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羊肉館。
熱騰騰的清湯，氤氳在熱氣之中，平添了幾分熱鬧。
羊肉也是肥瘦相宜，筷子一起，湯裡一涮，入口之間熱氣和羊羶味兒混雜一湧，整個人似乎都燥.熱了幾分。
這裡倒也不是什麼高階的酒店，不算大的房間裡，擠著三五桌人，難免顯得有些吵鬧。
相較於周圍穿著羽絨服，大棉襖的尋常老少，羊肉館的一角，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時顯得突兀許多。
其中一個男人尤且還剃著一個大光頭。
大冬天也不見戴帽子，就這麼兀自吃著涮羊肉，似乎還挺自在。
“................................你打算怎麼辦？”
對於涮羊肉，葉小孤其實也不是特別喜歡吃，前幾次算是來京城嚐個新鮮。
但是吃了幾回，倒也不怎麼喜歡了。
也不是因為味道不好，而是燥.熱之後，家裡又有兩個大美人兒，偏偏還不能碰，難免有些憋得慌。
嚴缺似乎對於這涮羊肉頗為喜歡，以前見面還不怎麼動筷。
如今倒是嫻熟萬分，涮起羊肉來，說是三分熟絕不會有五分。
雖然見著葉小孤沒怎麼動筷子，嚴缺也沒有客氣，自顧自的吃了一會兒，才淡淡的說道。
“你打算怎麼辦？”
葉小孤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
“兩個選擇，要不就直接去周家，要不就再看看。”
嚴缺隨手夾著一塊羊肉，自顧自的又呲溜了一口，緩了緩，隨口說道。
“第二個選擇我幫你做過了。乾雲白身上的致命傷是被真元引動之後直接貫穿的。”
“不憑藉任何道法，單純靠真元的氣勁就能殺了乾元白。按照你所說，周淵常的修為只怕已經達到了化嬰境。”
話語落下，嚴缺也沒有在意葉小孤錯愕的目光，自顧自的又吃了一片羊肉。
葉小孤雖然知道周淵常一定得到了提升，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周淵常竟然會有這麼大的提升。
如果周淵常真的已經成就了化嬰境，只怕葉小孤加上嚴缺也難有什麼作為。
遲疑了一會兒，葉小孤突然想到了似的，看了嚴缺一眼，開口說道。
“......................................天門之中，乾元白司掌教化，雷天掌管法度。我們去找雷天求助如何？”
“雷天也死了。”
葉小孤這話剛一出口，嚴缺就冷冷的說著一句。
一時之間，葉小孤還來不及輕鬆一下，轉眼又蓋上了一層陰雲。
“周淵常到底打算做什麼？’
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隱約也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
嚴缺自顧自的夾著一片羊肉，在銅鍋裡涮了涮，淡淡的說道。
“如今乾元白和雷天身隕，天門必然會大亂。雖然周淵常修為強悍，但是單就這俗世之中就不止一個天門。”
“其他諸如龍門，三刀會一類的勢力，也有遺存秘境之中的勢力扶持。到時候他們出手，我們就可以收場了。”
葉小孤聽到話尾，突然愣了一下，看了嚴缺一眼，下意識的反問道。
“收場？”
嚴缺也沒有沾什麼醬料，徑直吃了一口清湯羊肉，隨口說道。
“雷天和乾元白雖死，但是周淵常得到了異寶的訊息，未必人人都知道.........................”
葉小孤聞言，看了看嚴缺，又看了看四周，應聲道。
“你不是在逗我吧？我們兩個要勢力沒勢力，吃個涮羊肉都點個小鍋的。你要我怎麼宣傳啊？”
嚴缺抬起頭看了葉小孤一眼，卻也沒有多說些什麼，又低下頭涮了一片羊肉。
葉小孤仔細想了想，卻是看了嚴缺一眼，皺著眉頭說道。
“你的意思，要逼著周淵常打一架？”
嚴缺吃了一片羊肉，用筷子戳了戳白瓷碗，淡淡的說道。
“說的好，你去找周淵常打一場如何？”
“............................................................”
葉小孤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自然不敢應聲。
周淵常如今的修為，已經到了化嬰境，甚至能夠殺掉乾元白和雷天。
單憑這樣的戰績，葉小孤真要是去找周淵常動手，估計一個照面都擋不住。
見著葉小孤不說話，嚴缺優哉遊哉的揣了這麼久，終於還是開口說道。
“世間有天龍鎮南北，三刀五虎分東西的說法。”
“如今天門已經被周淵常控制，三刀會遊離於地下，不問世事，未必會插手這事兒。”
“龍門之中勢力繁雜，但是向來沒有什麼章法。唯一能夠稱得上助力的，只有五虎宗。”
葉小孤聞言，拿著筷子夾了一片羊肉，自顧自的涮了涮，示意嚴缺繼續說。
嚴缺看了葉小孤一眼，繼續說道。
“三刀五虎雖然名聲不顯，世說紛紜，但是實力並不弱。”
“五虎宗，又稱為五虎盟，是由龍虎宗，五符門聯合而成的勢力。”
“只不過後來天門興盛，加上萬道盟的扶持，五虎宗也只能暫避其鋒芒。”
葉小孤聽著嚴缺說了這麼久，一時倒是有些不耐煩的敲了銅鍋，開口說道。
“能不能直接點兒？”
“好，你要直接的是吧？五虎宗的山頭就在衡州。你現在過去告訴他們，天門的周淵常懷揣異寶，殘害同門，你看他們什麼反應？”
嚴缺見著葉小孤不耐煩，也沒有再繼續賣關子，直接應聲道。
只不過這話，說到了這兒，似乎一下子就進入了僵局似的。
葉小孤自然不可能就這麼隨意闖進五虎宗，宣揚周淵常的所作所為。
畢竟真要說起，周淵常做的這些事兒，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相較於尋常勢力之爭，動則殺人千百，滅人三代。
周淵常這次做的非但是乾淨，甚至可以說是極其剋制了。
一想到這兒，葉小孤暗暗皺了皺眉頭，總算明白嚴缺為什麼一直這麼揣著了。
相較於別人，嚴缺和周家也算是仇怨頗深。雖然和周淵常同屬於嫡子，但是周廣林一死，周淵常眼下的發展真的可以說是順風順水。
嚴缺眼見著天門離自己越來越遠，心裡怕也難免有些焦躁。
只不過，正如這五虎宗之說一樣，嚴缺自己都挑不出周淵常的毛病，還怎麼談及其他。
沉默了一會兒，葉小孤歪著腦袋看了看銅鍋底下，倒也沒見著什麼明火，似乎是電磁爐一類的東西，隨口說道。
“.........................................嚴大少，以前是做什麼的？”
嚴缺聞言，微微愣了一下，只不過也沒有隱瞞什麼，隨口說道。
“沒有做過什麼，一直在家裡修行。偶爾喜歡吟詩作賦一類的文娛。”
葉小孤嘴角微微一揚，輕笑著看了看涮羊肉的銅鍋，隨口說道。
“我就說..............................嚴大少這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連涮羊肉都能吃三五斤，還真是不得了。”
話語之間，葉小孤想著當初和嚴缺從黑山礦坑出來之後，在涮羊肉館子裡嚴缺獨自胡吃海喝，也算是讓葉小孤記憶尤新。
嚴缺聞言，淡淡的看了葉小孤一眼，說道。
“嚴家變故的時候，正好隆冬，家中也正好吃著涮羊肉。”
葉小孤聽到這裡，一時倒也難免收斂了幾分笑意，抬起頭看了嚴缺一眼，開口說道。
“嚴少爺，我們不妨敞開了說吧。你把虎鶴血紅丹給我，我成就了化嬰境，幫你殺了周淵常，奪回天門。”
嚴缺聞言，嘴角微微一揚，自顧自的又夾了一片羊肉涮了起來。
反倒是葉小孤這氣勢一散，多少有些洩氣的意思。
嚴缺吃了一片羊肉，看了葉小孤一眼，開口說道。
“我餘生所願，不過是重掌天門而已。虎鶴血紅丹對我已經沒有什麼用處。”
話說到這兒，葉小孤微微愣了一下，微微皺了皺眉頭，看了看嚴缺，疑惑道。
“嚴少爺的意思是？”
“周淵常沒有得到天門血符，否則他不會殺了萬道盟派來的乾元白和雷天。給我血符，我給你虎鶴血紅丹。”
羊肉涮鍋裡的熱氣如舊，滾燙的湯汁隱約見著三兩顆紅棗和枸杞。
這無疑是一個很好的交易，葉小孤拿著這血符無用，嚴缺也對於虎鶴血紅丹沒有什麼興趣。
但是.......................................
“那血符在哪兒找？”
葉小孤一臉疑惑的看著嚴缺，非但是表情上不顯分毫，就是眼神都分外疑惑。
這嫻熟的演技，甚至連嚴缺都微微皺了皺眉頭，飽有深意的看了葉小孤一眼，淡淡的說道。
“天門血符本來就只是一道無用的符篆。只不過血符代表著萬道盟的認可。想要成為天門之主，就必須得到這東西。”
葉小孤聞言，仍舊是頗為好奇的看了嚴缺一眼，開口問道。
“那你也得給我個地方，我幫著你去找啊。”
“別裝了.........................天門血符雖然只是一道符篆，但是事關萬道盟，周廣林不可能隨便存放。”
“而且這血符必須存於活人的體內，你覺得周廣林最後見到的人，亦或是最有機會得到血符的人是誰？”
葉小孤的演技雖然不錯，但是嚴缺也沒有什麼耐心和葉小孤繼續演下去，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葉小孤嘴角微微一揚，心中微微一動，輕笑著拿起筷子，隨口說道。
“嚴少爺的本事也不小，又身負八門傳承，要是斷定了我有血符，為什麼不殺了我？”
“血符也屬於傳承一類，非是本人意願，旁人也強取不得。即便是能夠用秘法取出，非但是耗時費力，對於你也傷害不小。”
嚴缺看了葉小孤一眼，淡淡的說道。
雖然這話語平淡，但是嚴缺眉間的愁緒也沒有消減半點兒。
葉小孤自顧自的夾起一片羊肉，涮了涮，隨口說道。
“嚴少爺也知道這血符強求不得。我和周廣林非親非故不說，甚至還有點兒小仇怨。你覺得周廣林會主動把血符給我，也不願意留給周淵常嗎？”
“.................................................................”
嚴缺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一時也沒有應聲。
誠然，這的確是嚴缺心中最大的困惑。
一個看似很合理的推論，唯一的不合理之處也正是周廣林的抉擇。
周淵常是周廣林的親生兒子，周廣林也沒有理由會把血符交給外人。
除非......................周廣林已經知道背後的主謀正是周淵常，一氣之下才會將血符給了葉小孤。
一念閃過，嚴缺飽有深意的看了葉小孤，只不過葉小孤卻是兀自抹了抹嘴，隨口說道。
“衡州對吧？五虎宗，我代嚴少爺去一趟。虎鶴血紅丹，我們說好了。”
話語落下，葉小孤自顧自的起身離開，單單只留下了一個愁眉難解的嚴缺。
“為什麼明明知道血符無用，還一直拿著不願亮出來？難道他真的沒有血符？”
嚴缺看著葉小孤的背影，心中幾番猶豫。
而緩步走出的羊肉館的葉小孤，抬起頭看了看深沉的夜色，心裡也有些猶豫。
“如果換了那虎鶴血紅丹，不是正好合用嗎？”
疑惑之間，葉小孤也沒有停下腳步，自顧自的就走進了夜色之中，再也沒有回頭。
......................................................................................................................................................................................................................
天氣顯得格外的晴朗，是北方少有的晴天。
回到酒店睡了一晚，葉小孤自己也猶豫了好久，還是不太願意交出血符。
或許是因為對於嚴缺的忌憚，或是是擔心周淵常的報復。
葉小孤雖然明知這血符沒有用，還是不太想將這血符交出去。
簡單的收拾了一番，葉小孤信步走出了酒店，準備先去衡州看一看所謂的五虎宗。
開著車臨近機場的時候，葉小孤才突然想到了柳生煙。
聽陳瑤的意思，柳生煙似乎過得還不錯，少了刀劍，自然也不用擔心哪天突然衝進一群人喊打喊殺的。
這樣的生活，或許也算是合了她的意。
葉小孤來京城這麼多天，也是沒怎麼去打擾她。
只不過臨到了離開的時候，一時還真是有點兒想她的意味。
“香榭別苑嗎？”
一念閃過，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隱約倒是想到了陳瑤提過的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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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這個圈子裡見刀見血的，但是世俗錢財一類的東西，還真是沒有多少修士會在意。
柳家雖然家臣散盡，柳生煙也舉目無親，但是家裡的一系列存款也好，各種資產也罷，倒是足夠讓柳生煙繼續揮霍一段時間。
而且看起來，這個柳大小姐非但是沒有揮霍，反倒還有些成果了。
原本葉小孤還以為這香榭別苑應該是個地方，但是真到了地方才發現竟然是一個巨大的酒店公寓。
如果是以前，葉小孤指不定還得結結巴巴，猶豫一段時間。
如今葉小孤倒是沒有什麼猶豫的，直接走到酒店的前臺，開口問道。
“你好，我今天預定了十一點和柳董事長談生意，不知道她在不在？”
前臺的侍者聞言，開口問道。
“董事長正在開會，先生您貴姓？我幫您查一下預約。”
話語落下，這前臺侍者抬起頭一看，葉小孤的人影已經不見了，一時還難免有些疑惑。
而葉小孤倒是自顧自的走進了電梯。
葉小孤自然沒有什麼預約，也自然不想費些事兒走流程，單單只是想要確定柳生煙在不在這裡而已。
這酒店集酒店公寓為一體，相對而言，樓層劃分也比較簡單。
雖然有諸多門禁，但是對於如今的葉小孤而言，右手的雷光都不用激起，直接凝實真元就行了。
信步走到辦公區，葉小孤抬起頭四處找了找會議室，最後也沒有花費什麼功夫。
“會議室....................會議室...................是這兒嗎？”
葉小孤站在走廊裡好奇的看了看兩邊的房間，緩緩的停下的腳步。
玻璃門裡隱約見著十來個人正在開會，人群之前，一個妝容精緻的女子顯得尤為顯眼。
葉小孤見著柳生煙，卻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揚，在外面看了好一陣子。
柳生煙開的會似乎也只是尋常的例會，倒也沒有持續多久。
葉小孤在外面看了一陣子，眼見著裡面快散場了，還是打算先避一避。
沒想到，身後突然出現一個男人推了葉小孤一下，輕斥道。
“你是什麼人？工牌拿出來？鬼鬼祟祟的躲在這兒幹什麼？”
葉小孤雖然知道後面有人來了，一時也沒有注意。沒想到這人卻是一巴掌推了葉小孤一下。
葉小孤本來就貼著玻璃門，一頭就撞進了會議室裡。
還來不及看會議室裡眾人的反應，葉小孤皺著眉頭就回頭看了一眼。
原本葉小孤還以為這是一個保安，沒想到一回頭才發現這還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兒。
西裝革履，頭髮也做了一個不錯的髮型，模樣也還說得過去。
只不過這個年輕人眼裡的一絲掩不住的不屑，還是讓葉小孤難免有些不爽。
葉小孤踉踉蹌蹌的闖進會議室，會議室裡的眾人也沒得來及反應。
反倒是這小年輕似乎還想著再顯擺一下，伸手就要攥著葉小孤的衣領，想要收拾葉小孤一頓。
“住手！”
這小年輕還沒有抓住葉小孤的衣領，柳生煙就反應過來輕喝了一聲。
柳生煙一開口，這小年輕一轉眼就換了一個陽光的微笑，看著柳生煙，笑著打了個招呼。
“柳小姐........................”
一語未盡，這小年輕還伸著手打算和柳生煙握個手，柳生煙卻是徑直走到葉小孤身前，輕聲道。
“你怎麼來了？”
葉小孤聞言，看了看四周的人，心裡瞬間冒出了無數的霸道總裁的戲碼。
但是一轉眼又煙消雲散，反倒是十分恭敬給四周的人鞠了個躬，致了句歉意，然後對著柳生煙，說道。
“你先忙你的。”
葉小孤這言行之間，雖然沒有強吻，沒有大吼大鬧。但是舉止有度，也多有分寸。
在會議室的眾人如何看不出來葉小孤和柳生煙關係匪淺，原本就是一個例會而已，自然也沒有太多糾纏，各自散去。
反倒是那個小年輕似乎沒什麼眼力勁兒，一直等在一旁，看著柳生煙，裝著一臉陽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