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白牆，溪水人家，除了沒有尋常世俗小鎮之中的孩童和婦人，幾乎都和尋常的江南小鎮沒有什麼區別。
青石長街一直走，楚清秋雖然還是冷著小臉兒，習慣性的端起了架子，但是行走之間還是和葉小孤走得很近。
葉小孤反倒是一臉隨意的看了看四周，臉上也看不出什麼情緒。
溪水環繞，青瓦之上偶爾還見著年久不曾打理的青苔，街巷兩邊的店面除去了些許文房用品，也不見世俗的百貨。
唯獨偶爾傳來的寥寥讀書聲，讓葉小孤想起來這裡叫做瀟.湘書院。
楚清秋走著走著，走過溪邊的小橋的時候，反倒是一下子把葉小孤拉住，指了指橋下的小魚，歡喜的說道。
“你瞧，那魚也是一對兒。”
葉小孤聞言，暗自挑了挑眉頭，看了楚清秋一眼，心裡對於這個姑娘真是沒什麼言語了。
明明出了這麼大丑，楚清秋還能有閒心在橋上看小魚兒，真是讓葉小孤開了眼界。
見著葉小孤應聲，楚清秋轉過頭看了葉小孤一眼，柳眉微皺，說道。
“你看著我幹嘛？我讓你看橋下的小魚。”
“..................差不多得了吧，要死也是我死，你慌什麼？”
楚清秋雖然話語平淡，但是指尖指著橋下小魚的時候，還是免不了有些顫抖。
葉小孤別的不說，對於女人的情緒還真是有種特別的敏.感，這還真是天生的。
楚清秋一聽葉小孤揭穿了自己的心思，眼看著目光閃爍，眼裡的淚光泛起，似乎還真要哭一場似的。
葉小孤一見著楚清秋這樣，隨意的看了看四周，玩笑道。
“又想我伺候你是吧？這地方也行，我抱著你在這橋上玩兒。一會兒你興致起來了，還能讓下面的那些小魚兒見識見識什麼叫水流如注。”
楚清秋本來心裡也遊戲忐忑，一邊生怕自己的爺爺真把葉小孤殺了，一邊又擔心葉小孤以後真的娶了自己，以後還如何在這瀟.湘書院之中修行。
心念之間，瀟.湘書院到底是楚清秋生活了百年之地，眼下見著這小橋流水，一時還真有些觸景生情的意思。
只不過楚清秋這情緒還沒起來多久，就被葉小孤一句玩笑直接給破壞得乾乾淨淨，說不定以後見著這小橋流水都沒有什麼好印象了。
一時之間，楚清秋也是羞.怒難言，握著粉拳照著葉小孤肩膀就拍打了幾下，羞.怯道。
“你這人怎麼這般有辱斯文？這小橋流水如此詩意的地方，都被你糟.蹋了！”
“我還沒開始糟.蹋，你急什麼啊？你真想在這兒試試？我覺得挺羞.人的，要不晚上來吧？”
葉小孤見著楚清秋清麗的俏臉紅霞暗起，也隨口逗笑一句。
楚清秋聽著葉小孤這話，又是追著葉小孤鬧了一陣。
兩人這說說鬧鬧，還沒有追下這小橋，剛過了一半楚清秋就見著葉小孤緩下了腳步，一時倒是好奇的問道。
“怎麼了？”
“..................................”
葉小孤隔著老遠就看到了楚博藝老爺子帶著一群弟子守在遠處的巷子口。
一時還真是被這陣仗嚇了一跳，心裡還準備著措辭。
沒想到楚清秋見著葉小孤不走了，不知是不是把葉小孤的玩笑當了真，輕笑著就湊近了葉小孤耳邊，輕聲耳語道。
“你要是真想和我到這裡來，那我們晚上也可以來看看~”
話語落下，好死不死，楚清秋又是十分大膽的伸手往葉小孤下面揉了兩下。
葉小孤一聽著楚清秋這話，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到了楚清秋的動作。
這小橋上的圍欄也不高，雖然常人看不清楚細末，但是楚博藝老爺子這樣的修士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楚博藝老爺子眼角餘光見著楚家的眾多子弟面色有異，一時也忍不住怒火暗起，快步上前走了兩步，沉聲招呼道。
“清秋！還不過來！”
楚博藝老爺子這含怒的低喝，一時也是讓楚清秋慌了神，下意識就揪了葉小孤一下。
葉小孤本來被揉了兩下就已經有些感覺，又被楚清秋揪了一把，一時還真是消不下去。
楚清秋也沒功夫顧及葉小孤如何，清麗俏臉微起紅霞，卻是三兩步直接快步走到了楚博藝老爺子身前。
面對著自己的寶貝孫女，楚博藝老爺子雖然擺起了臉色，卻也沒有責罵什麼，扭了扭頭示意楚清秋走後面去。
一旁的方嘉淵老爺子倒是直接領走了楚清秋，也沒有跟著看看熱鬧。
楚清秋這想著就來一出，可把葉小孤可害慘了。
眼下葉小孤別不說，穿著一襲長衫還支起帳篷，真的是讓葉小孤都覺得丟臉。
葉小孤極力的想要不去想這事，但是要恢復如初還是需要一定時間。
偏偏遠處的楚博藝老爺子已經氣得不行，如何願意給葉小孤這點兒時間，當下卻是冷然高喝道。
“過來！”
“.....................................”
葉小孤聞言，尷尬的扯了扯嘴角，卻發現怎麼都笑不出來。
一邊是觸怒楚博藝老爺子，一邊是稍微出點兒醜，葉小孤自然分得清輕重。
只不過真到葉小孤緩步走過去的時候，一時倒也難免讓這些楚家子弟面露異色。
先前這些楚家子弟已經見著了，楚清秋輕笑著伸手往葉小孤身上探，但是真到葉小孤走出來，卻也難免對視一眼，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
雖然楚清秋回來不過三兩天，但是關於楚清秋這個絕.美的高冷師姐的傳言，其實已經在暗地裡傳開了。
傳言的源頭自然是當初在半空之中見過葉小孤二人的陳書青，面對著自己垂.涎已久的師妹，陳書青自然氣葉小孤的捷足先登。
要知道楚清秋甚至可以說是陳書青進入楚家，掌管瀟.湘書院的敲門磚。
如今一轉眼就被一個突然出現的葉小孤給追到手，陳書青自然也不會傳出什麼好話。
和同門弟子的話語之間，對於楚清秋自然也是能踩則踩，什麼汙.穢不堪的詞都往她身上說，連帶著葉小孤成為了重點的描述物件。
只不過也不是說葉小孤多麼帥氣英俊之類，主要是強調了一下葉小孤的能力不凡，身負驚人特長。
這傳言在瀟.湘書院之中傳開，對於楚家的子弟自然也有所耳聞。
原本楚家的子弟還據理力搏，沒想到這到頭來還真是感覺有些打臉。
“咳咳~.....................”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葉小孤也只能承受著眾人的目光，就這麼驕傲的豎起旗幟走到了眾人面前，輕咳了幾聲，算是打破了這難言的尷尬。
“楚博藝前輩。”
簡單的打了個招呼，在這個情況下葉小孤都感覺自己有些詞窮。
楚博藝見著葉小孤這模樣，真是氣得發抖，恨不得出手將葉小孤斬殺當場。
偏偏這裡這麼多楚家子弟，加上楚清秋已經被這個突然竄出來的狗東西給吃，楚博藝老爺子心裡怒火再盛也沒法出手。
“跟我進來！”
強壓著怒氣，楚博藝老爺子也不想多看葉小孤一眼，轉身就朝著大門走去。
到了這個地步，葉小孤也沒法說是逃走什麼的，緩步跟了進去。
兩人一走，餘下的楚家子弟立馬就炸開了鍋。
“沒想到傳言竟然是真的，楚師姐竟然真的找了一個這樣的男人。”
“那也太長了吧，完全不協調啊，跟狗似的。”
“狗哪有這麼長，分明是馬。”
“你們實在是見識太少了，按照獸典記載，人生龍虎之相，那分明就是虎.鞭的長度。”
“老虎有這麼長嗎？”
..............................................
瑣碎的言語之間，這些楚家子弟還真是亂作一團，不過一會兒整個瀟.湘書院再次傳開了這事。
事情越傳越玄乎，到了最後不知怎麼又變成比試大會，人人都暗自比較長短，也不知道葉小孤聽著這些話會有什麼反應。
只不過眼下，葉小孤也沒有什麼心思在乎什麼瑣碎的言語了。
這楚家的院子和整個瀟.湘書院一樣，不算顯眼。
地上的青石隱約還見著屋簷水滴成的小坑，院子裡也很清幽雅緻，只不過四壁高牆，想來採光不是特別好，顯得過於壓抑。
走廊上倒是三五步就掛著燈籠，這夜色之中依舊顯得十分亮堂。
葉小孤跟著楚博藝老爺子走了這麼一會兒，總算是恢復如初，勉強不算是特別的尷尬。
就在葉小孤打算開口說兩句的時候，沒想到楚博藝老爺子卻是伸手推開一間房門，冷冷的說道。
“進去。”
葉小孤見著楚博藝老爺子也沒有邁步，一時還想等著主家先進去，但是等了一會兒似乎也不見楚博藝老爺子邁步，只好尷尬的笑著走了進去。
“嘭！！”
葉小孤後腳剛一踏入房間裡，沒想到身後的楚博藝老爺子直接就將房門猛的關上。
葉小孤一臉錯愕的看了看身後的木門，還想著這楚博藝老爺子為什麼沒進來的時候，突然房間裡卻是漸次亮起了一排排燭火。
燭光招搖之下，整個房間顯得格外的空曠。
葉小孤轉過頭還沒有看兩眼，心裡又是咯噔一跳。
這房間裡也沒有什麼桌椅板凳，不是什麼會客之所，更不是什麼休憩之地。
當先就擺著一條香案，其上立著數十個黑底白漆的靈牌，這分明就是一個祠堂。
葉小孤雖然隱約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兒，但是一想這說不定是楚家的習俗，當下也沒有想著逃跑，而是皺著眉頭緩步走了過去。
而就在葉小孤走進不過十來步，一個男人卻是緩步走了出來，淡淡的說道。
“我等你很久了。”
葉小孤聞言，微微愣了一下，藉著光亮看著遠處的那個男人，一時還真是沒想起來是誰。
這個男人不算高，身形瘦削，看起來少了幾分精氣，不過眉目之間依稀還能見著些往日的風骨。
“掩月樓的事，我今日向你來討了。”
葉小孤一時還有些困惑，這男人卻是幽幽的說著一句。
這話一起，葉小孤總算是隱約想起來這人的名字。
“雲........鴻雲........楚鴻雲？！”
一想起這名字，葉小孤心中陡然一跳，恍惚之間似乎一切都連起來了似的。
原來一切真的是騙局嗎？不過單純為了抱當初幾巴掌的仇怨，不至於玩這麼大吧？甚至於楚清秋這女人也太犧牲了吧？
心念之間，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看著遠處的楚鴻雲一時還真是不知道說什麼。
畢竟當初楚鴻雲也就和葉小孤在掩月樓見過一次。
葉小孤雖然扇了他幾巴掌，那也是因為楚鴻雲攔著葉小孤非要葉小孤把陳瑤，柳生煙給他。
這件事說小不小，但是也遠沒有必要搞得得這麼複雜。
一念閃過，葉小孤皺著眉頭看了看楚鴻雲身後的靈位，一時難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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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搖曳，房間裡也顯得有些恍惚。
香案上香菸寥寥，映著黑底白漆的靈位，一時也讓人心中微微一沉。
葉小孤微皺眉頭看著遠處的靈位一直不應聲，楚鴻雲等了一會兒，似乎也沒有繼續賣關子的意思，顫抖著手指了指靈位上的名字，沉聲道。
“楚天宏，前代瀟.湘書院第二十三席弟子，喜好音樂，通識樂理。”
“楚志義，前代瀟.湘書院第三十六席弟子，好書畫。”
“楚星波，前代瀟.湘書院第十六席弟子，精通推演術數，曾被認為光復儒門六藝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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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間七十三尊靈位，是我楚家上代之中堅，也是我瀟.湘一脈復興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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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鴻雲一番話說完，目光卻是從靈位上收回，回頭淡淡的看了葉小孤一眼，說道。
“葉先生，你難道不打算說點兒什麼嗎？”
葉小孤聞言，眉頭微微一挑，一時還真是跟不上楚鴻雲的思路。
這楚家的人感覺都神神道道的。
微微皺了皺眉頭，葉小孤撇了撇嘴，也沒有什麼心思和楚鴻雲待在這裡。
即便是被楚清秋一直纏著，到處出醜，葉小孤都不願意跟著楚鴻雲待在這裡。
這一排排的靈位，煙氣寥寥的，葉小孤不覺得滲人，只是想起了以前在南市的南源老爺子，一時之間心中難免有些硌應。
“有話就直說吧，你指著這些東西念一遍，沒頭沒尾的，我也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
話語之間滿是隨意，卻也讓楚鴻雲面色微微一冷，沉聲道。
“你裝什麼裝！我楚家一脈中堅，斷送於你家馮寶兒之手！昔日我天資卓絕，冠逸瀟.湘，如今卻成這副鬼樣子！你拿什麼還！”
葉小孤初時還被楚鴻雲這驟然的低喝嚇了一跳，但是聽到寶兒的名字，一時卻也平復許多。
這個不給葉小孤省心的大狐狸，也不知道是做了些什麼，反正總是少不了染塵出泥，仇怨多生。
葉小孤此刻最應該和寶兒撇清關係，畢竟這楚鴻雲當初在掩月樓沒有認出自己，想必也是後來才查到關於自己的訊息。
這麼說起來，其實楚鴻雲也只是知道葉小孤跟著寶兒住過一段時間，但是並不知道葉小孤和寶兒是什麼關係。
眼下葉小孤在這瀟.湘書院之中，勢比人強，葉小孤本不該逞這個強。
“你想要我怎麼還？”
只不過葉小孤還是淡淡的應了一句，也未曾否認什麼。
楚鴻雲聽見葉小孤這話，嘴角微微一揚，眼裡閃過一絲暴虐無端之色。
楚鴻雲最怕的就是葉小孤說他和寶兒沒有什麼關係，這樣一來楚鴻雲還真不好下手。
但是葉小孤這話既然應了，楚鴻雲自然也不介意好好的和葉小孤談一談這個賠償。
房間一側的小門之中，隨著葉小孤的一聲應允，剛才叫葉小孤進來的楚博藝老爺子也緩步走了進來。
相較於初時的怒氣衝衝，此刻楚博藝老爺子倒是顯得格外的平靜。
只不過越是這看似平靜的模樣，其實心中的怒意就越是讓人小看不得。
葉小孤微微皺了皺眉頭，看著緩步走出來的楚博藝老爺子。
楚博藝老爺子就這麼緩步走到香案前，接過楚鴻雲遞過的青香，為這香案之上的前代的楚家子弟敬香。
葉小孤眼見這氣氛不對，腳下微微後移了半寸，心裡隱約感覺到可能會出事。
沒想到葉小孤腳下一動，背對著葉小孤敬香的楚博藝老爺子就淡淡的開口說道。
“清秋是我最疼愛的後輩，饒是昔日鴻雲天資初顯，我也叫我的老友教導清秋，而非鴻雲。”
“當年的事，我原本認為與你無關，但是你既然這麼硬氣非要承下來。在這楚家七十餘口面前，我也不能徇私。”
“清秋稀罕你，但是她也坦誠說你無心娶她，叫我別在這事上逼你。那這樣也好，老頭子有個擇中的辦法。”
“......................我斷你雙腿，饒你不死。”
“嘭！！”
一語話落，葉小孤聽著楚博藝老爺子這話，一時之間真是毛骨悚然，右臂雷光一起，元體之中的真元瞬息暴起，只求逃出生天！
其實葉小孤剛才也是想到了許久不見的寶兒，些許情緒湧上心頭而已。
要是真的知道這楚博藝老爺子會來，葉小孤也不至於這麼頭鐵，非要在這個時候逞一時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