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我什麼?欠我一條命?”
任含香也沒有看他一眼,冷冷的就反問一句。
她本來也是個軟和的性子,睜開雙眼見著葉小孤的臉色,只怕還沒這麼硬氣了,所以當下也一直閉著眼。
葉小孤扒拉了一下懷中小白狐的爪子,輕聲說道。
“寶兒遭此大難,如果她真需要修行千百年化形,我也有意隨它遁隱山林。這麼多舊相識之中,惟有你是我最對不起的人。”
“對不起我?”
任含香嘴角一揚,冷笑著反問一句,即便是閉著雙眼,那心裡的怨氣也是難咽下去。
畢竟真要說起來,他真正的老婆只有任含香一個,即便是寶兒都還得靠邊兒。
只不過他少年初開陰陽眼,其後一直隨著寶兒待在一品居少見俗事紛擾,後來因為柳生煙的事開始經歷諸多波瀾,自然也見到了不少姑娘。
他本就是紈絝不經事,一時經歷諸多鉅變不算,沒有人教導過他愛恨如何,自然平白的有些不知足。
再加上他身份特殊有天師傳承在身,陳瑤這一眾朝天宮的姑娘還都願意倒貼,幾番吹捧之後他自己也飄飄然然。
要不是如今寶兒出了事,只怕他還真想吆喝著這些姑娘一起瀟灑下去。
虛間一行,那深邃的遼遠星海引動了他體內的黑色梵文,似乎也讓他心中躁動的情緒得以平靜下來。
闢除紛擾,萬物本真,他也開始感懷昔日種種紈絝劣跡。
如今要不是已經和任含香成了一對兒,再加上許多情緣未定,牽掛未除,只怕他還真會遁隱山林,和寶兒了卻這餘生種種。
這樣的思緒千百般,說是紛紛擾擾,言語也未曾說明,不過任含香和陳瑤都算得上奇女子,只聽著他的語氣就已經將他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了。
陳瑤的臉色微微有些暗淡,任含香卻是一拍陳瑤的手,緩緩睜開明眸,淡淡的說道。
“姓葉的,我沒聽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解釋解釋。”
“寶兒於我……”
話語未盡,只聽著“嘭”的一聲悶響!
任含香攥緊拳頭照著床板上猛的一捶,落手之處只見著碎布亂飛,床板都塌了大半。
“接著說,好好說,我特樂意聽你說你和她的事兒。你最好吹得好像當初她還能喂你乃似的,最後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著你長大的那種。”
“寶兒的確是養了我十多年。”
“她養了你十幾年!你就得記她一輩子?!”
突如其來的爆發,不說陳瑤和葉小孤,就連寶兒化作的小白狐都一下子耷拉起了耳朵,心虛的不敢面對這河東獅。
“咳咳~我去一下洗手間。”
眼見著氣氛有些緊張,陳瑤這小妮子突然很是機靈的起身就開溜。
她剛起身還沒邁步,卻見著一隻小白狐湊到了她身邊,一時還讓她愣了一下。
“帶著這小狐狸去外面玩兒,它若是困了再帶進來。”
葉小孤見著她發愣,淡淡的說了一句,惹得陳瑤白了他一眼。
索性她也知道這會兒不是該鬧的時候,提溜著小白狐的後頸窩就快步走了出去。
她一走,房間裡也變得冷清了許多。
任含香罵了一句,自己也覺得有些失態,只不過還是冷若寒霜的看著葉小孤。
雖是被這麼尖銳的罵了一通,葉小孤的臉色卻沒有什麼變化,尤且還自顧自的靠著牆嘆了口氣。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幽幽的說道。
“一路急急忙忙的趕回來你應該挺累的,先睡一會兒吧。”
“……”
任含香冷冷的看著他,不聲不響的也休息的意思,想來是真的氣急了。
昔日她在南市大學教書的時候還常穿著女士小西裝,後來和他好上了,倒多是裙裝,尤以紫色居多。
窗外天色漸漸暗淡下來,房間裡只有剛才他順手開啟的檯燈,光影微朦之間,任含香穿著一襲紫色長裙自然有些魅而難擋。
只不過這浪漫的氛圍之中,他臉上黑白分明顯得有些駭人,平白的有些破壞了這氣氛。
“你臉上怎麼了?”
僵持良久,最後卻是當先發難的任含香冷著臉問了一句。
葉小孤聞言沒有應聲,伸手摸了摸臉頰上的黑斑,一縷蒼青真元如一縷青煙繞上他的手臂,灌注進了他臉上的黑斑之中。
只見著那黑斑如油汙一般帶著五光十色的靈光渙散開來,其中黑色梵文好似小蝌蚪一般遊動,最後竟然在他身前顯出了一大片方正如經卷一般的黑色梵文!
有行有列,字句之間好似暗有規章!
不過這經卷並非固定,沒隔一段時間就會遊走變化,好似不單單只是一篇經卷記述!
“這是什麼?”
任含香雖然朝天宮主的子嗣,見過的奇珍異寶不知何幾,但是眼下這頗具靈性的黑色梵文實在是讓她暗自稱奇。
“功法,不過我不學,你若是想學,我可以教你。”
引出了黑色梵文,葉小孤臉上的黑斑一去,襯著他後來覺醒天師之時的銀髮,莫名的還俊朗不少。
任含香本來還輕嗤一聲,想要譏諷幾句,一回頭見著他俊朗的面容,一時還微微愣了一下,暗自卻是發起痴來。
他也沒注意到這姑娘的神色,隨手虛引之間,散開的黑色梵文重新匯聚在了他的臉上。
“這功法也許算得上玄妙,不過真正珍貴的是這些黑色梵文。這些字句似乎帶著某種力量,遠比展示出來的功法強悍千萬倍,或許那功法就是障眼法也說不定。”
葉小孤的臉上一下子又變得黑白分明的模樣,任含香的心剛暖和起來半點兒,一下子就冷了不少。
這人與人到底還是得講究個眼緣。
“哼~你還怕我貪圖你的一門功法不成?”
“我還真怕你什麼東西都往你那孃家帶,昔日天師氣韻也罷,今日的這黑色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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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師氣韻!天師氣韻!我就知道你還在怨我!你以為我任含香做了這麼多就是為了偷你姓葉的寶貝?!”
“……”
或許是勾起了她的傷心事,任含香突然又氣勢洶洶的吼了他兩句。
當初的那些紛紛擾擾,葉小孤本就沒什麼心思多想,如今見著她鬧鬧嚷嚷的,突然忍想起了當初的風光事蹟。
只不過那些情緒剛起,莫名的就消散無蹤,等到了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
心中微微一動,他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黑色梵文,引動真元將之揭下之後,果然心裡的情緒明顯了許多。
“竟然還有這等奇效嗎?能夠抑制七情六慾,難不成是修行之時剋制心魔所生?”
那些黑色梵文就好像是一團墨汁,只不過比墨汁要黏許多,更類似於黑泥的樣子。
他將這些黑色梵文揭下來,雖是暫時從臉上除去了,卻只能用真元虛託著,否則仍舊會鑽進他身體之中。
“姓葉的!你說話啊!”
他正忙著研究這黑色梵文,另一邊任含香見他不聲不響的好像是刻意忽視她一樣,更是火冒三丈。
葉小孤眼見著再不搭理這姑娘,估計她還真得氣得跳起來,索性回頭看她一眼正打算說點兒什麼,心裡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他嘴角微微一揚,心裡的話還沒說出口,任含香見著他笑,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不少。
正當她要發怒之時,卻聽著葉小孤輕笑著調侃一句道。
“聽你說起天師氣韻,我總是想起當初在蘇市收拾得香香哇哇亂叫的場景。”
“你才哇哇亂叫!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滿心的怨氣隨之一消,她左右氣不過,撲過去就要和葉小孤鬧上一場。
他卻是面色一沉,將手中託舉成團的黑色梵文放得遠了些,正色道。
“小心些,這東西尋常人碰不得。”
“碰了又如何?”
“萬千雜念充斥腦海,直比域外天魔隨心共舞。”
“切~還說得煞有其事的樣子,難不成你還見過?”
“我見過。”
“……”
任含香臉上的嬉笑一淡,看著葉小孤沒有繼續說話。
兩人相處這麼些日子,她見證著葉小孤一步步走到今天,無論是當年在南市大學嬉皮笑臉穿著人字拖的無賴,還是後來蘇市的紈絝不遜,京城逃亡時的嗜血冷酷……
或許正是因為看著他一步步成長至此,所以任含香才更明白他所付出的努力和辛酸。
當年寶兒一直不曾教他修行,他憑著一招鮮的正陽雷罡摸爬滾打,那時他遍體鱗傷的衝著她笑,到底還是讓她記憶猶新。
“……朝天宮不是普通的宗門,末法浩劫之前渡劫九天,登臨青雲之巔者得以進入崑崙仙庭,後來末法浩劫之後崑崙崩毀化為崑崙墟,其中偶有殘存的大能神通驚世,擁有可以兵解重生的法門。當今這世間靈氣稀薄,如果讓崑崙墟的仙人復生,整個世界都會崩潰。所以昔日的天門鎮守-朝天宮已經成為絕地。”
“真的進去不得?”
“我還能騙你不成?你以為我真是朝天宮宮主的女兒?朝天宮遺世獨立,根本不可能進出,我只是母親收養的孩子。這些年說是回朝天宮,實際上也只是遠遠的用銅鏡傳影說兩句而已。”
任含香說完這些,如釋重負一般的輕嘆了一口氣,緩緩的伏在了他的胸口,輕聲感嘆道。
“我知道你就是狗脾氣,為了姨娘,你什麼都願意做。不過這次的事,千萬年來都沒人去得,多少天才俊傑妄圖登臨青雲之巔,最後卻跪倒在朝天宮前,你可知道?”
“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能去朝天宮問問。”
“問?問什麼?問了你便想,想了就忍不住。最後你還不是得像是萬千前人一般死在朝天宮前?”
“我有這麼傻嗎?這麼大個腦袋頂在脖子上也還是會頂點兒事的。”
“就怕你想著姨娘,把你這狗頭給忘哪兒都不知道。”
事已至此,她也只是簡單的調侃一句,最後如何做還是得看葉小孤的意思。
她伸手摸了摸葉小孤垂下來的銀髮,好奇的問道。
“頭髮怎麼變白了?太想我?”
“我有寶兒陪著,怎麼會想你。”
雖然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不過任含香還是氣不過的低哼一聲,扯了扯他的銀髮。
只不過這拉扯之間,他的銀髮好似異常堅韌,扯了兩下,硬是沒扯斷。
眼見著這姑娘像是倔上勁兒了似的,葉小孤皺了皺眉頭,沒好氣的拍了她一下,打斷道。
“別扯了,這東西不是我的頭髮,寶兒說是天師的象徵還是什麼。”
“象徵個屁,哪兒有什麼銀髮天師?”
任含香頗為不忿了說了一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抬起頭看了看葉小孤。
“明明沒有天師氣韻,你怎麼還有這天師之相?”
“可能是命吧。”
“命你大爺!狗東西!害得我好一陣折騰!”
“折騰折騰也好,這麼大好的姑娘不折騰給我葉某人享受,實在可惜了。”
她為了這天師傳承籌謀好些年,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正是憤懣不平之時,一聽著葉小孤的調侃卻又突然沒好氣的撲進了他懷裡,掐了他兩下。
隔絕了黑色梵文,他的話語稍微也有了那麼點兒人情味,至少不像先前那樣直愣愣的膈應人。
任含香懶懶散散的安靜了一會兒,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抬起頭看著他問道。
“你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話?”
“就你說你對不起我,想和姨娘歸隱山林那句。”
“……”
“你別跟我躲,看著我好好說話。”
葉小孤目光剛一躲閃就被她抓了個正著,只不過看著她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當初他也就是沒見過好看的姑娘,沒聞過那味兒,加上和寶兒鬧矛盾才和王培,任含香走得很近。
如今雖是感覺不太合適,但是什麼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過了,該說的不該說的也都說過了。
現在他要是拍拍手走人,只怕也沒這麼個說法。
最重要的是這話他葉小孤說出口,而且任含香還聽到了,這事兒就不單單只是他願不願意的事兒了,這個說法也得給任含香說來聽聽。
“沒什麼,想起年少不經事……”
“年少不經事?我讓你動手的?!我任含香是不是真的給你端茶奉酒,求著你來的?”
“這事兒先擱在一邊,我們想聊聊這年少不經事。”
“我經你大爺!狗東西不學好!吃幹抹淨了還挑三撿四的學什麼清高,我告訴你,你姓葉的就是一條狗!”
“……別罵得這麼難聽,你也不想想以前都是誰伺候你的,那我要是條狗,你是什麼?”
“我是你老孃!”
這說話間,葉小孤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氣急的女人都有這麼豐富的詞彙,還能順帶把直系血親三代都用上。
不過仔細想想,他本就是無父無母,所以這話聽起來也遠不如一般人聽起來那麼火大。
任含香昔日還算得上個端莊的姑娘,這會兒真是開了嗓,一時卻還真是停不下來。
葉小孤在一旁也不好打擾,自顧自的看著她那張紅豔的嘴兒巴拉巴拉的,暗自神遊天外。
等到任含香罵累了,他才幽幽的說道。
“要不要喝點兒水?我這兒就有熱的。”
“滾!”
任含香拿著一旁的毛巾就往他臉上扔。
歇了一會兒,她又煞有其事的看著葉小孤,問道。
“你到底喜歡她什麼?”
“誰?”
“姨娘。”
“你以後別叫寶兒姨娘了,你和那朝天宮的宮主這麼多年就沒見到過,你瞎叫喚的這麼起勁也不怕人笑話。”
“誰敢笑話我?這世間多的是收養的子嗣,修行之人淡薄七情六慾,重視的也就只有功法傳承和名聲修養。遇到有天資的小輩,收養作義子義女是很平常的事。”
“合著香香的意思,那朝天宮的宮主還看出你天資不凡?可是這修行這麼多年也沒見你成仙成神啊?”
先前任含香罵的這麼起勁,這會兒葉小孤真回過神來,損她兩句還真是讓這姑娘氣得找不到話來罵。
眼看著她氣得直哆嗦,葉小孤也沒有安慰半句,尤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玩笑道。
“別急慢慢想,我家的香香長得這麼好看,總不能是專門伺候我葉某人的吧?怎麼著不說成仙成神也得有點兒天資是吧?”
“……”
“你看看那些天才人物,白日飛昇一朝得道就不說了,三日結丹七日化嬰也不提了,就說我修行了這也得七七八八的快十多年了,修了個化嬰境……”
“你有完沒完!我就沒本事就是長得好看怎麼了?我母親就是欣賞我!”
“她欣賞你,然後叫你過來伺候我?簡直道義啊~”
“我……”
葉小孤這話裡添油加醋的故意逗樂,任含香左右說不過,乾脆就耍起混來。
眼見著她在懷裡直撲騰,葉小孤嘴角微微一揚,正打算和她繼續玩笑兩句,手中的黑色梵文聚集的黑球突然一顫。
離體這麼久,這東西也開始有了反應。
他臉上的笑意淡去了幾分,拍了拍還在耍性子的任含香,輕聲道。
“別鬧了,起來讓我親一口,我得把這東西放回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