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間,只聽著“噗通”一聲。
晚風徐徐,好像什麼動靜都沒有,無形之中卻又好像是錯過了些什麼。
湖心亭之中本來還站著的兩人,不知怎麼的只剩下了月姬一人。
而先前掌握著主動權的葉小孤竟然就這麼不聲不響的消失了!
“下去吧,接下來是你的事了。”
“……先把劍毀掉。”
“人留著嗎?”
“人……暫時先放一放。”
聽出了這話語之間的猶豫,月姬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一絲戲謔的笑意道。
“既然沒膽,何必做這買賣?既是要見血就非得背水一戰,殺他個天翻地覆不可!”
“天翻地覆?我怕到時候是我的人頭落地。”
那說話之人直到此刻才悠然現身,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裝在這個古色古香的湖心亭之中多多少少顯得有些突兀。
澄澈的湖水之中倒映出他陰柔近妖的面容,相隔百年,想必木應雄也是多有奇遇。
不過此刻他看著這湖水,眼底少了幾分淡然,反倒是多了幾分凝重。
那個人就在眼前,甚至還能見著他的銀髮隨著水波而動,面容如舊,只不過閉著眼睛似乎就這麼在湖底沉睡了一般。
月姬剛才不知道施展了什麼手段,竟然讓葉小孤直接掉進了這月泉湖之中,甚至連絲毫的反應沒有。
而且如今看來,他好像也不僅僅是掉下去這麼簡單,隱約好像是已經中了某種術法被生生封在了湖水之中。
木應雄面無表情的和他隔水相望,一旁的月姬似乎是看出了木應雄的猶豫,嘴角微微一揚,輕笑道。
“怎麼?你怕了?”
“你還能維持多久?”
“剛才用月泉金輪蓄力一擊便算是起了頭,現在大概還有半柱香的時間。”
“……”
木應雄聞言皺眉不語,話到了這裡,其實也沒有說下去的意思。
這月泉幻術並不是隨時可以施展的簡單幻術,一旦錯過了這個機會只怕下一次施展起來就難了。
最重要的是以葉小孤此刻的修為,即便是第一次沒有察覺也難保他清醒之後不會有所反應。
一旦失去了這個先手,到時候這個昔日的天師轉世反倒是更加難以處理。
心念至此,他也沒法再多說其他,皺眉道。
“先毀掉除魔劍。”
“小事一樁,他自己封住了這劍靈,現在使喚起來也不過小事而已。”
月姬簡單的說了一句,似乎是為了佐證一般,反手引出月泉金輪照著那桌案上的除魔劍一擲!
只聽著一聲金鳴脆響,那除魔劍竟然應聲裂開!
木應雄見此,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臉上略微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的樣子。
反倒是月姬隨手又引著月泉金輪照著那桌案上的除魔劍,幾番捶打,悠悠然的說道。
“劍本神兵,不過也是歷經了萬劫,當初就已經被他自己毀了劍魄,如今雖是殘餘些許靈智也比尋常的法寶強不了多少。再說我這月泉金輪也不只是拿來看的。”
話語之間伴隨著幾次三番的捶打,除魔劍似乎也扛不住這樣的攻擊,原本裂開的裂紋漸漸破開,沒過多一會兒徑直就碎裂開來!
昔日的神兵至寶如今輕易的粉碎,獨獨留下了一顆格外湛藍的玉淚虛懸半空。
那月泉金輪接連出手,此刻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照著王培魂魄所在的玉淚徑直砸了過去!
這月泉金輪本就是可以破除萬法,昔日算是一件煉器神兵,如今砸碎這麼一個魂魄實體自然不費吹灰之力!
眼看著王培化作的玉淚就要粉碎,那月泉金輪的攻勢卻突然生生的一滯!
“我還以為你真的停不下來。”
“……哼~”
“別動那東西,否則我的生死不談,你未必會好過多少。”
月姬身後不知道何時突然蔓延而起一根黑藤直接抵住了她的後背,下一秒就可以輕易將之貫穿。
木應雄卻好像是事不關己一樣,簡單的說了兩句,目光又落到了湖水之中的葉小孤身上。
“你那幻術之中是什麼樣子的?”
“我怎麼知道是什麼樣子?月泉應心泉,他怎麼想的就能見到些什麼。不過這會兒他應該挺享受的,瞧他那樣子就知道沒做什麼噩夢。”
“讓我進去。”
瑣碎的言語也沒有什麼意義,木應雄簡單的招呼一句,徑直就要動手。
臨走之時,他似乎是想到了回頭又看了看湖心亭中的虛懸的玉淚,皺眉道。
“別自作主張的做些沒好處的事。”
話一說完沒等月姬應聲,他縱身就輕躍進月泉湖之中。
明明只是一蓬泉水,此刻他縱身一躍卻好像是跳進了稠密的油裡一樣,沒有掀起半點兒浪花,直接就沉了進去。
他一走,月姬似乎是這會兒才反應過來,頗為不屑的輕哼一聲,手中氣勁一引徑直喚起月泉金輪照著懸空的玉淚就是一擊!
雖是看起來清冷孤絕,這姑娘心裡卻還是一顆不省事兒的心。
月泉金輪一閃而過,一擊落實便是那玉淚再如何堅固也熬不住這一下!
然而就在她要下這手的時候,一直沉寂的月泉湖中卻是突然咕嚕咕嚕的冒起了氣泡。
她皺眉近看,隨即卻是面色微變,一時也顧不得毀了王培的魂魄,徑直就縱身也躍進了月泉湖之中。
一沒入泉水之中,眼前的一切瞬間也就變了個模樣。
四周的湖水驟然一清卻好像是換了一個場景一般,遠遠的一片暴起的林木之中,兩人虛立半空。
一人身邊升騰起伏著漆黑如墨的黑氣,那些黑氣生作龍蛇之相,氣勁引動之間卻也著實不凡。
而另外一邊,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陰柔男子虛立半空,身上雖是氣勁不顯,腳下的密林之中卻是無數藤蔓起伏不休。
“沒想到你的反應竟然如此之快。不過萬分之一秒竟然瞬間就破開了幻術清醒過來。”
“幻術?誰佈置的?那個自稱為月姬的丫頭?”
鬼道之力的簇擁之下,葉小孤單單穿著一條黑褲,顯出了身上的結實的肌肉,平白的帶著幾分荒莽不羈之感。
他隨口這麼問了一句見著木應雄預設,一時反倒是嘴角微微一揚,玩笑道。
“看來一會兒我還真得收拾她一頓,來而不往不算禮也,我不弄她一回倒讓人說我葉某不講究。”
躲在遠處的月姬聽著這話,下意識的皺起眉頭,一臉厭惡的咬了咬牙,只不過這會兒也不是她該出場的時候。
木應雄似乎是已經習慣了他的玩笑,此刻面色不見什麼異色,淡淡的說道。
“隨你怎麼做,不過眼下還是先做我們的事,站著的人才有資格談其他。”
“有意思,難道你真想和我動手?”
“你現在很傲,我能理解你的確是吃了些苦頭也成長了不少。不過謙遜算是一生受用的品行,你最好留著。”
“這段時間白菲菲帶你去聽經了?感覺你怎麼神神道道的。”
“只是略有所感而已,你我都只是罐子裡面的蛐蛐,看不到更好的世界也只能爭個缺胳膊斷腿才算是罷休。”
葉小孤聞言略有些深意的看了一眼木應雄,皺眉道。
“既然你也厭煩這些事,為什麼還要和我爭?”
“不爭就死了。”
木應雄簡單一句卻讓兩人相視一笑,同為八門傳承的傳人,當初他還想著依靠著八門奇術振興他木家的門楣。
沒想到最後接觸得越多,反倒是越發的寡淡,到了最後深陷其中已經成為了這對弈的馬前卒,沒有離開的機會。
葉小孤此刻的局面還算是好些,他算是一員將,木應雄則只是一枚小卒子。
只不過事關生死,無論是這小卒還是大將其實都是捅了刀子會見血,誰也活不長久。
兩人到底算是舊相識,木應雄一招偷襲不成,此刻也沒有倉促動手的意思。
葉小孤心中疑惑未解,自然也沒有稀裡糊塗就打一架的想法,兩人既有此默契,自然也就閒聊起來。
“誰告訴你八門傳承可以合一的?”
“江湖傳聞早就知曉,不過眼下這倒算不上大事。我是羊,你是狼,大家終有一戰,不如先做個約定如何?”
“什麼約定?”
“我知道你想要我的八門傳承,如果你贏了,我將不周難還交給你,你別殺了我。”
“這麼惜命?家裡有老婆等著?”
“……”
習慣的玩笑,不過木應雄這會兒卻沒有應聲。
他話語之間沒有透露是誰是幕後主使,不過葉小孤也猜到不外乎方清城之流。
八門合一到底有什麼效果,或者說到底是為了什麼,其實葉小孤並不在意。
實際上一直到楚清秋提出這個事兒的時候,他都完全沒有這個自覺。
只不過嚴缺突然身隕,無形之中也算是給他提了個醒。那就是這所謂的八門合一之事,恐怕已經有人在幕後鼓動了。
嚴缺既死,葉小孤手握正陽雷罡和寂世焚塵,已經算是不小的戰力,再加上鬼道之力幾乎可以說是常人難以匹敵的存在。
木應雄昔日還算是凌駕於他之上,如今風水輪流轉,其實也說不好個頭尾了。
沉默了一會兒,木應雄緩緩抬起手,地上萬千叢林也隨之開始瘋狂生長!
臨到這個時候了,葉小孤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擺手制止道。
“你為什麼會在這月泉宗出現?白菲菲他們去哪兒了?”
“都是些繁瑣小事而已,你若是想要去找她們,總是能遇見的。動手吧。”
昔日這木應雄不說豪情萬丈,至少也不至於如此頹唐才對。
但是此刻他似乎滿是頹廢的樣子,伸手之間引動的無數藤蔓如狂風暴雨一般,瘋狂的衝擊著葉小孤的護體黑氣!
鬼道之力化作的龍蛇之形,本就是凝聚了數十條靈脈的靈氣,如今的葉小孤已遠非尋常人可比!
完全無效!
昔日專門剋制正陽雷罡的不周難還竟然完全無效!
不過葉小孤也沒引動正陽雷罡,單憑著鬼道之力壓制這些藤蔓,其實無形之中也算是對木應雄的忌憚。
木應雄一擊未過,似乎早就對這結局瞭然一般,反手再引數十道藤蔓化作蒼青長槍,齊齊暴起而出!
只聽著“咻咻咻”的一連數十聲破空銳響!
葉小孤面色如常,手中氣勁一引,漆黑如墨的鬼道之力化作龍蛇之形,呼嘯著迎上了那些蒼青長槍,輕易將之蕩開!
簡單的試探了兩招,雙方看起來已是高下立判。
擁有鬼族之體可能探尋和尋找靈脈的葉小孤,實在不是尋常修士可以匹敵的存在。
即便是功法奧義上的理解略微欠缺,他還是可以憑藉著真元的積蓄輕易碾壓木應雄。
數十條靈脈的力量自然不是開玩笑的。
尋常修士只怕真的成仙成神也不至於吸收十分之一的靈脈,更遑論是數十條靈脈?
試探了兩招,木應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卻將手一揮,淡淡的說道。
“看來這些年你的確是成長了不少。”
“哪有什麼成長,不過是吃了些苦頭罷了。”
“這次是我不及你,希望你能放我一條生路。”
“希望?”
葉小孤嘴角微微一揚,此刻卻是露出了一絲戲謔的笑意。
往昔這麼多年裡,他還真是少有遇到別人向自己求饒的時候。
以前一般都是他哭著鼻子求人饒命,如今卻好像是變了個角色。
他臉上的戲謔未盡,木應雄卻好像是視而不見一般,話語之間不辨悲喜道。
“八門傳承根植於心,算是與命數相連,我暫時沒法給你。”
“沒法給我?那你當初所謂的不傷性命難不成是託詞?”
“……”
木應雄也沒有應聲,對於葉小孤這樣喋喋不休的追問,他似乎也知道暫時是走不開,索性直接引動真元縱身便要離開。
事情還沒有問清楚,葉小孤如何會讓他走?
一時之間,他縱身便追了上去,木應雄在前面卻是不急不緩似乎並不擔心他的追趕一般。
一路上地上先前引動的密林遮天蔽日一般茂密,木應雄直接鑽進了林子裡,葉小孤卻急忙緩下了身形。
“感覺有點兒不太對勁!”
一念閃過,他虛立在這林海之上,果然隱約感覺到腳下的這萬頃林海仿若生靈,隱隱之間卻好像是有著呼吸起伏一般!
昔日嚴缺的寂世焚塵不說,至少當初南博招的八方風雨,他是感受到萬分真切。
八門傳承功法之中,除去了本意的形之外還有意和勁。
就像是正陽雷罡誰學都可以召出雷光球一樣,這只不過徒有其形而已。
其後非但是需要真元修為,更是需要各種至寶加以煉化完善,所以修行正統的正陽雷罡並不是什麼輕鬆寫意的事。
剛才木應雄只是隨手引動了幾下藤蔓,其實並沒有真正的和他過過招。
眼下這林海突顯,對於葉小孤而言卻是不得不防。
兩人先前雖然是說得好好的,但是見刀見血的事又怎麼能玩笑了之。
他此刻忌憚木應雄的殺招,皺眉虛立在半空不及言語,一直卻不敢輕易鑽進林子裡去。
就這麼一直站了許久,久得遠處躲著的月姬都忍不住飛出去,一臉鄙夷的譏諷道。
“瞧瞧你這德性~還什麼轉世天師就被這麼一片林子嚇得在外面站了好幾個時辰,你也不覺得羞?”
“……”
“人早就走了,你以為人人都像是你這樣的人模狗樣老鼠膽?小廢物~”
或許是因為他這畏首畏尾的樣子實在是讓人不恥,月姬這話語之間也難免有些忘形。
她見著葉小孤避開木應雄佈置的竹海,卻忘記了她自己幾斤幾兩。
這會了她這麼咋咋呼呼的譏諷兩句,很自然的將葉小孤的心思引到了她的身上。
“除魔劍毀掉了?”
“什麼除魔劍,就是一柄爛劍,兩下就瞧碎了。”
“我夫人的魂魄如何?”
“給你取出來晾著了。”
話語之間,兩人這聊得還算是和和氣氣的。
葉小孤本來心裡暗自都有些火了,這會兒聊了兩句心繫著王培也沒心思和這姑娘鬧。
只不過他有意饒她,她卻好像是覺得葉小孤怕東怕西的徒有虛名,順口就譏諷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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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滾也好,反正都是個廢物,留在我月泉宗還給我惹事端。”
“……剛才我中的幻術是你施展的?”
“是我又如何?不怕告訴我乃是月泉宗第一天才,精通幻術煉器的功法。不說其他,便是現在你這小廢物想要出去,還得本姑娘點頭。”
“你點頭?”
“哼~怎麼?還想和我裝腔作勢,你看看我不點頭,你出不出得去~”
月姬和葉小孤也不熟,只是見了一面,聽說過他的一些傳聞而已。
剛才見著他聲勢驚天卻站在樹林外幾個時辰,一時免不了嘲笑一句,大有感覺徒有虛名的意思。
畢竟換個角色,即便是她有那樣的修為,她這樣一個女子都敢追上去,大不至於像他那樣忌憚深沉的模樣。
只不過這姑娘在這兒譏笑連連,卻沒有注意到另外一邊葉小孤面色漸沉。
說到底葉小孤慫,那是他的事,這姑娘屁本事沒有還數落他,這就很危險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