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呃，那個，徐治安官，你們……”
因為彭呈仁捅破了那層窗戶紙，陳鴻暉看到徐雲書的時候，再想叫一聲熟絡的稱呼，卻察覺到有些尷尬，想乾脆稱呼治安官，又覺得生分。
表現在嘴上，就讓陳鴻暉顯得磕磕巴巴。
“叫我小徐就行，畢竟你是治安所的前輩。”徐雲書打量一下侷促的陳鴻暉，開口緩解了一下緊張的氛圍。
陳鴻暉看了看徐雲書，發覺他的臉上真的沒有異常，就好像彭呈仁的言語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似的。
“那……小徐？”
“走吧，老陳，咱們聊聊。”
這是徐雲書第一次如此親切地稱呼陳鴻暉，在此之前，他都是直接稱呼陳鴻暉為“陳治安官”的。
陳鴻暉心裡清楚，這是徐雲書在安他的心，表明他沒有因彭呈仁的話語而有所動搖。
“彭呈仁那邊？”
徐雲書回頭看看被鎖死的門，囑咐道：“看好他，別讓他跑了……不過就算跑了也沒什麼，只要他不做出過分的事，就不必搭上人命。”
遲早會死的人，沒有多大看守的價值。
徐雲書在海市治安所生活了好幾天，對他來說，這裡的設施和場所極其熟悉。
陳鴻暉發現，徐雲書的腳步正往他平日住宿的地方走去。
治安官沒有猶豫，大踏步跟上。
“小徐，你剛才……”
“放心。”徐雲書打斷了陳鴻暉的問話，開口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他的話對我來說不值一提。”
這是徐雲書的心裡話。
夢境附身者超高的死亡率和強大能力，很容易讓他們放飛自我，成為社會的破壞者。
就算沒有蟲蛹爆發帶來的極端情緒加持，時間一久，抱有類似想法的夢境附身者就會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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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群擁有別樣想法人的數量達到某個極限值時，現實世界就會大亂。
然而，人類社會並不是以破壞和混亂為依託組建的。
徐雲書一直認為，由人組成的社會能穩定執行下去，最根本的原因是建設和生產。
沒有這兩樣的話，維繫文明這個抽象概念的根基也就不存在了。
在見識了夢境森林裡，那只遮天蔽日，身化群山的巨大怪物後，徐雲書眼界比這些小打小鬧的其他夢境附身者高了很多。
他不是野心家，也不喜歡萬人之上這種聽起來就很無聊的位子。
徐雲書如今只關心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什麼時候也能成為那樣的存在。
比起將千萬人的身家性命維繫於一身的擔子，徐雲書更喜歡無拘無束的自在。
如果夢境森林裡有一位能實現所有願望的神明，徐雲書只會許願一件事。
那就是站在夢境森林食物鏈的最頂端，然後……之後的事情，重要嗎？
到了那種地步，能制約徐雲書的只有內心的道德感和對美好生活的嚮往。
他現在正向目標一步步前進，而接下來的這場戰鬥，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擊敗蝸牛，搶奪它聚集了整片森林的血肉能量，以此晉升五級。
比起這個目標來，彭呈仁小小的諷刺，對徐雲書來說不過是耳邊風。
他不會跟死人較勁。
這些獨屬於徐雲書心理活動，無法完全表露給陳鴻暉聽，也沒有必要急於表達。
他只是對這位老搭檔笑了笑，隨後拍拍治安官的肩膀。
“比起虛無縹緲的目標，我更喜歡眼前實實在在的利益，話說，這次事件結束之後，獎金應該比上一次要高不少吧？”
陳鴻暉愣愣盯著徐雲書，反覆品味徐雲書這句話所表達的意思。
字面意思很淺顯，不過就算他這個大老粗也能聽出來，徐雲書話裡有話。
大部分是玩笑之意以安人心神，還有一絲絲潛藏的內容，需要解讀才能知曉。
他看著徐雲書開啟臨時休息室的大門，準備往熟悉的床鋪走去。
陳鴻暉撓撓頭，又想了想，確認了一件事：
這些東西，好像不應該是自己這個大老粗想的。
就讓趙所他們去頭疼吧。
如果趙所也搞不定，就讓趙所的上級來，反正就算天塌下來，總有高個子頂著。
正這樣想著的時候，耳邊卻又傳來徐雲書的聲音。
“對了，老陳，提醒你一件事。”
陳鴻暉一愣，忙收攏心思，仔細聆聽徐雲書的話。
“剛才這個人，一直在挑撥我的情緒。”徐雲書一字一句說道，“情緒極端化不是理智缺失，從表面上看，這個叫彭呈仁的附身者只是個把夢境森林當做一場遊戲，認為自己即將成為人上人的淺薄傢伙。”
陳鴻暉回憶之前的談話，彭呈仁的確給他這種感覺。
“不過，從他擊殺自己的公司主管，後又混跡於鬧市區挾持人質這兩件事來看，彭呈仁不是個沒有頭腦的人。”徐雲書分析道，“所以，他這麼簡單地束手就擒，就顯得十分詭異了。”
“如果，我們將自己思想被彭呈仁烙印的第一印象拋離，以一個全新的視角審視剛才的對話，你覺得會是什麼情況？”
陳鴻暉思索著徐雲書的話。
不過夢境附身者組織的1號成員明顯沒有真的讓他思考。
徐雲書直接給出了答桉。
“第一步，他束手就擒的原因是，想要見到那個在他蝸牛殼上劃出痕跡的我。”
“第二步，在跟我對話的時候，故意流露出淺薄的態度，讓我對他失去應有的戒心。”
“第三步，試探。”
說到這裡的時候，徐雲書加強了語氣，“試探我是不是也像他一樣，產生妄想，將自己的同族看做是可欺壓的蟲豸——他的每一句話，都在層層遞進，一句比一句深入，直到確定我並非是他的同路人。”
陳鴻暉聽得目瞪口呆，他隱隱覺得好像是這麼回事，又覺得，徐雲書會不會把人想象得太精明了。
“當彭呈仁確定了我的性格和三觀之後，接下來的時間，這個人只做了一件事。”
徐雲書的話還在繼續，他用眼睛深深盯視陳鴻暉，“他試圖激怒我，讓我在監控室內攻擊他。”
“老徐，你要知道一件事，一個四級附身者含怒攻擊的話，身為二級附身者的他是必死無疑的。”
如果按照徐雲書描述的邏輯推敲，事情的發展的確如此。
陳鴻暉對這種反理性的行為無法理解，“你會真的殺死他嗎？彭呈仁……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當然不會這麼衝動。”徐雲書很乾脆地說道，“不過，他的目的，我也不清楚。”
陳鴻暉被晃了一下，差點閃到腰。
“如果把他視作敵人的話，在情報不足的情況下，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徐雲書認真說道，“他想讓我做什麼，那麼，這件事我一定不能做。”
徐雲書活動了下身體，準備進入睡眠模式。
他最後告戒陳鴻暉一句話。
“看守彭呈仁的時候，有一點要特別注意，以及，需要調查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