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搶飯碗可以考慮，砸鍋怎麼行？
難道他還想造反不成？
這兵器製造在歷朝歷代都是朝廷嚴密管控的禁區。
商人若想介入，特別是大規模，大手筆介入，那可是非常難的。
看在神兵利器的份上，他可以力排眾議，給宿刀鐵匠鋪一次機會。
但他也是有底線的。
一旦越過了這個底線，他是絕對不會容忍的！
工部、兵部和戶部乃兵器製造的三大核心。
無人可以撼動。
宿刀鐵匠鋪就是跟朝廷做買賣，也無法繞過它們。
鄭文修這是飄了，還是怎麼了？
為何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
看到李世民神情嚴峻，鄭文修拍著他的肩膀大笑道：“不是吧，老李，嚇到你了？”
李世民搖頭道：“如果你想砸兵部、工部和戶部的鍋，恕我難以奉陪，這可不僅是要命的事，搞不好會株連九族啊！”
“你這麼敏感？”
鄭文修抽了抽鼻子道：“你可能曲解我的意思了。這麼說吧，我準備和朝廷做買賣，並非心血來潮，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哦？願聞其詳？”
“首先，皇上能夠允許我像滾雪球一樣不斷發展，最起碼說明他大肚能容，看得出來我是在造福百姓，我跟朝廷做買賣這事，他肯定會考慮。”
“其次，我也聽說過，皇上早就讓少府監為大唐將士打造趁手兵器了，可是他們太廢了，這麼多年沒拿出像樣的東西，至於那武器監，更是沒啥存在感。這就給了我們機會！”
“最後，我一直覺得凡事‘不破不立’！哪怕兵部、工部和戶部都是清水衙門，但兵器製造各鏈條設計的利益太多太大，必須得給予足夠衝擊，才能推陳出新！用我們這小小的鐵匠鋪去攪動一下，跟他們競爭不是很好嗎？”
“荒謬！”
長孫無忌徹底聽不下去了：“兵者、兵器，全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豈容你這麼說？這跟讓大唐自掘墳墓沒有分別！”
“過了！”
李世民唯恐他氣得亮明身份，連忙道：“你們都是一家之言，沒必要爭得面紅耳赤。這事關鍵還是要看皇上怎麼看，百官怎麼看。我覺得難度非常大！”
鄭文修言簡意賅道：“我又不缺這門生意，這也確實沒什麼好爭辯的。我就一句話，如果皇上沒有沉醉於這盛世之中，還有雄心壯志的話，他會同意的。”
長孫無忌和曹公公相互看了眼，只能嘀咕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他這麼口無遮掩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了……
李世民笑了笑，又自己看了一會兒神臂弩，然後回到宮中。
長孫無忌剛要勸諫，李世民立即道：“輔機，你的意思朕明白！他不是說今天就會放出跟朝廷做買賣的風聲嗎？明天早朝之上，你該反對就反對！”
聽到這話，長孫無忌瞬間不安了。
難道他真的打算放手讓鄭文修做兵器買賣？
鄭文修如今已經快長成參天大樹，也該裁剪裁剪了，如果還任由其瘋長，萬一他有野心，後果不堪設想啊！
“陛下，臣也覺得那神兵利器很好，但是可以想辦法讓少府監和武器監鍛造，而不是交給一個小小的鐵匠鋪呀！”
長孫無忌決定頭鐵一次。
之前那些事，他可以接受。
這事，他絕不接受！
李世民擺擺手道：“對，你明天就這樣反對就行了。現在不用說其他的，回府休息去吧。”
“……”
長孫無忌有點看不懂了。
不過既然決心已下，他就是拉上滿朝文武，也要反對此事。
李世民見曹公公低首含眉的，笑道：“你不用這般，朕沒打算問你。你去把韓瑗給朕召來！”
“喏。”
曹公公迅速離開。
沒過多久，一個儀表堂堂的年輕人來到御前。
他便是兵部郎中韓瑗，其父乃戶部尚書韓仲良。
李世民屏退左右，然後問韓瑗：“你是否贊同不破不立？”
韓瑗突然被召見，本就受寵若驚。
如今又被問這樣的問題，無疑讓他如墜霧裡。
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道：“回陛下，微臣贊同！”
“如果你爹不贊同呢？”
“當踐行！”
“如果滿朝文武不贊同呢？”
“當踐行！”
“如果朕不贊同呢？”
“當……”
韓瑗心下發顫，甚至很畏懼。
但還是咬著牙道：“當諫言！”
李世民面無表情道：“朕若是不聽呢？”
韓瑗立即道：“微臣會學魏大人，竭盡全力諫言，哪怕被罷官也在所不惜！”
“很好！”
李世民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雖然你喬裝易容，還改了名字，但是朕已經知曉你也參加了辯論賽，還和裴行儉一起拿了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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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裴行儉、薛仁貴等人皆已被重用，你可是滄海遺珠啊！朕有份差事要交給你去做，可能會招致你父親，乃至滿朝文武的反對，你願意做嗎？”
韓瑗反應很快：“只要是陛下旨意，微臣一定赴湯蹈火。但微臣還是想知道陛下讓微臣辦的是何事？”
李世民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說了一下。
等他說完，韓瑗詫異道：“高人又造出了神兵利器？此事雖干係重大，但微臣以為不破不立，有些人確實過得太an穩了！”
李世民眯著眼道：“這是你的真心話？”
韓瑗慌忙道：“微臣萬不敢欺君。”
“那你就放手去做吧。一個郎中，一個鐵匠鋪，朕希望你們能夠攪得朝堂天翻地覆！”
“微臣遵旨！”
……
翌日早朝。
在有百官提及宿刀鐵匠鋪要拿神兵利器和朝廷做買賣以後，早有準備的長孫無忌立即帶頭勸諫。
王珪、高士廉、尉遲恭、屈突通、唐儉等一眾文武大臣紛紛加入。
甚至連閻立德和閻立本也反對。
戶部尚書韓仲良直言鄭文修是異想天開，不知道天高地厚。
少府監徐濤和武器監鄒城，更是直接說鄭文修這是圖謀不軌，想要造反。
這情況完全在李世民的意料之中。
他也沒多說什麼，只說改日再議。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宿刀鐵匠鋪給刺激到了。
僅僅數日之後，徐濤便上奏說他們成功鍛造出了一種削鐵如泥，異常鋒利的橫刀……
李世民很高興，親自帶著百官到少府監一觀。
還別說，他也被這種進可攻，退可守，遠近皆備的橫刀給驚豔到了。
他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道：“好刀，好刀啊，少府監這次是立下大功了！徐愛琴，鍛造這樣一把刀，需要多少錢？”
徐濤笑著道：“陛下，此刀工藝極難，需要反覆鍛造，五斤的鐵才能提煉出一斤的‘百煉鋼’。我們已千方百計節省，一把只需要五十貫！”
“只需要五十貫……”
李世民嘴角連抽了好幾下。
哪怕大唐國力昌盛，為了這樣的好刀可以不計成本，但這也太貴了。
“陛下！”
站在人群中的韓瑗見時機成熟了，大聲道：“微臣有一法，可讓此刀只需要五貫，而且韌性更好！”
聽到這話，百官一片譁然。
從五十貫到五貫……
這可是十倍降幅！
怎麼可能？
韓仲良看到是自家兒子後，差點崩潰。
他這是想犯欺君之罪嗎？
造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