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將對局約定的日期到了。
上午九點,鳴海悠閒來無事,用手機搜尋著返程的列車班次。
螢幕上方彈出Line的訊息提示,手指下滑,跳轉到了聊天頁面。
[松子:為什麼不直接用武力解決掉他們?]
“……”
黑道大小姐的訊息還真是靈通。
[悠:暴力清除沒辦法徹底解決問題,彌生小姐也在,精神狀態受到影響住進醫院的話,《奈井川》的結尾就看不到了。]
[松子:這算什麼理由……]
鳴海悠把紙窗拉開,看向庭院。天氣陰沉,旅店庭院裡的光線,和屋內似乎也沒什麼區別。
[悠:一條桑可以把這個當做東京帥哥在貴族大小姐昏迷不醒住進醫院後,無處安放的溫柔。]
[松子:……]
末了,隔大約兩分鍾,一條松子又發來一條訊息。
[松子:陰天降溫,記得保暖,多穿一點。]
鳴海悠看著訊息愣了半響,才從字裡行間和這位黑道大小姐對上電波,理解了一條松子想讓他幹什麼。
[悠:瞭解。]
[松子:藏在腰部,坐下的時候注意一些,具體細節交給你的小組織裡應該有人瞭解,讓他教你就好。]
下午一點的時候,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庭院裡,打溼了那些花草,也將枯山水裡的石沙慢慢浸溼。
鳴海悠吃過飯,回到自己房間裡繼續研究著穿西裝時,如何才能把固定在腰部的皮套更好地隱藏起來。
坎四萬組員教他的,是安在四點鍾的位置。
行走和站立的時候不會有什麼影響,坐下的時候如果不注意一些,很容易露出來,很難完全隱藏。
但在穿正裝的狀態下,已經沒有更好的位置了。
現在是夏天,總不可能再在外面披上一件大衣。意圖也太過明顯了些。
從腰間抽出開始的一套動作,稍作訓練過後,他也已經可以流暢地做到了。
給下午六點開始的牌局又多了一層保障。
“鳴海桑。”
門外響起彌生秋早的聲音,他把東西收起來,塞到行李箱裡,讓少女進來。
“幫我盤一下頭髮吧。”披著柔順黑髮的少女,拿著梳子和貝雷帽,走到他的面前,面帶微笑地輕聲請求。
鳴海悠被少女的微笑吸引,身體先一步做出反應,點了點頭。
“好。”
把頭髮盤好後蓋進棕色貝雷帽裡,配上正裝,像是偵探社裡只負責當吉祥物的可愛社長。
這樣打扮的彌生秋早,估計這是最後一次見到了。
鳴海悠趁著少女扣紐扣的間隙,抓拍了一張照片。
“鳴海桑?”彌生秋早疑惑。
“留作紀念。”
“……那我也給鳴海桑拍一張吧。”
馬上要去赴約高達七千萬円的牌局,兩人卻像是在度假一樣,悠閒地聊著天。
或許是因為,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他們早已經心知肚明。
所有的一切,盡力考慮了相應的對策。
無論事態會如何發展,在已經能夠預見結局的情況下,不去思考過程有多少危險與困難,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就像一場馬拉松終有一刻會抵達終點;只要不是絕症,怎樣痛苦的疾病都終有一天會被治好;無論冬天有多冷,溫暖的春天都終將到來一樣。
這樣的他,說不定真有一天能找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鳴海悠在舉著手機的彌生秋早面前一邊擺造型,一邊稱讚能從日常小事中得到感悟不斷變強的自己。
“鳴海桑。”
“怎麼了?”
“注意一下你的表情,笑得有些詭異。”
“……”
“還有動作……自然一點更好看。”
鳴海悠老老實實收斂嘴角,收起了“真相只有一個”的中二動作。
看來某個連自家社長的話都不得不聽的男高中生,距離他想要的自由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彌生桑,你這是在幹什麼?”
“設定手機桌布,和鳴海桑一樣。”
少女一邊裁剪著要當做桌布的鳴海悠照片,一邊說明,
“你每照一張照片,似乎都會換一次手機桌布,之前我被鳴海桑拍到的那些,也都被你當過幾天的手機桌布。”
“……啊?!彌生桑你怎麼知道!”鳴海悠極其誇張地“踉蹌”著退後兩步,學之前近田村一的動作,捂著自己心臟的位置,“沒想到看上去清純可愛的文藝美少女,也會做偷窺男生手機螢幕的事。”
“有些時候是出於好奇,有些時候是不小心……”
少女平澹的反應,讓他的動作顯得相當多餘。
看來身為鳴海悠的男人並沒有當搞笑藝人的天分。
“這樣就可以了。”
彌生秋早舉起設定好桌布的手機,亮給他看,
“鳴海桑覺得怎麼樣?”
“……還行。”
腦海裡已經再度開始敲木魚靜心的男高中生,移開視線,摸了摸鼻子,
“沒有我的桌布好看,主要原因在於桌布上的人,太差勁了。”
少女眨了眨眼,站在他的身旁,趁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又拍了一張照片。
只可惜動作太急,成像有些模湖了。
鳴海悠自覺地退出彌生秋早的房間,回自己屋裡將腰間的皮套,以及準備好放在衣服裡側口袋裡的藥粉都準備好。
等彌生秋早簡單畫好妝,兩人一起走出了旅店。
坎四萬組組長幫忙準備好的七千萬円裝在手提箱裡,拎在手上,有些沉。
兩人共撐一把傘,由彌生秋早撐著。
轉過幾個街道路口,走進一家位於橋邊的旅店裡。
“鳴海先生,江橋先生和蒲谷先生已經在裡面等您了。”
領路的小弟,態度還算恭敬。
沒有搜身,只是掃視了一下,便將他們領進了進行麻將對局的房間。
正對著庭院,隔斷推到兩邊,能開闊地欣賞到落雨的中庭。
如果是來遊玩時住在這樣的房間,一定是相當不錯的體驗。
江橋田一是錦川組的組長,無論是因為七千萬円,還是因為彌生秋早,都一定會來。
而在黑道裡,這樣幫派之間用麻將對決來解決糾紛的牌局,都會請到和雙方都沒有太多關係的人作為見證人。
坎四萬組的組長蒲谷步,也就“順理成章”地出現在這裡。
代表錦川組的兩名雀士,據說都是這一帶地區相當有名的麻將代打。
簡單核對了一下規則之後,雙方互相鞠躬,便在麻將桌前坐了下來。
有蒲谷步在,似乎錦川組並不打算直接撕開臉面,而是把重心暫時放在了麻將對局上……
從對方找來兩名職業代打也能看出來。
在他們的視角裡,鳴海悠和彌生秋早即使幾天裡在麻將館裡贏了不少對局,但再怎麼說也只不過是不到二十歲的小孩而已。
無論是對局經驗還是心理,各方面都一定是不如職業代打的。
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天才,又恰好被他們遇上。
而他在錦川組的雀莊裡打的兩天四局麻將,也都留下了不少“故意”打錯的破綻。
有強大的記憶力做輔助,在他的視野裡根本不算打錯的牌,在旁觀的雀莊老闆看來,正是他牌力稚嫩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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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主力的他尚且如此,似乎一直都沒有怎麼接觸過麻將的彌生秋早就更不會是職業麻將代打的對手了……
江橋田一、雀莊老闆、以及他們的小弟們,在對局開始之前,的確是這麼想的。
但打完三個半莊之後,已經完全改變了看法。
“停一下!”
慌張的雀莊老闆打斷他們準備開始第四局的洗牌動作,額頭已經冒出了些許細密的汗珠。
三個半莊的對局打完,不管是不是運氣,錦川組的人也的確都該慌了。
二對二的對局,因為有見證人在看著,所以沒辦法實行碼牌換牌的出千,但必定會有兩人之間相互的暗號配合。
鳴海悠和彌生秋早之間的暗號,他們看了整整三個半莊,完全沒有看出來是什麼。
鳴海悠主攻,彌生秋早輔助,竟然基本全面壓制住了他們請來的職業代打。
建立起的巨大優勢,甚至已經可以讓他們在剩下的七個半莊專注防守都能夠贏下對局了。
“我們換一副麻將吧,這一副可能手感不太好。”雀莊老闆回想之前在雀莊裡觀戰的對局,笑著提議。
“沒問題。”
被懷疑在牌上做記號的鳴海悠完全無所謂,靠在座椅上休息。
錦川組的代打,盯著牌桌上的殘局陷入沉思。
蒲谷步為了避嫌,和江橋田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江橋田一此時此刻當然沒這個心情,找了個去衛生間的藉口,離開了房間。
換好麻將,又有人送來了茶水和大福點心。
其中一名代打吃了一塊大福。
明明剛剛去過衛生間的江橋田一,喝了兩口茶,示意蒲谷步嚐嚐他們準備的新鮮茶葉。
鳴海悠和彌生秋早的茶水和點心都放在一邊,沒有動。
洗牌碼牌,鳴海悠記住牌山裡兩種花色以及字牌的位置,分心觀察著旁邊雀莊老闆和江橋田一的神色。
暫時看不出來什麼,無法確定是否下了藥。
坐在鳴海悠對面的那名代打,吃了大福之後,手氣變得相當好,他所記住的兩種花色,在代打的手牌裡組成了三組順子。
剩下的四張牌,是他沒有記的筒子牌,而寶牌指示牌也是正好是筒子。
“立直。”
第一巡立直,多加1番。
最差的情況,對方兩立直、一發、平和、自摸、斷么、三色同順、赤寶牌一張、寶牌兩張、裡寶牌兩張。
恰好是累計役滿。
鳴海悠稍作思考,和坐在他上家的彌生秋早打暗號,吃了一次,破了對方的一發。
旁邊觀戰的雀莊老闆一臉痛心。
看來他的猜測沒錯,對方的確有三色同順。
然後等到再次輪到彌生秋早摸牌的時候,雀莊老闆的表情更精彩了。
那如果他不錯開的話,一發自摸大概也有了……
最後打成了流局,他的同伴一直到最後都沒有摸到能夠送和的牌。
三家聽牌,立直家只得1000,和立直棒抵消,收入0點;沒聽的同伴減3000點,反而是彌生秋早和鳴海悠兩人各賺了1000點。
牌局不急不緩地穩步進行。
牌河常常毫無章法,卻能夠做到立直必自摸,流局必聽牌,從不點炮的鳴海悠,彷彿有著滔天氣運傍身。
七個半莊結束,他們和錦川組之間的差距已經逐漸拉開到了除非是多倍役滿,不然已經沒有機會趕超的地步。
換句話說,已經可以提前宣告他們獲得勝利了。
而就在第八個半莊開始後的東二局。
江橋田一突然出聲說自己有些困,想要點香薰來提神,喊人進屋點上了煙……
牌局沒有立即開始,無論是誰,只要是在場的人,都能夠感受到牌室裡緊張起來的氣氛。
“提神的話,薄荷糖不就好了?”
蒲谷步衝江橋田一笑了笑,深深地盯了他一眼,從口袋裡拿出了一顆糖果大小的白色小球,塞進了嘴裡。
隨後走到牌桌前,把手搭在鳴海悠的肩膀上,
“四位,一直都在打麻將,肯定比我們更困吧,要來顆薄荷糖嗎?”
“我來一顆吧。”
最先開口的是錦川組請來的代打。
從蒲谷步手裡接過第一顆薄荷糖,放進嘴裡。
“好強的薄荷味,很不錯啊……”
這句表面上漫不經心的話,是說給江橋田一聽的。
鳴海悠也從蒲谷步手裡接過一顆,扔進嘴裡。
也是甜的,的確是薄荷糖的味道。
隨即把糖在嘴裡咬碎,糖心裡的液體,卻是發苦的藥劑。
彌生秋早和他一樣把薄荷糖咬碎,和他交換眼神。
就算不咬,等到糖衣被完全含化的時候,一樣會流出裡面發苦的液體來。
吃下薄荷糖的代打一定會立即出聲。
留給他們的時間相當有限。
在蒲谷步幫忙遮擋下,鳴海悠把手伸進口袋裡,撕開裝著揮發性藥劑的小袋。
類似於茉莉的香味混在江橋田一讓人點的香薰氣味裡,悄無聲息。
只需要三到五分鐘,如果沒有服用下解藥,吸入過氣體的人,就會漸漸失去意識,昏倒在地。
註定打不完的牌局繼續,把薄荷糖含在嘴裡的代打把注意力放在牌局上,聽到彌生秋早嚼薄荷糖的清脆聲音,下意識跟著咬碎了薄荷糖。
糖裡的解藥流出,代打摸牌的動作停了下來,眼睛逐漸睜大,第一時間急切地喊出了聲,
“糖是苦的!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