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吹雪盈空際。
皚皚白雪相連，不見邊際，巍巍雪山屹立，濃霧瀰漫。
顧長生緊了緊衣服，微微皺眉。
哈出一口熱氣，他轉身走回帳篷，坐在了火爐前。
“大生，啷個還沒得動靜咧？”小熊貓的聲音傳來，聽上去有點懶洋洋的。
顧長生他們一天前抵達這裡，在阿爾卑斯山腳下已經等了整整一天。
轉頭看向已經有些不耐煩的小熊貓，顧長生開口說道：“應該快了，稍微等等就好了。”
“我倒是沒得啥子事情，主要是勒個瓜娃子，看上去怕是不得行嘍。”
大蔥伸出爪子，指了指旁邊。
順著小熊貓指的方向，顧長生看到了一條縮成一團，沒精打采的揚子鱷。
阿餅蜷縮在一團毛毯裡，凍得瑟瑟發抖。
顧長生一頭黑線。
雖然說鱷魚是冷血動物，確實比較畏懼嚴寒。
但是你一頭渡劫期獸王還這個樣子，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感覺帳篷裡眾人都在注視著自己，阿餅弱弱地開口：“我沒關係的，就是沒精神而已。”
看著它這副模樣，小熊貓氣不打一處來。
它站了起來，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到阿餅面前，指著揚子鱷的鼻子開始數落了起來。
“你咋子說也是渡劫期勒，啷個膽子咪咪點大哦！”
阿餅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小熊貓，低下頭來不敢回話。
“等這次回去，你先去泰山一趟，去啟蒙班裡頭，和崽崽們一起學習一哈《掄語》。”大蔥語氣很是肯定，“學一學裡頭勒道理，把膽子搞搞大。”
頓了頓，小熊貓繼續說道：“膽子大起來，打架才能厲害。獸不狠，站不穩！”
揚子鱷聽到“打架”這兩個字，有些本能般的抗拒，低聲反駁道：“我都一百多歲了，和小崽崽一起學習是不是不太合適啊？”
“沒得事情，《掄語》裡面講過的嘛，有教無類！”
在一旁看戲的顧長生搖了搖頭，看這個樣子，小熊貓對《掄語》算是融會貫通了……
大蔥蹲了下來，下意識地拍了拍阿餅的腦袋。
這時，小熊貓動作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地低頭看了看揚子鱷。
大蔥苦身高久矣。
每次抽大熊貓們的腦袋，都得跳起來才能夠到，顯得很沒有氣勢。
這種不用蹦起來，就可以拍到腦袋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了！
小熊貓眼睛樂得眯成了一條縫，一下又一下地拍著阿餅的腦袋，開心得不行。
“你瓜娃子不錯，老子看你有前途哦！以後來泰山算求了噻，給你個副隊長當好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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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揚子鱷求助的眼神，顧長生輕聲咳嗽了一聲，出聲替阿餅解圍。
“阿餅現在是正一觀的修行導師，有本職工作，每個月的工資也挺高的，等它退休了再說吧。”
小熊貓聞言，很是惋惜地嘆了口氣，心中的遺憾溢於言表。
它站起身來，走回了火爐旁，一屁股坐了下去。
把身上的棉衣裹緊，小熊貓有些不死心地回頭，最後一次試圖誘惑阿餅。
“我們屋頭每天都有好吃勒，心情不好還闊以出去逛街，要是有不聽話勒還可以錘它一頓，你真勒不去蠻？”
阿餅連連搖頭，然後把整個腦袋縮回毯子裡，不再露頭了。
它掏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了一個叫“阿餅求生手冊”的資料夾，稍微考慮了一下措辭後，爪子開始敲擊螢幕。
“遠離一頭叫‘大蔥’的棕紅色獸王，雖然沒有太多接觸，但是它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異獸。”
……
沒有去理會兩頭異獸，顧長生看向一旁的頑痴道人。
老天師正擺弄著手機，雙指如飛，快速地擊打著螢幕。
等了片刻，可能是對面不回他的資訊，頑痴道人開始發語音訊息了。
“王老頭，你怎麼不回資訊啊？”
“你不會是擔心我進去找到靈藥，然後成仙吧？”
“誒幼這可怎麼辦吶！無敵於世的王無敵，結果不是世間第一尊仙人，誒幼臉都要丟盡了啊~”
“在麼？”
“你不會是欠話費了吧？堂堂化神修士，這點錢玉清宮都不給的麼？”
……
顧長生一頭黑線，他現在有點理解，為什麼烏雞哥是那副德行了。
上樑不正下樑歪，一脈相傳的作死。
良久，王無敵那邊終於回了條語音過來。
頑痴道人點選螢幕，一個聲音從手機裡傳了出來。
“你要是死在裡頭，我馬上把正一吞併，以後的道門正統就是玉清了。”
手機又響了一下，第二條語音訊息傳送了過來。
“而且我馬上就讓李玄安和阿檸結婚，生下來的孩子就是下任天師。”
老天師愣了一下，隨即臉漲得通紅。
他手氣得直顫，嘴裡不斷低聲唸叨著“欺人太甚”。
王無敵的短短兩句話，頑痴道人就被絕殺了。
眼中滿是同情，顧長生拍了拍老天師的肩膀以示寬慰。
自己家的大白菜主動去拱別人家的豬了，這種事兒放在哪個家長身上，都不會很好過的。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安安長大也幹這種事兒出來，打不死那頭豬，顧長生名字倒過來寫。
“長生啊，我之前和你說過的，將來接手正一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了啊？”
頑痴道人長嘆一聲，眼神中滿是滄桑地看向顧長生。
顧長生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麼接話合適……
老天師拍了拍他的後背，語氣很是誠懇：“你不要多慮，凌霄也是同意的。正一天師之位，向來都是有德者居之。”
看顧長生臉色猶豫，頑痴道人繼續下狠料。
“這次虛靈界，那頭白猿和我修為相彷，另外還有十幾頭渡劫異獸，說不準道爺我就真的殉道了。”
語氣中多了一絲蒼涼，他繼續說道：“正一傳承數千年，我張允道先是把龍虎山炸沒了，眼看又要道統旁落了，我愧對祖宗啊……”
說完，頑痴道人開始哭天喊地了起來，聲音悲愴到了極點。
看著他拙劣的表演，顧長生以手撫額，不知道說什麼好。
老天師偷偷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顧長生，發現他沒什麼反應，愣了一下。
然後加大音量，繼續對著空氣和祖宗們道歉。
阿餅把頭從毯子裡伸了出來，偷偷拿起手機開始錄影。
小熊貓一頭問號，它挪了挪身體，嘴裡小聲都囔：“感覺這個老貨和勒個叫李玄安勒有得一拼，老子離他遠些，被傳染了就完球嘍。”
……
“好了好了，別嚎了，我答應您，等凌霄子師兄退下來，我就頂上好不好？”
實在是有些擔心引起雪崩，顧長生長嘆一口氣，無奈地答應了下來。
哭喊聲戛然而止，一張紙被頑痴道人遞到了顧長生面前。
“龍虎山正一觀天師之位轉讓協議”
“受讓方：顧長生。”
“轉讓方：凌霄子。”
……
看著合同的簽字欄上，“凌霄子”三個龍飛鳳舞的字，顧長生頭皮發麻地出聲詢問：“這不會是師兄的親筆簽名吧？”
“來之前凌霄就簽好字了，正一做事從來都是有備無患，滴水不漏的。”
頑痴道人表情嚴肅，語氣卻帶著些許自得。
“大生你小子慘嘍！他肯定是蓄謀已久哦！”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小熊貓出聲說道。
片刻過後，頑痴道人臉上滿是笑容，心滿意足地把合同收了起來。
原地盤膝坐下，老天師喃喃自語：“虎口獨食拐了個未來人仙，放眼正一歷史，那也是相當炸裂的表現啊！”
語氣中滿是自得，頑痴道人繼續說道：“千年以後，在下面和祖宗們碰面吃飯，道爺我不上桌，誰敢動快子啊！”
正當老天師洋洋得意之時，阿爾卑斯山頂的濃霧突然蔓延而下，轉瞬之間就將顧長生他們完全籠罩。
片刻過後，帳篷裡再無人影，一片寂靜。
只餘下火爐默默燃燒，向周圍散發著點點熱量。
玉清宮，王無敵坐在桌前，點開了和顧長生的私聊介面。
“量力而行，千萬不要勉強。”
資訊發出去已經很久了，卻沒收到任何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