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尹從劍鞘中緩緩拔出阿波菲斯，將它橫在薇拉與愛麗絲的眼前。
和愛麗絲不同，薇拉並不特別抗拒阿波菲斯的氣息，她快步走到羅尹的面前，俯身仔細的打量著這把劍。
“薇拉，不要離那把魔劍太近！”
愛麗絲提醒道，“我們還不清楚長時間被阿波菲斯的氣息影響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你必須更加愛護你的身體！”
薇拉不為所動，她抬起頭來問道：“羅尹先生，即使是你，也沒辦法控制阿波菲斯的氣息嗎？”
羅尹搖了搖頭：“不行。”
“既然如此，就只能透過外物來遮蔽它的氣息了。”
薇拉沉吟道，“羅尹先生，把它放進空間戒指中或許是個不錯的辦法。”
“的確是個好辦法。”羅尹聳了聳肩，“但是，我沒有。”
話說到這一步，差不多也該進入正題了。
薇拉果不其然的說道：“沒問題的，羅尹先生，只要你能成為御前騎士，就能擁有自己的空間戒指。”
“抱歉。”
羅尹將阿波菲斯收入劍鞘，“我想殿下應該已經知曉了我的條件吧？
“因為一些個人原因，我無意對任何人宣誓效忠，所以我無法成為殿下的御前騎士。”
“我知道。”薇拉沉穩的點了點頭，“羅尹先生可以不必對我效忠。”
“什麼？”
羅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我不必對殿下宣誓效忠……也可以成為御前騎士？”
“是的。”薇拉微笑道，“羅尹先生還有什麼要求，請儘管提。”
“等等，等等！”
羅尹愣住了，他下意識的後退半步，問道，“殿下……你是認真的？”
薇拉不可能不清楚御前騎士宣誓效忠的重要性，她為什麼不惜擺出如此低的姿態，做出如此大的讓步，也要堅持招攬自己？
也就是他身份特殊，要知道對聖女宣誓效忠可不是什麼恥辱的事，相反，這是一份莫大的榮譽。
以她聖女的身份，即使是想再招一名律使做她的御前騎士，應該也並不困難。
“我當然是認真的。”
薇拉頷首道，“羅尹先生不必對任何人宣誓效忠，在私底下，我們也應以朋友相稱。
“雖然在御前騎士的授勳儀式上，宣誓禮是必要的，但請羅尹先生放心，對我們來說，這只是走個過場。
“我以聖女之名保證，我絕對不會強迫羅尹先生做任何事，只要羅尹先生願意，我可以隨時對外宣佈，恢復羅尹先生的自由之身。”
能成為御前騎士的無不是西德尼亞頂尖的強者，他們的意願聖女往往也會尊重。
只要有充足的理由，偶爾變動御前騎士的名單也是可以接受的事。
“羅尹先生，你覺得呢？”薇拉期待的看向羅尹。
“這……”羅尹一時間竟無話可說。
薇拉的這番說辭明顯經過了深思熟慮，已經把後續所有可能存在的爭議點都梳理得清清楚楚了。
毫無疑問的，她是在知曉了羅尹可能會離開她的結果，但依然選擇招攬他成為自己的御前騎士。
這就意味著，羅尹完全可以在享受完御前騎士這個身份帶來的福利後，再將聖女和艾爾蘭家族一腳踢開，拍拍屁股走人。
艾爾蘭家族將為此承受很大的風險。
但他可不幼稚，此刻他的大腦在飛速思考著。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薇拉的話裡，難道令有什麼陰謀嗎？
他想不出來，他與薇拉對視，想要讀懂她的眼神。
然而在那雙澹金色的眼眸中，羅尹只看到了她滿滿的真誠。
半晌，羅尹緩緩問道：“我能問問為什麼嗎？”
薇拉如今的做法，將好像是把御前騎士這個職位塞到他懷裡，還倒送他各種福利一樣。
這也太白給了。
“為什麼呢？”
薇拉轉身來到窗邊，攤開手心，愛麗絲提起裙襬，輕盈的跳入了她的手掌中。
“得梅因先生曾經轉達過我，他說，羅尹先生想要和我成為朋友。”
薇拉推開窗戶，注視著窗外的景色，感慨道，“說來慚愧，我已經好久沒有聽到‘朋友’這個詞了。
“自我記事以來，所有人都對我畢恭畢敬，我無法隨意玩耍、無法隨意參加同齡人的聚會。
“就連克來恩他們這些與我地位相彷的同齡人，在與我交流時，我也能感受到他們的拘謹，他們的禮貌背後橫著一道阻隔彼此心靈的溝壑。
“從小到大，我甚少有過可以被稱為「朋友」的人。所以當得知羅尹先生想和我交朋友時，我真的很高興。”
秋日的習習涼風吹動她的髮絲，她將頭髮撩到耳後，偏過頭微笑看著向羅尹。
“比起招攬一名御前騎士，我更希望能擁有一位朋友，而且我也很願意幫朋友一些小忙。
“有了空間戒指和御前騎士的身份，羅尹先生以後的行事也會更加方便吧？”
她本就生得傾國傾城，這倚在窗臺邊回眸一笑的風景更是讓羅尹想起了“美人如畫”這個成語。
羅尹錯開視線，說道：“如果殿下真願意如此，的確幫了我的大忙。”
“應該的。”
薇拉拍了拍手，笑道，“那這樣的話，我們就說定咯？”
羅尹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怎麼想，他都是血賺的一方，事情正朝著他預想中最好的方向行進著。
“我的加冕儀式就在明年的神啟日當天，加冕過後，我就可以為你舉行御前騎士的授勳儀式了。”
薇拉說道，“本來，御前騎士的信物要在授勳儀式上給你，不過考慮到羅尹先生情況特殊，我會開個先例。
“羅尹先生，過兩天請麻煩你再來這裡一趟，我會將空間戒指提前授予給你的。”
羅尹點了點頭：“多謝殿下。”
怪不得希琳殿下同意讓她那麼早的就繼承聖女之位，薇拉的為人處世和思考方式，完全不像是只有十八歲的樣子。
雖然因為過於熟練，以至於他有一種被安排了的感覺，但薇拉的提議毫無疑問的滿足了他目前所有的訴求。
他並不討厭和聰明人打交道，既然對方投之以桃，他也願意報之以李，日後他會在合適的時機幫上她的忙。
就這樣，御前騎士之事被順利敲定，寒暄了一會兒後，羅尹便起身告辭。
薇拉微笑的目送他離開房間，隨著書房的門再次關上，她緩緩收斂了笑容，望著那扇門沉默了許久。
“朋友……真虧你說得出這種藉口，我剛剛都替你捏了一把汗。”
愛麗絲飄到了她的肩膀上，坐在她的肩頭，“你確定真的是他？”
薇拉點了點頭：“是他。”
“這恐怕是艾爾蘭家族第一次在招攬御前騎士這件事上做出如此大的讓步吧？”
愛麗絲感嘆，“如果讓希琳知道你的首席御前騎士居然不對你宣誓效忠，不知道她會作何感想？”
“母親大人會理解的。”薇拉輕聲道，“她就是相信我，才會選擇讓我繼位。
“更何況，現在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
她看向窗外的花園，入秋的風吹落了幾片泛黃的樹葉，她也跟著微微嘆了口氣。
“留給西德尼亞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
薇拉的辦事效率十分之高，第二天一早，得梅因便再次上門拜訪了阿諾德府。
“羅尹，薇拉殿下邀請你去艾爾蘭府一敘。”得梅因笑著說道。
雖然不清楚昨天薇拉是如何說動的羅尹，但結果是好的。
他已經收到了訊息，羅尹最終還是成為了薇拉首席御前騎士。
羅尹點點頭，帶著阿波菲斯上了艾爾蘭家族的馬車。
“我就猜到羅尹你當時的想法是開玩笑的。”
馬車上，得梅因心情大好，“薇拉殿下那麼漂亮，又如此體恤下屬，寧願破例也要讓你早兩個月拿到戒指，又有誰不願意向她宣誓效忠呢？”
說著，他朝羅尹伸出手，“總之，我們以後要成為同事了。
“首席御前騎士閣下，今後請多多關照咯！”
首席御前騎士即是聖女的第一位御前騎士，雖然沒有特殊的實權，但在聖女心中的地位往往是最重要的。
而且以後排資論輩，首席御前騎士拍板做的決定也是最容易讓其他人信服的。
羅尹與得梅因握手，也不反駁他說的話。
他並沒有對薇拉宣誓效忠，但這是他們二人的秘密。
為了避免他人的閒言碎語，表面他還是要在授勳儀式上對薇拉宣誓，走完整個流程。
當然，這其中也有風險，若是薇拉在授勳儀式之後就食言而肥，那他真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不過，既然以聖女之名起誓了，那相信她也無妨。
越是大家族，就越是重視自己的名譽，而且人心是關不住的。
他相信薇拉不會那麼天真，認為靠著一個謊言就能拴住別人的心。
跟著得梅因再次前往艾爾蘭府，來到昨天的那間書房。
這一次薇拉並沒有遲到，她正坐在書桌前批改著檔案，桌旁坐著身著華麗公主裙的人偶愛麗絲。
“羅尹先生，你來了。”
薇拉停下筆看向羅尹，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客氣，“你的空間戒指我已經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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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桌上的一個黑色小盒子，起身走到羅尹面前，將其開啟，露出了裡面的物什。
小盒子裡裝著一枚乳白色的戒指，但它的款式跟里昂的那枚又不太一樣。
指環上鑲嵌著的空間寶石，並不是尋常的長方體，而是被精細的凋琢成了一朵盛開的花的形狀。
羅尹認得這朵花，它的名字叫普帝亞，又稱帝王花，這個圖桉亦是艾爾蘭家族的家徽。
據說在以前艾爾蘭王族的專治時期，甚至連西德尼亞的國旗上都畫著這朵普帝亞。
如今，艾爾蘭家族的家主、也就是聖女依然會使用刻著普帝亞花的印章，也只有她和她的御前騎士，才有資格佩戴刻著普帝亞花的空間戒指。
“多謝殿下。”
羅尹伸出手，將戒指從盒子中取出。
因為左手穿著玄色三式，他就暫且把空間戒指佩戴在了右手無名指上。
“本來，這枚戒指是需要我在授勳儀式上幫你戴的。”
薇拉笑道，“等兩個月後的儀式上，你還得暫且把戒指還給我，讓我按照流程再給你戴一次。”
羅尹點了點頭，隨後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右手的空間戒指上。
空間戒指是超品靈器，使用它的方式也和平常使用靈器時很像，都需要用靈力驅動。
往空間戒指裡嘗試著注入了一些靈力，他便立馬感應到了戒指所連線的一方空間，裡面大概是邊長在五米左右的一個立方體。
這個體積不算大也不算小，雖然無法儲存多少大宗物件，但把阿波菲斯放進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雖然空間戒指的製作工藝很複雜，但操作卻意外的簡單，羅尹很快就摸索出了門道。
他右手握住阿波菲斯的劍柄，將其拔出。
隨著心念一動，空間戒指發出微光，他手中的阿波菲斯頓時消失不見。
羅尹再次檢視空間戒指，那把黑金色長劍已經安安靜靜的躺在了原本空無一物的儲存空間裡面。
該進去坐牢了，阿波菲斯！
大功告成，困擾他多天的難題終於迎刃而解，羅尹長吁一口氣，看向那只人偶：“愛麗絲……小姐，你還能感受到阿波菲斯的氣息嗎？”
對於這位活了一百多歲的的九階強者，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謹慎的使用了小姐這個稱呼。
畢竟薇拉曾提過，曾經愛麗絲身手重傷、靈魂被轉移到人偶上的時候，她還很年輕。
想必即使過了那麼久，她在心裡也依然覺得自己是一位少女罷。
“已經感受不到了。”
愛麗絲凌空飄了過來，毫不避諱的踩到了羅尹的腦袋上，居然就這麼在他頭頂上施施然的坐了下來。
“愛麗絲小姐？”羅尹扯了扯嘴角，僵著腦袋，“能煩請你高抬貴腳，坐到其他地方去嗎？”
察覺到她並沒有什麼惡意後，羅尹其實也不算特別反感她的這個唐突舉措，畢竟那只是一具人偶之身。
“不要！”
愛麗絲哼了一聲，“昨天我可被你的那把劍難受得不輕，這是你應該對我做出的補償！”
聽著她的話，羅尹甚至能腦補出一個女生都嘴的模樣。
你聽聽，這是一個活一百多歲的九階強者會說的話？
他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決定無視自己頭頂上的這位釘子戶。
算了，她都已經這幅模樣了，為什麼不順從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