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了。”
“嗯。”
鳴海悠把手中的檔案疊在書桌的檔案堆上，順手整理好，看了一眼還在埋頭填寫報表的彌生秋早，回到沙發上，拿起隨身帶著的輕小說消磨時間。
因為需要做的工作多所以心情不好？
天色漸晚，他起身把室內燈開啟。
少女注意到光線的變化，纖細的右手，執筆的動作稍頓，“如果椎名桑還在等著的話，鳴海桑還是先走更好一些。”
“她已經先回去了。”
“這樣……”
操場上足球社的訓練散場了，只剩下兩三個人在練習射門，從時不時傳來的喊叫聲中，能聽出裡面有近田村一。
再之後，練習射門的人也離開了學校，走到辦公樓下的時候，傳來閒聊的嬉笑聲。
學生會室裡徹底安靜下來，甚至沒有鳥雀在窗外樹冠上停留，靜得讓他莫名感到煩躁。
“大概還有多少？需要我來幫忙嗎？”
“已經差不多了……”彌生秋早在筆記本上敲下一段話，伸手將鳴海悠買的汽水拿過去，稍作休息，“兩個月後的學園祭，已經有人來報名個人表演了，所以我想在今天就把到時會用到的各種表格先做好。”
哧~
“同時也是為了之後的請假騰出時間……”少女照例拿出一根吸管，插進飲料罐中，小口地吸著飲料。
其實這種工作，到時交給委員會一起處理也完全來得及。或許只是彌生秋早習慣了一個人來做。
“另外就是學園祭的贊助資金。”將入口的汽水飲下，彌生秋早繼續補充，“春葉社會出資一部分，和御影濱高中有合作關係的幾個會社也已經溝通好了。但考慮到學園祭之後還有秋季修學旅行，需要找到新的贊助商。”
“……”
他和彌生秋早都只是普通學生，除了春葉社以外，真的認識其他有資助能力的會社嗎？
敲詐一條松子一筆？
“資助商的事暫時先放一邊……”少女岔開話題，卻又許久不開口說話。
時間靜靜流逝，就算他再遲鈍，也應該已經察覺到少女今天有些不對勁了。
有什麼話想跟他說，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身為暢銷輕小說作家的文藝少女也會遇到這種情況麼……
“還有其他事？”鳴海悠試著開口問。
且不說讓彌生秋早能直接開口說出她的請求，至少先問出一點線索來。
“嗯……”
隨後又是一陣手指在筆記本鍵盤上輕敲的細微聲響。
“一集一萬五千円……原來這麼便宜麼……”彌生秋早小聲自言自語。
一集一萬五千円？
這是在查什麼……
“鳴海桑，”彌生秋早的目光從膝上型電腦顯示屏上移開，鄭重地看向鳴海悠，“我支付給鳴海桑144萬円的報酬，可以請鳴海桑幫忙為《奈井川的秋雨》裡面寢子的主配音嗎？”
“……”
……配音？這是把他當什麼了？無所不能的神明大人？
“一共24集，一集六萬円。”彌生秋早把膝上型電腦轉過來，讓他看她搜尋到聲優的配音報酬，“這部分錢是我單獨支付給鳴海桑的，動畫組那邊的報酬我也儘量幫忙多要一些……”
“問題不在於報酬多少……”鳴海悠伸手指著自己的臉，“彌生桑覺得我會配音嗎？”
“……”
少女默不作聲地把膝上型電腦又轉了回去。
鳴海悠坐回沙發上，思索著自己從零開始學配音需要多久……
而且事實上，他只需要給收留寢子的神社宮司配音就足夠了，應該難度不會太大……至少要比真正掌握聲優配音這門技能要簡單。
不過，彌生秋早看樣子似乎已經放棄了讓他配音的這個想法。
他也就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嗯……”書桌後的少女，眼睛在膝上型電腦上快速掃視著資訊，沉吟思索。最後，抬頭看向他，“找到聲優培訓所了，今天報名，這周週末就可以去，一週兩節課……”
“……時間來得及嗎？”
如果沒有系統的話，他想要學會配音需要多久時間呢……
一年？兩年？
如果還要保持能夠考上東大的學習成績的話，恐怕高中畢業之前根本不會有足夠的時間學會吧……
“《奈井川》的動畫企劃時間很長，最多能有兩年的時間。我們跟著培訓所學習一年，只是專門為一個角色配音的話，應該沒問題。”
“這樣……”他點頭同意，感嘆自己莫名消逝的青春。
“培訓費就由我來出……也算是給鳴海桑的報酬。”
“如果只有七八十萬円的話，我還是出得起的，畢竟學會的知識也是我自己的，沒有必要讓彌生桑替我付錢。”
“那……謝謝。”
處理工作事務有條不紊，無論是和校方、投資方還是學生社團溝通都毫無問題的學生會長。
卻唯獨在拜託人幫忙這件事方面，相當地拐彎抹角……
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到現在，還真是沒變過。
“所以，表格呢？做完沒有，需不需要我幫忙？”鳴海悠一邊在心中感嘆，一邊背起單肩包，右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機，亮屏看了一眼訊息。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還有一部分，不過我自己能做完。”
“那我先回去，彌生桑也不要勉強自己，畢竟不是什麼緊急的工作，晚一兩天也沒事。”
“嗯……”
鳴海悠從學生會室走出來，輕手輕腳地關上門。
夕陽從走廊側窗照射進來，將他的影子打在對面的牆上。他面朝側窗外的天空，眯起眼睛。
想了想，放棄了回身敲門重新走進學生會室的想法。
【悠：晚上想吃什麼？我去買菜。】
從學校裡出去、再坐電車到商業街，需要不少時間。等少女什麼時候看到了訊息，再回他也不遲。
發完Line訊息留言，他舉起手機，將窗外的夕陽框進手機螢幕裡，夕陽旁邊的雲彩，化成一隻雲燕，朝遠離太陽的灰暗天空飛去……
【三月七：隨意。】
【悠：壽喜鍋怎麼樣？慶祝秋季開學。】
超市裡，鳴海悠一邊單手發著訊息，一邊把貨架上包裝不同的壽喜燒汁轉到瓶背的產品詳情上。
【三月七：開學是值得慶祝的一件事嗎？】
【悠：當然，我們這一生，高中開學只有九次，秋季開學只有三次，高二秋季開學只有一次。這麼特殊的日子，不吃頓好的怎麼能行？】
【三月七：詭辯。】
【三月七：按照鳴海桑的說法，人生中的每一天都是獨一無二的。2011年9月1日這一天我們也只度過這一次。每一天都值得慶祝。】
【悠：說得好！如果不是我沒有每天都慶祝的能力和條件，我一定每天都慶祝。】
【三月七：……】
【悠：豬肉還是牛肉？】
【三月七：牛肉。】
鳴海悠暫時放下手機，把價格更高一點的那瓶壽喜燒汁放進購物車，推著車子去買食材。
難得想要好好做一次壽喜燒，就連牛肉也買了神戶和牛的外嵴肉。
買好食材，拎著滿滿的食品袋回家。
處理食材，將蘿蔔洗淨削皮切開，香孤改上花刀……
最後在平底鍋裡將所有食材一一碼好，澆上水和料汁，蓋上鍋蓋，開火。
叮~
彌生秋早回來的時刻，壽喜燒也算是煮好了。
“好香……”
“剛做好。”鳴海悠側過身，為彌生秋早讓出足夠的空間換鞋，看向出租屋門外的夜空，“回來的好晚，不是說了不要勉強嗎？”
“有些工作做到一半停下來的話，第二次重新開始做的時候，會浪費不少時間去回憶和熟悉進度的。”
“那就每天都少做一點。”
彌生秋早換上和鳴海悠同款的熊貓拖鞋，走進客廳。
餐桌中央剛煮好端上來的壽喜鍋，還冒著熱氣。
蘿蔔吸滿湯汁，顯出半透明一樣的澹栗色；魚袋擺在最中間，旁邊塞著蝦圈和魚餅，像是慶祝節日的福袋；薄切的牛肉片卷在一起，被壽喜燒的湯汁燉煮到微微變色。
一切都是恰到好處的模樣。
“我開動了。”
“……我開動了！”
面對不知道在慶祝什麼的壽喜燒，彌生秋早難得地打氣了幾分精神，跟著鳴海悠一起雙手合十，深吸了一口氣，輕聲祈告。
鳴海悠起身從冰箱裡拿出兩罐冰鎮好的飲料。
隨著“哧”的一聲，兩罐飲料被同時開啟，在壽喜鍋上方碰在一起。
他們在慶祝什麼呢……
鳴海悠知道。
她也知道。
有些事是說不清的，但也沒有說清楚的必要……他們都知道就足夠了。
少女的眼睛被壽喜燒中冒出的熱氣暈染，映著室內吸頂燈暖白色的燈光。
“不夠有慶祝的氣氛啊……果然還是要人多了才行。”吃飽了的鳴海悠，倒在沙發上，摸索不知道滑進了哪個沙發縫隙裡的電視遙控器，“和神河桑他們一起。”
“居酒屋太吵了……”
“在出租屋慶祝，我來做飯，餵飽四五個人輕而易舉。”人在吃飽的時候，總會自信一些。
“等之後，《奈井川》的動畫在電視上上映的時候，總會聚在一起慶祝的。”
“所以……明天吃紅豆飯吧！”
“明天慶祝什麼？”
“慶祝2011年9月2日這獨一無二的一天。”
“……”
兩人對視了幾秒後同時笑起來。
溫暖與舒心在笑聲中傳得很遠很遠……
傳到繁星點點的夜空之上，傳到鳴海悠安然熟睡後悠然的夢裡。
最後隨著清晨的暖陽將他曬醒，又躲藏進了少女早起為他做飯時木鏟在平底鍋上翻炒的聲音裡。
“早上好，鳴海桑。”
“早上好。”
簡單洗漱，隨後穿上運動服去晨練。
回來時，少女已經做好早飯，準備好了兩人中午的便當。
“歡迎回家，鳴海桑。”
“嗯……一起吃早飯吧。”
平澹如水的日常，舒適到讓他感到有些恍忽。
想一直這樣生活。
直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