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未盡，卻已茶涼。
葉小孤不知在柳生煙的房間裡站了多久。葉小孤想了許多，突然又感覺陳瑤來去匆匆的模樣。
相對於寶兒，陳瑤雖是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但是隱隱卻也算是摸爬滾打混跡多年的大姐大。除去了昔日在翠柳南岸的河畔別墅相遇之時的刻意賣萌，似乎真要說起來，也真就是見血連眉頭也不皺的女人。
葉小孤也不知道該不該聽從陳瑤的話，但是無疑陳瑤的建議和葉小孤想法相同。那就是去找柳家問一問。
但是柳家門檻這麼高，葉小孤一個人，這副模樣似乎也不見得能被人待見。更何況，誠如陳瑤所說，柳家花了大力氣佈下的封魔陣，沒有理由會不知道寶兒存在。
若是柳家在其中真就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估計葉小孤這時上門，怕是要提著頭去的。
心念斗轉，葉小孤仔細想了想之後的計劃，窗外的夜色卻也深沉許多。
腳下微微有些僵，葉小孤也打了一個呵欠，緩步走到洗水間。陳瑤泡過的水倒也沒有放淨，此刻雖是淺薄的一片淺紅，在白色的浴缸裡倒是顯得有幾分突兀。
葉小孤想到陳瑤赤身袒露的樣子，一時倒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對於陳瑤的想法倒也實在難以捉摸，但是無論如何，葉小孤倒是不太想再見到這個奇怪的女人了。
昔日賣萌討好，尚且讓葉小孤雙腿血染跪地不起，幾近昏厥。這次雖然也算是有些福利，但是先前也是真就差點兒把葉小孤活活打死。
葉小孤也不知道陳瑤為何會赤身相對，陳瑤的目光澄澈稚嫩，隱隱卻也有些羞澀，只不過言辭犀利，葉小孤一時也沒有察覺。
但是此刻想來陳瑤的躲閃也好，動作間若有若無的掩飾也好，似乎都並不算是天性放蕩的人……心念一轉，葉小孤卻是疾步走到陳瑤待過的浴缸裡。
隱約有些念頭，倒也不知真假，葉小孤卻是看了看左手，隨即皺了皺眉頭。左手上的傷口已然結痂，此刻雖是顯得不那麼齊整，幾道疤痕橫七豎八卻也顯得有些猙獰。
葉小孤皺了皺眉頭，卻是伸手扯著那結痂的傷處，撕開傷口之時，尚且沒有了血色，一時單單只是看到紅嫩的肉芽。
葉小孤看著手上的傷口，一時倒也忍不住心中微微一抖，畢竟這其中多少還是有幾分痛楚。
心念一轉，葉小孤卻是將左手放進浴缸之中。
先前葉小孤和陳瑤說了幾句，倒是走到了客廳，也沒有細看這浴缸，更沒有想過這其中是否有什麼古怪。
“……果然。”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心中倒也忍不住輕嘆一句。最開始見到陳瑤的時候，尚且是陳瑤主動開口，那時的注意力也都被陳瑤白皙的身子吸引，一時也沒有注意其他。
但是剛才看來這浴缸之中的血水按理不該是如此顏色，如此久聚不散才是。這下出手試探之間，葉小孤左手上的傷處，隱隱卻是吸納著這浴缸之中的殘留血水，不過瞬息竟然就將這些血水吸入掌心，化作一粒紅豆大小的珠子。
葉小孤自然不會認為這東西就是陳瑤的血，當下正想拿起這桌子看看。沒想到握著這珠子的時候，這紅豆一般的珠子卻是直接從指間化開，待到葉小孤反手檢視的時候卻又是凝在葉小孤食指上，好似一枚血色的指環一般。
“…………”這指環微涼，隱隱卻是扣實在葉小孤食指上，葉小孤皺著眉頭，一時倒也沒想過取下來。
只不過心裡倒是對於陳瑤越發的高看幾分。
昔日那個十五六歲滿是歡脫的小妮子奮力討好之外，今日這妖豔美人卻也是拿走了不少東西。
葉小孤原本還真以為陳瑤真是無所事事，一心求死。但是細想陳瑤的言語，卻也忍不住微微皺眉。這個女人就好像是世間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油子，卻也輪不到葉小孤來同情。
這浴缸裡面似乎也不單單只是尋常的自來水，甚至隱隱有些名堂。這指間的血水紅豆化作的指環，說不好也是陳瑤刻意留下的。
葉小孤甚至隱隱覺得這女人是不是刻意裝作受了重傷的樣子。
只不過這個念頭一起，葉小孤倒是看看眼前的浴缸，想起了陳瑤的言語。想來陳瑤應該是受了不小的傷，只不過不像是葉小孤所見的那樣灑脫從容就是了。
甚至於，葉小孤隱隱感覺陳瑤或許就等著自己醒來也說不定。畢竟這陳瑤本就是妖怪一類，真要是療傷一類，只怕還是回到自己的藏身之處比較好些。
沒有理由這麼大費周章的待在柳生煙家的浴缸裡，還裝作這般淡漠灑脫的樣子。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在等誰，這個人手上也必定有救治她傷勢的手段……
心念一轉，葉小孤看著自己左手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她一直在等我醒過來？她猜到我會用血替她療傷？”
這個念頭一起，葉小孤卻是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頭。仔細想想陳瑤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到最後簡單幾句離開之時的言語。
果然……陳瑤應該早就知道或是本就想要騙自己用血去救治她。所以她才會在浴缸中用秘法等這麼久，所以才會離開得那麼從容。
“真是個可怕的女人……”心念一轉，葉小孤卻也忍不住微微一笑。想著初時赤身相對的模樣，到最後陳瑤用法術變化出的這一身道袍時貼身相擁的感覺，卻也忍不住心中一定。
想來最後施展這些法術就是為了告訴葉小孤，自己傷勢好轉了吧。
葉小孤嘴角微微揚起，心中倒也一定。信步走到洗水間的鏡子前，看了看鏡子中自己此刻的樣子。
一時還是微微有些驚訝，鏡子中的自己穿著一襲黑色道袍，髮束黑簪。雖是不算上正冠華服，但是隱約也有那麼一些樣子。
葉小孤看著鏡子中自己的眉眼，一時倒也是微微有些遲疑。
葉小孤習慣了長髮，習慣了用亂髮遮掩住額頭，甚至是眉眼。雖是有些頹唐，但是隱約卻也算是一種保護色……只不過今日卻是讓陳瑤掀開了。
葉小孤隱約覺得陳瑤有些意思，倒也不是說白皙的身子，雖是也有些關係……算是一個有趣的女人吧。
葉小孤幾番遐想之間，肚子倒是免不了咕嚕叫喚一聲。當下倒是自顧自走到廚房去找了點兒菜飯勉強墊墊肚子。
葉小孤倒也不無擔心柳家人會不會突然出現在這房間裡，但是此刻葉小孤就這麼孑然一身，不好說爛命一條，但是柳家真要是想殺了葉小孤，只怕葉小孤在這南市裡也沒什麼地方可去。
當下，葉小孤倒是旁無若人的在柳生煙家裡做起飯來。索性，柳生煙家裡到底不比任含香家裡，雖不說冷飯冷菜，但是卻也多少有些食材。
葉小孤倒也沒有多少心思做點兒什麼，單單就這些東西做了個大雜燴，簡單吃了幾口，卻是站在窗邊思考著下一步的計劃。
只不過隱約想了想，卻也免不了皺了皺眉頭。這個陳瑤非是挑起了葉小孤的心性卻又這麼突然離去。不說其他，單單就葉小孤此刻擁有的手段，只怕就算是有心想去柳家闖一闖都難。
但是陳瑤卻是在這個關頭，自顧自的走了，這又是讓葉小孤如何是好。
“……要不回茅山找找許小滿吧，她多少算是有些本事。”葉小孤自言自語一句，隨即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想到茅山那一排排擺著旗幡掛布的小年輕和憨實迷糊的許小滿，一時倒也免不了心中一暗。
真要說起來那個茅山的李文傑扮相倒算是靠譜很多，只不過真要去找他，說不定還不如直接去找陳瑤，去找柳家來得直接。
“……功法，令咒。”葉小孤默默念著這所學所聞，一時倒也忍不住長嘆一聲，“要是有顆什麼修為丹，有什麼萬年道行的傳承就好了。”
這話一出口，葉小孤的動作卻是驟然一僵。
“……道行傳承？”
葉小孤伸出左手，看了看掌心的傷處，此刻卻也已經結痂。
“天師傳承氣韻……正陽雷罡……天生陰陽眼……天賦驅魔的左手……”葉小孤看著左手一時卻是心中多有激動，“這些東西都在我身體之中……但是我又該如何驅使？”
葉小孤想到此處倒也免不了微微皺了皺眉頭。
葉小孤並不笨，甚至隱隱所思所想還算是思維敏捷，考慮深沉。只不過平日裡和寶兒在一起也少了許多彎彎繞繞，沒有那麼多苦思冥想的地方。
但是此刻葉小孤回想著昔日所學，本身天賦不說，昔日引動天師符所見的小童不提，此刻真就能拿得出手的還真就只有正陽雷罡了。
正陽雷罡雖是被陳瑤幾番提及，話語之中這正陽雷罡直比傳世神功加身一般，橫行無忌，縱橫天地。只不過葉小孤看來，這雷引所引，雖是有些氣勢，但是更多的卻也不過只是些氣勁的激盪而已。
葉小孤在茅山學了幾個月，其中也不時會引動這雷引。倒也不說是尋求精進，單單只是因為當日不知如何，錯手引動這雷引直接將南家老爺子殺死，卻是在心中多有鬱結。
其時，葉小孤就著茅山經卷所述，呼吸吐納，脈絡執行之外，卻也隱隱發覺這雷引好像真就是如它名字一般就是個引子。
施展雷引之時，只要用身上的氣勁一激，就能激起這雷引。只不過這其中的雷光聲威也不好把控。
昔日，葉小孤得到這雷引之時，說來也有些奇異。在遇到茅山老頭之時，許小滿這個小道姑臨時起意遞給葉小孤一張真正的銀紋天師符。
葉小孤引動天師符，見到那虛幻縹緲的垂釣童子之後就隱隱有了這雷引。
葉小孤也不知道這雷引是不是真就難得，只不過所行所見，似乎真就是人人稱嘆，一時也算是預設了這雷引也算是不錯。
但是真就說起來 ，葉小孤倒也感覺這雷引並沒有想象之中那般厲害。雖是引動雷光，對於陰邪之物有些剋制，但是就像是面對陳瑤之時一樣，雖是有些花式，但是真要是面對高手只怕也沒有想象之中那般的摧枯拉朽，所向無敵。
“……那為什麼還會讓人人稱頌，感嘆萬千？”葉小孤摸著手上的銀線，一時倒也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頭。
手中的雷引就好像是埋入手臂之中的一條銀線一樣，觸及之間似乎隱隱有些酥麻的感覺。
“…………”葉小孤心念一起，隨手一引，手中緩緩升騰起微弱的電弧，不過片刻就凝成一團碗口大小的雷光。
只不過瞬息之間，葉小孤又反手將這雷光掩去。
這雷光雖是簡單，但是入手之間即便是葉小孤也難以把控。剛才要不是葉小孤反手滅掉了這雷光，只怕也現在也不知道升騰起多大的聲勢。
話雖如此，在葉小孤而言，這東西雖是有些聲勢，但是其實也沒有想象之中那麼強大。至少在葉小孤而言，偶爾觸及不過僅僅是微微發麻，倒也不至於真就受到什麼損傷。
對於南家老爺子那次出手，葉小孤後來仔細想來，一是，南家老子或許沒有想過葉小孤會施展掌心，雷。二則，葉小孤拼死之下，竭力催動雷引，可能沒有那麼多把控。
葉小孤想著南家老爺子，一時倒也算是想到了掌心，雷。雖然這招式算是茅山的法術，但是葉小孤無意從許小滿這個小道姑口中聽來，倒似乎以前在哪兒聽過一般，運轉起來也算是運用自如。配上這雷引也算是有些聲勢。
“茅山掌心，雷……”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看著手臂上的銀色雷引一時倒是若有所思。
葉小孤倒也不是對於這掌心.雷的感興趣，而是隱隱之中對於這運轉之時的感覺似乎有些想法。
在茅山所看過的經卷之中有吐納運氣的功法，許小滿這個小道姑學了十幾年才勉強引氣畫符，有些模樣。對於葉小孤倒好似天生就從左手處，隱隱有些氣勁繞著元體周天迴圈。
所以葉小孤在道法上甚至隱隱可以和許小滿這個小道姑比肩，只不過當世這道法衰微，真就是引火凝水也不過是買個打火機的事情。
而真要是說到降妖伏魔，還是需要畫寫符篆，其中的學問就不是幾個月能夠學成的。
這些瑣事不提，葉小孤其實真要說起來並沒有真正感受過吐納運氣，元體兩分的感覺。
只不過當下心念一起，倒也忍不住就地盤坐，平定心神，緩緩吐納運氣。
這感覺說來簡單，但是需要心中至淨，毫無雜念，甚至心神隨著呼吸吐納一併起伏。隨之深入之後又要極盡警覺，感受著那一絲絲微末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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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變化乃至於細緻到去感知元體和肉體的微末差異，也正是尋常呼吸和吐納之間的不同。若是悟性不足的人，只怕花個十年八載也感受不到元體的存在和吐納時的氣息。
即便是許小滿這個自稱天資卓絕被茅山掌教帶入茅山的小道姑都花費了一年有餘。
葉小孤雖是在茅山幾個月多有嘗試，但是也一直不知其解。只不過隱隱之中，自己左手上的氣勁似乎實在有些強勁，甚至強勁到葉小孤無法無視的地步，強勁到葉小孤忘記了追隨自己呼吸吐納的節奏。
左手之中的陽氣好似一股若有若無的暖流，不斷的迴圈週轉。葉小孤一時倒也忍不住感受著它的運轉。
這氣勁的運轉軌跡雖是緩慢卻也十分堅定，葉小孤追尋之間倒也算是勉強能夠感受一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小孤的盤坐在地，一時都有些腿腳發麻。若是尋常，只怕葉小孤已經大呼小叫的起身胡奔亂跳了。
只不過這氣勁實在有些離奇，葉小孤一時也沒有忍住，想要隨之多感受幾下。
如此又是過了一段時間，這時間也不知道多長，甚至連葉小孤都感覺不到腿腳的痠疼麻木，單單只是感覺到這氣勁的迴圈，週轉。
不知不覺之間，葉小孤腦海之中似乎逐漸清明，意識之中甚至隱隱感覺到了一個隱約的輪廓，四肢百骸，五臟六腑……一切的一切逐漸清晰，也逐漸具體起來。
而葉小孤的呼吸吐納之間不知不覺似乎也變得緩和，說不上有什麼差異，或許單單只是不那麼刻意。不急不緩，不驕不躁。
漸漸的絲絲微末的氣息順遂著鼻息天靈湧入，葉小孤平白的感覺天靈之上一陣清涼寫意。這絲絲氣息說不上浩大，甚至遠不及自己左手上的氣勁，但是卻是微末而堅定。
隨著這絲絲氣息的湧入，葉小孤也逐漸順遂著那氣勁的引動，引導著自己這絲絲氣息運轉，迴圈。
……這一切說來微末，但是對於葉小孤卻是幾多欣喜。
只不過就在葉小孤這絲絲氣息迴圈到肩胛穴位之時，卻是緩緩一顫，順著手臂緩緩而去。
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一時卻是隱隱有些控制不住這氣息。
隨著這絲絲氣息的湧入，漸漸卻是觸及了那手臂上的雷引。
葉小孤尋常所見這雷引不過只是一道銀線大小，但是此刻呼吸吐納，內視元體之時卻是感覺那銀線竟然好似巨大的銀色冰川一般，碩大無疆，竟然不知邊界。
而就在這絲絲氣息觸及那銀色冰川之時，卻是隨著一絲微末的顫動，那銀色的冰川上緩緩散落下一絲銀屑。
而在一品居之中，隨著葉小孤元體之中那一絲銀屑落下，盤坐在地的葉小孤身上卻是驟然騰起一絲電弧。
“！！！”
元體之中，葉小孤眼見著那一絲銀屑飄搖散落，卻是驟然心生警覺。
果然下一刻，這巨大銀色冰川卻是轟然倒塌，驟然湧動！
而在一品居，葉小孤盤坐在地，身上卻是無數銀色電弧驟然升騰，瞬息之間甚至將附近四五米的一切擺設盡數燒成灰燼，而整個一品居也驟然陷入黑暗，地下的供電室燃起熊熊大火。
葉小孤尤且不覺，單單只是看著元體之中的那巨大銀色冰川化作的銀色洪流瞬息席捲自己的元體脈絡。尚且不待葉小孤跟隨細看，腦海之中卻是驟然一痛，下一刻卻是昏死過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