“它們成群結隊，個子不大，圓滾滾的，在陸地上有些笨拙，但在海里卻靈活如魚。”
科林微微點頭，聽著雪來的描述莫名有些熟悉。
‘不會飛的鳥，但卻會游泳……這不就是企鵝嘛！’
這或許在原來的世界是個常識，但在這個世界，卻罕有人知道這種生存於酷寒之地的鳥類。
為了避免暴露出更多異常之處，科林沒有接話，只是附和了一句：“倒是有些奇特。”
又過了一會，他們來到洞口。
還未等科林說話，雪來便走到一處角落停下，俯身用手捻起一撮澹灰色的粉末打量了一番。
“我大概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怪物了。”
雪來拍了拍手，站起身，回頭說道：“要去這個冰雪怪物真正的老巢看看嗎？”
“你能找到？”
“這片雪地，還沒有我不知道的東西。”
雪來微微一笑。
她低頭看著地上的雪怪核心留下的灰盡，心裡有些惱怒。
這個可惡的冰雪怪物，竟然好死不死往自己這裡跑，還將科林帶了過來！
按照常理來說，她對於這些怪物都具有著某種威懾力。
眼下這個冰雪怪物特意跑到這裡來，明顯就是想要禍水東引！
而且聽科林所說，這些怪物還以殺戮普通人類為樂，多半已經被汙染……雪來微微皺了皺鼻子，這些雪地的毒瘤，她可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