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的寒風吹過群山之巔，席裹而下的些許雪屑，隨風飄飄灑灑的落下。
那白茫茫的雪屑飄來飄去，落入了山間的深谷之中，最後落在了一棵蒼勁的崖壁勁松之上。
勁松不算大，約摸有三四米高，半米多大的樹冠，幾根枯枝也不見絲毫綠意。
那雪屑落在勁松之上，無意之間似乎也驚擾到了樹上半躺著的一個人。
明明那雪屑一瞬即化，那人突然騰然睜開雙眼，警覺的看了看四周，下意識的就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一顆淚珠大小的玉墜子。
崖壁上勁風驟顯，吹亂了他的銀髮如白雪散亂，莫名的顯得有些頹唐。
他抬起頭四處看了看，見著四周沒有什麼動靜才伸手揉了揉額頭，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又要到時候了嗎？不過先練習一下寒川勁吧。”
一念閃過，葉小孤自顧自的在那棵半步來寬的崖松上站了起來，手中氣勁一引，莫名的還多出了些許的不耐煩。
都說大道萬千，修行之後百年如朝夕，但是他實在是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來到北域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除去了最開始的慌亂，後來的時間裡他一面獵殺北域的妖獸，一面吞噬血色精華恢復鬼道之力，盡力走到北域的深處。
這念頭一起，一走好像就走了快百十來個春秋。
皚皚雪原變成了蒼勁的雪山，朔風北來，仿若是剔骨的鋼刀一般，只怕尋常凡俗之人，一個照面都扛不住。
不過這凜冽的寒風無形之中也幫助了他修行寒川勁。
原本他還挺疑惑這功法到底靠不靠譜，畢竟是從王培嘴裡討來的東西，那姑娘向來是沒有一個準話。
後來他隨意的修煉過幾次，成效一直不大，後來就一直專注於提升鬼道之力。
直到來到北域之後，他才突然發現這氣勁引動之間，在這北域的獨特地貌之下，寒川勁的成效竟然也明顯了不少。
想來這功法也不是王培隨意瞎編亂造的東西，甚至於當時嘻嘻哈哈的時候，她或許就已經預見了會出事。
心念之間，葉小孤腦海之中那個白髮老者一閃而過，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雙手平舉做太極起手，伴隨著寒風凜冽，手中竟然也領出了一層層薄薄的白霜。
寒川勁，勁如寒川南下，勢如崩裂山海，自然不是這麼容易練成的。
其中入境如顯氣，精通為顯形，通達為顯意，大成為無形無勢，渾然天成之相。
他此刻修行百年，勉強算是精通些皮毛，手中凝聚的白霜都不成冰，自然說不上形神具備。
只不過即便是如此，他原本以為修行鬼道被弱化的身體，好像無形之中也變得硬朗了不少。
寒川勁本就是極寒極陰之功法，配合他的鬼族之體，正好算得上相得益彰。
凜冽的寒風帶下來的雪花越來越大，越來越多，葉小孤傲立蒼松之上，腳步如龍虎，出手生鶴形，雙手引動顯出陰陽八卦之相！
一時之間，只見著那凜冽寒風帶下來的白雪一飄到那蒼松之上，就被他的雙手引聚成團，最後生生推引成了一個碩大的圓球。
一推一引之間，那顆白雪球不斷的空轉，隨著他掌心的勁氣引動，不知不覺竟然逐漸凝實淡去了表面的雪屑，變作了一個通透的冰球！
凜冽寒風如舊，他感覺神清氣凝，手中的冰球似乎是引動到了掌勢之中。
原本還空懸的冰球，在他的掌勁帶動之下，不知不覺竟然被吸納到了他的雙手之上。
冰球之中的寒冰化作絲絲縷縷的冰屑，不斷的吸附到他的雙手之上，原本略顯白霜的雙手竟然隨著這冰屑的吸附，凝實結成了冰！
眼看著境界突破，他的手腳招式卻也不停，仍舊是閉目凝神接著這凜冽寒風，和腦海之中的一線明悟竭力的感悟著這寒川勁的玄妙。
不知不覺之間，那原本還碩大無邊的巨大雪球變成了通透的冰球，漸漸的又被他吸附到了手上。
他雙手招式不絕，手上的寒冰竟然隨著這掌勢推引，又漸漸化作了絲絲縷縷的寒氣，懸浮在了他兩手之間。
絲絲縷縷的冰屑隨著掌風化作了純粹的寒意，這寒意竟然遠比四周的凜冽勁風還來得強悍！
僅僅只是這一瞬間的引動，這徹骨的寒意就開始吸納四周的凜冽寒風，飄落的白雪！
方圓十米，百米，千米……
寒川勁引動之下，葉小孤腳下的那棵蒼勁松樹當先被冰霜凝固，四周的寒意凝聚在他雙手之中，一時甚至連四周的雪山上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也開始有了融化的感覺！
吸收的寒意太過強悍，到了他再無也無法維持之後，他暗自提起一口氣，猛然低喝一聲，雙掌一推！
只聽著“嘭”的一聲悶響，這寒意瞬間散開，初看之下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變化，細看之下卻是四周的雪山都瞬間凝上了一層冰霜！
胸膛還有些起伏不定，一口帶著白煙的濁氣緩緩吐了出來，葉小孤雙手下壓，緩緩收勢。
“果真大道尚悟，百餘年的厚積薄發，最後卻在今日竟然由形即意，一瞬就徹底了悟。”
心中暗自感嘆了一句，他順手扯了扯身上的破破爛爛的黑色長衫，沒想到前幾年才換的一身衣裳，剛才練了一下寒川勁就被氣勁貫穿了。
眼見著沒法穿了，他順手一扯，顯出了還在冒著騰騰熱氣的身體。
即便是這北域苦寒之地，剛才打得那一套寒川勁，無形之中對於他也算是消耗巨大，不過所得也算是頗多。
原本他的身體雖是強壯，但是絕對談不上壯碩，如今修行寒川勁之後，似乎肩背腰腹的確是壯碩了不少。
肌肉分明不說，感覺的確也明顯了許多。
就在葉小孤自顧自的打量著自己身上的變化的時候，突然腳下的山道上傳來了一聲微弱的“咔嚓”冰裂聲響。
這聲音若是尋常人，估計也不會在意，但是他在這北域這麼多年了，怎麼會不以為然？
“好傢伙，今日正好高興，我拿你祭酒！”
他一下子從山腰的勁松上跳下去，好像是魚躍一般直愣愣的就俯衝了下去。
這北域的群山皆是險絕無比，一連數百米都是小的，起碼都是數千米起步。
他一下子俯衝下來，身後的直接引動了雷光化翼，如沙燕一般飛掠而起，直接就一爪探向了那聲響處！
原本他還以為會是雪蟒，雪蠍之類的東西，沒想到他一伸手，突然感覺腦海之中一震，四周的空氣也隨之一滯！
“威壓？！”
錯亂之間，他如同斷了翅的飛鳥一般，直接踉踉蹌蹌的一頭撞在了那山道上！
只聽著“嘭”的一聲！揚起了雪一下子暴起像是海浪一般，本來就剛下過一場雪，這會兒真是沒有安分多久。
只不過此刻的葉小孤哪有什麼心思顧及這些雪，心中的思緒只是那一閃而過的剎那心悸。
這種感覺分明是當初在星耀府，面對張風河時候遇見過的那種感覺！
“高階威壓？！”
昔日，他不修道行，不入宗門，正陽雷罡又不完全，索性那時候壓力之下，覺醒了體內的黑色梵文，瞭解了一下威壓的皮毛。
只不過那種威壓僅僅是黑色梵文之中自帶的力量，算不上什麼系統的功法。
而且限制頗多，對於結丹境以上的修士完全沒有效果，後來他也就淡忘了這件事。
直到後來遇到張風河，他心裡一直耿耿於懷，如今突然在北域感覺到這威壓，他一時也顧不得其他，連滾帶爬的跑了過去。
先前他的落點離那聲響處其實還挺遠，不過因為先前那種無形的威壓，一時讓他措手不及，直接就砸到了地上，直接在這積雪上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如今他踉踉蹌蹌的跑過去，本來還想看著出了什麼動靜，沒想到遠遠的就見著那積雪之中，一截半露出的紅尾巴。
“狐狸尾巴？！”
那毛茸茸的尾巴，實在是他記憶猶新的，這會兒遠遠的一見著了，他一時也顧不得摔得七葷八素的，直接三步並做兩步就走了過去，一把將那尾巴拽了出來！
出乎意料之外，又合乎情理之中的是那尾巴真的是一隻狐狸尾巴，只不過這只狐狸並不像寶兒那般是一隻白毛狐狸，而是一直紅毛狐狸。
而且臉蛋兒和眼圈兒邊還多了些魅眼圈，看起來格外的妖氣。
先前葉小孤衝過來的速度太快，估計這小狐狸一時也沒來得及反應，匆匆忙忙的散出一層威壓，本來想要躲開結果被他帶出的氣勁直接震暈了過去。
如今這小東西突出一條軟趴趴的小舌頭，雙目緊閉，唯獨還有些呼吸，應該沒什麼大礙。
一路上在北域遇見的妖獸，不是蛇蟒就是龜甲兇獸一類，如今見著一隻狐狸，葉小孤一時還難免有些感懷。
在這北域百年不出，其實也並不是他的本心，只不過當初匆匆忙忙的負氣來此，根本沒想過到底應該做什麼又該怎麼回去。
等到後來氣稍微淡了些，莫名的又感覺有些茫然無措，只能在這寒風之中漫無目的向前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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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也很想回去看看寶兒，至少回去找人問一問到底應該做些什麼。
無論是多大的仇怨，在這北域的寒風之中都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雖然此刻他心中恨意猶存，但是卻也不得不得思量一下王培的事。
心念之間，他剛發了一下神，沒想到手裡的那只紅狐狸突然一激靈，猛的一蹬腿兒就往外竄！
索性剛才，葉小孤發呆的時候，一直提溜著這小狐狸的後腿，如今她一蹬腿兒，無形之中也將他驚醒過來。
剎那的反應，一人一獸，本該是那小狐狸略勝一籌，可惜這百年北域的生活，葉小孤的反應也不比這小狐狸慢上多少。
這小狐狸剛一蹬腿兒，他手上一用力，正巧拽著它的小爪子，疼得它情不自禁的“哎喲”一聲。
這小東西突然開口來了這麼一句，一下子還真是把葉小孤給樂壞了。
他急忙伸手將它抱起來，興奮道。
“你竟然會說話？”
“……”
那紅狐狸突然被他這麼問了一句，一下子就不說話了，單單只是瞪著一雙狐狸眼，愣生生的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這小家夥似乎也反應過來，急忙把舌頭一吐，小腦袋一歪作勢就要裝死。
只不過它這手段，在葉小孤眼裡還真是不太夠看。
它剛一吐舌頭，葉小孤直接伸手就拽著它的舌頭扯了扯，淡淡的說道。
“我沒工夫和你鬧，我問你一件事，你如實告訴我，否則我將你就地斬殺。”
“……”
這話要說是威脅，其實語氣又有些平淡，只不過正是因為這平淡的語調，讓這小狐狸感覺到了一絲恐懼。
“你想要問什麼？”
“你是母的？”
“我是你娘！”
先前這小狐狸叫喚一句，他還沒注意聽，如今她這麼應一句卻分明是個俏麗女子的嗓音。
只不過這小東西似乎對於這件事頗為介懷，迎頭就罵了他一句。
這話剛一出口，她自己就有些心虛的閉上了嘴，暗自還偷偷瞄了葉小孤一眼，生怕他真的動手殺了她。
葉小孤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小狐狸，本就是有些凌亂的銀髮和臉上未曾打理的絡腮鬍，襯著他越發的頹廢。
那小狐狸一時也是心慌不已，生怕這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野人真的要了她的狐狸命。
就在這氣氛越發緊張的時候，他突然一下子湊到了那小狐狸面前，抱著她就用臉蹭了好幾下。
眼裡的淚水剛起，那小狐狸卻沒這麼感同身受，揚起爪子照著他的臉上就是一爪子！
只聽著“呲~”的一聲，那一爪子直接在他的臉上劃拉出一大道口子，只不過還沒見著血留下來，轉眼竟然瞬間癒合了！
這一下，那小狐狸還真是嚇傻了。
“我修行的功法特殊，你別怕。你會化形嗎？”
“……”
“化形會嗎？會變成人形嗎？”
他連著追問了幾句，那小狐狸愣生生的抬起頭看著他，一雙黑溜溜的眼睛裡滿是錯愕和慌亂，只能呆呆的應一句。
“不會。”
“……真是可惜了。”
“怎麼可惜了？”
她這麼追問一句，葉小孤輕描淡寫的看了她一眼，明明沒帶什麼情緒卻讓這小狐狸嚇得一哆嗦。
思緒一轉，他也沒心思和這小狐狸逗笑，淡淡的問道。
“你知道怎麼離開北域嗎？”
“離開北域？”
這小狐狸一口一句反問，好像根本問不出個什麼來。
或許是因為在這冰天雪地的地方待久了，他的性情也變得寡淡了不少。
問了兩句沒什麼效果，他徑直將這小狐狸抱在懷裡，簡單的交待一句道。
“你我相逢也算是有緣，從今以後你便陪在我身邊。”
“……”
小狐狸這會兒哪敢說一個“不”字，眼前的這個人披頭散髮的，滿臉的絡腮鬍，怎麼都不像是個好人的樣子。
她不應聲，葉小孤也沒考慮過她答不答應，順手就抱著她緩步在雪中走了起來。
他也不問方向，不問目的就這麼慢慢吞吞的一直走，偶爾遇到走不過去的斷崖就用雷光化翼飛過去。
只不過因為鬼道之力被北域特殊的環境壓制得太厲害，他也不敢隨意用雷光化翼趕路，如果遇到什麼危險，沒有雷光化翼興許就逃不掉了。
那小狐狸被他抱著走了幾天幾夜，偶爾想要逃走卻發現他似乎不眠不休，根本不需要休息一樣，只能暗自壓下了這心思。
她本就是顆狐狸心，自然是生性狡猾，多有思量。
閒來無事，眼看著逃不掉，她便與葉小孤交談起來。
只不過兩人境遇不同，經歷不同，說起話來更是天各一方，聊不到一塊兒去。
比如這小狐狸會說什麼東西好吃，而在葉小孤看來那些小獸實在是不敢想象是何等口味。
這一人一狐狸，有一茬沒一茬的聊著，這小狐狸也是心大，明明都離開了自己熟悉的地盤很遠了，這會兒才突然想起，急急忙忙的回頭看了看，急切道。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不知道，聽人說這裡有可以幫助我夫人的東西，所以我想過來看一看。”
“夫人？”
“她是玉石生靈化作的精怪，後來修為散盡，化作了原形。”
或許是因為這小東西有一張狐狸臉，葉小孤對她莫名的有些親近，順手就將脖子上的玉淚顯了顯。
那小狐狸下意識的伸出小爪子想要摸兩下，卻被他反手就拍了一下，淡淡的拒絕道。
“你別碰。”
“我怎麼就不能碰了？”
“我和你很熟嗎？你只是我撿來的小寵而已。”
“……”
葉小孤輕描淡寫的說著這麼一句，一時還把這小狐狸嗆得應不上話。
不過這小家夥也是妖性難馴，他越是看輕她，她就越是想要顯擺兩下。
正好瞧著葉小孤抬起頭看著方向的時候，她麻溜的伸出爪子照著那玉淚就摸了一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