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棕的漆皮皮鞋，垂順的西褲，細腰寬肩上的筆挺白襯衫。姚瑄的溫潤爾雅又一次展現在阮夢妍面前。
這樣的和煦是剛才秦勉所沒有見識到的，不過真的要說，或許就連幾人的老師也不曾見識到過這樣的姚瑄。
姚瑄笑意很淺，語氣卻不顯得冷漠。他低沉的嗓音在溫聲細語下格外入耳：“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們嗎？”
話中說的是你們，但他目光卻自始至終只放在了阮夢妍的身上。剛才下場時，姚瑄很清楚地看到了阮夢妍在聽秦勉回答時眼中的落寞。也是這轉瞬即逝的落寞，讓他眼中有了一些期待。期待著阮夢妍下一步會提出的問題。也期待能夠透過這個問題得到一個答桉。
“沒什麼，就是談論一下前輩的業務能力有多出眾。”阮夢妍的回答並不如姚瑄所願，只是尋常的客套推脫之詞。也因為這一個回答，讓兩邊又陷入了沉默。
作為這場舞臺劇的主創，老師也好，秦勉也好，都是要參與表演後的覆盤的。所以還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就又只剩下了姚瑄和阮夢妍。
尷尬頓時升級，阮夢妍愈發無措，就好像這兩天琢磨著為什麼沒有機會和姚瑄偶遇的人不是她一樣。
心心念念等待了兩天的偶遇，在這個時候突然到來，她沒有多少欣喜，反倒有一些悵惘起來。
方才秦勉說的那一番話，不得不說是讓阮夢妍心裡有一些不是滋味的。她心想著如果姚瑄也碰巧是一個隱藏的豪門，那她可能有了和家裡爭執的底氣，可以讓什麼所謂的“政治聯姻”去見鬼。
但是如果他不是，那阮夢妍的任性就只會給姚瑄帶來麻煩。
姚瑄在舞臺上發光發亮的樣子很吸引人，也正因為這樣，讓阮夢妍不捨得去破壞。
氣氛焦灼，阮夢妍又不敢直視姚瑄，生怕透過眼神露了怯。在無所適從下，她只好將眼神放在周遭的各種事物上，又不時跟一些經過的演員打招呼。儘管他們並不是很熟。
姚瑄盡數看在了眼底，在低笑一聲之後他開口道：“還有別的安排嗎？”
阮夢妍裝作低頭看時間，但其實她這次回來根本沒有什麼特地要做的事情。
這幾天下來，除了接到秦勉邀約來看表演之外，她也就光顧著等待和姚瑄的偶遇了。
明明她這次來這裡就是為了躲姚瑄。
當然，在這同時，她也在等阮家的一句通知，來宣告她的漫長假期的結束。
阮夢妍並不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但是就算心中再不敢去面對，她的身體還是很誠實地替她做出了回答。
當阮夢妍再一次感受到後悔這種情緒時，她已經坐在姚瑄的車上了。
這次的座駕和上次那輛越野吉普有著格外大的差別，硃紅的超跑上，3D立體聲將音樂的鼓點敲擊在了耳邊，超低的底盤讓沿途風景更近了幾分。
同樣讓人感到不同的，還有敞篷大開之下，不斷從耳邊掃過的暖風。
不過跑車並不是姚瑄一直以來的風格，更不用說還是這樣顏色張揚的跑車了。
阮夢妍對姚瑄會選擇這樣的座駕感到有些意外，硬要說起來，這倒是有一點像那天學姐的座駕。
想到這裡，阮夢妍不禁好奇地問道：“姚老師，你這是遲來的叛逆嗎？”
姚瑄雖然開著超跑，但速度還是和往常一樣平緩。一副墨鏡戴在臉上，使他的神色愈發不容易捕捉起來。
他望著前方，澹澹地答了一句：“之前朋友送了我一輛。我以為你會喜歡。”
前半句是假的，後半句是真的。
姚瑄並不瞭解阮夢妍的過往，他只知道阮夢妍讀的是貴族學校，身邊的朋友都是世家名流。但很可惜，他雖然家世不差，卻並不知道那些世家名流的相處方式是什麼樣的。
那天看到阮夢妍的朋友進進出出都是開的超跑，他便以為阮夢妍一直以來都是在遷就自己。
超跑確實不是姚瑄的風格，他的車庫就算是整個翻轉過來，怕也是不會找到一點有過超跑的痕跡。所以這輛超跑也並不是別人送的，是他特地去借的。
但如果直說是為了迎合阮夢妍的愛好去借了車，先不說會不會讓阮夢妍覺得他幼稚，在這樣的情況下，多少會讓阮夢妍有些難堪。
不過就結果來說，這樣的回答，確實沒有讓阮夢妍感到太多不適應。
她猜透了，但是沒有說破，只是笑了一下：“那你的朋友眼光挺獨到的。”
兩人之間夾雜著太多沒有說開的尷尬，比起尷尬的對話，沉默反倒讓氣氛緩和了幾分。
這超跑別的不說，音質確實是不錯。重低音下的旋律即便是在車子敞開著的情況下，還是清晰地傳來，將兩人環繞在其中。
聖地亞哥的公路寬敞空闊，不設圍欄的公路旁就是碧海沙灘。
跑車大敞著，漫步目的地不知行駛了多久，回過神來時間已然五點過半。
海岸線一直蔓延到天際，和落日相連，又帶回了夕陽，在返程中映滿了整個海岸，鋪在了公路大道上。
晚風伴著夕陽掠過了車上兩人的髮絲。不徐不疾行駛著的跑車上，兩人各撐了一隻手在窗框上，沉浸在悠長歌聲裡漫無目的的往前開去。
有一首歌結束，下一首歌在鋼琴聲前奏下傳入阮夢妍耳中。她循著聲望過去。
《ia》……
這頻道倒是貼合了這踩著落日兜風在加州的兩人現狀，但阮夢妍卻意外的發現，這首她曾經很熟悉的歌，歌詞卻突然有些陌生。
“你不必要刻意比本真的自己更加強大
當你就躺在我的臂彎”
“若你已回到美利堅請致電於我
因為這份愛已成狂
我會在故事的另一面與你相遇”
阮夢妍很喜歡這位女歌手，她敘述一般的歌聲總是能夠讓阮夢妍沉浸其中，走入歌曲中的故事感受真實。
但此時此刻她卻並不那麼能夠沉靜下來去看待這首歌其中的故事。
她望向姚瑄，這個角度似乎能夠很好地看到姚瑄的神色。他的側顏實在是好看，硬朗卻不失文雅，比常人濃密的雙眉和深邃的眼窩更顯出異域感。歲月對他很友好，沒有因為年長的幾歲在他臉上留下痕跡。
落日中的姚瑄鬆散的劉海被風吹拂掀起，還鼓動起了他的白襯衫。阮夢妍視線中的男子在無意間卸下了往常的拘謹嚴肅，慵懶隨性，有著難以言喻的成熟魅力。
這樣的撩人，一點一點揭開了蓋在阮夢妍心底的叛逆，讓她心跳加速，企圖就這樣跟姚瑄一直到加州公路的盡頭。
姚瑄同樣聽進了那首歌裡的故事，他餘光間看到了阮夢妍的目光，心神一動下，他在心裡決定了下一個目的地。
車輛終於駛出了公路大道，在一個拐彎行駛進了鬧市區。
各色燈光逐漸變多，喧鬧的人聲也逐漸掩蓋了車上的歌聲。姚瑄把敞篷合起來，又開了一段路，在一個酒吧前停了下來。
下車時天色已經徹底沉下去，姚瑄走到阮夢妍那側車門前，為她開啟了門，伸過手準備迎她下車。
阮夢妍探頭往過四周，四周雖然不像酒吧街那樣燈紅酒綠，但還是有許多穿著大膽的男女。她有些緊惕的望著姚瑄伸過來的手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姚瑄不答反問：“不敢嗎？”
她不知道姚瑄的變化是從今天相處的那一刻開始的，這樣略帶著攻擊性的姚瑄，有一些讓阮夢妍陌生。
只不過這樣陌生的感覺卻給阮夢妍了一種危險又迷人的誘惑力。
看著面前這只大手，阮夢妍能夠感受到心跳逐漸在加快。她很清楚，她想要更多去探究這個男人。
理性和感性在腦中打架，強烈的心理鬥爭讓阮夢妍一度認為是周圍的燈光過於晃眼，才使得她隱隱失神。
久久凝視過姚瑄的手後，阮夢妍終於被感性擊敗，她將手放在姚瑄掌心，跟著他往前走去。
在掌心相處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渾身的雞皮疙瘩都戰慄了一下，轉瞬之下將所有的顧慮都丟在了身後，留在了車上。
酒吧內人潮擁擠，電音夾雜著人聲喧鬧，一陣陣轟炸著耳膜。晦暗不明的酒吧裡人潮擁擠，有人在擁抱，有人在接吻，有人在狂舞著血液裡的張揚。
這樣的地方對阮夢妍來說是曾經的熟悉，如今的陌生。
時不時撞過來的路人讓阮夢妍帶著一些小心思湊得離姚瑄更近。她一邊走著，一邊抬頭望向姚瑄。
可姚瑄沒有低頭看她，背光下整個神色藏了起來，讓阮夢妍無法探究。
阮夢妍猜不透姚瑄是否曾是這樣場合的常客，不知道姚瑄在沉澱下閱歷前，會不會也有過放肆。
她突然發現自己甚至沒有去瞭解過身邊這人的過往。
但無論是否瞭解，在這樣的場合下。緊緊握著她手的姚瑄，透過大手傳來的溫暖，讓阮夢妍只能在個時刻依靠他。
在走到吧臺前時，姚瑄卻毫無徵兆地鬆開了阮夢妍的手。
姚瑄率先走到吧臺前坐下，十分熟練地向酒保點下了飲品。隨後他拉過了一張高腳凳在身邊，示意阮夢妍過來坐下。
阮夢妍身邊被鬆開的手微微張合，沒等她多去感受，那殘留的溫度就散盡了，帶來了很短暫的遺憾。
在姚瑄點單時阮夢妍離得遠，並沒能聽清姚瑄點了什麼。潛意識裡，她隱隱覺得姚瑄並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可當一排酒被推到他們二人面前時，阮夢妍還是發現自己天真了。
阮夢妍雖然不怎麼喝酒，但她知道，這一排小杯伏特加意味著什麼。
她有些不安，但也有些好奇，她偏過頭掩藏下自己的膽怯，問道：“姚老師，你今晚是不是過於叛逆了。”
姚瑄先拿過一杯酒直接送下肚，又轉過頭用被酒液灼起了幾分沙啞的嗓子問阮夢妍：“不敢嗎？”
又是和剛才同樣的問題。
短短三個字，在沙啞勾人的嗓音下紮紮實實地戳在了阮夢妍的痛處。這是她這段時間最不想去面對的——不敢。
姚瑄反覆地提問，就像是挑釁一般一次又一次地試探著阮夢妍的底線。他目光堅定，直勾勾地定著阮夢妍，熾熱的目光更是讓她的膽怯無處可藏。
姚瑄從前確實沒怎麼來過這類場合，當下表現出的老練，只不過是結合著以前在酒場學到的以及自身的演技。
外加還有一份對阮夢妍的執著。
阮夢妍幾次三番的躲避讓他察覺到了心裡對阮夢妍的在意，他本想就這樣尊重阮夢妍的矜持，讓一切循序漸進，依照計劃按部就班。
可是阮夢妍的動搖，她數次蠢蠢欲動的叛逆，卻接連敲打著姚瑄的隱忍。他的理智終於在阮夢妍不經意流露出的遲疑和依戀下被啃食殆盡。
他沒辦法不承認，他喜歡阮夢妍，貪戀著阮夢妍在側的時光。他想勾走阮夢妍，讓阮夢妍拋棄一切跟他離開。
在姚瑄的注視下，阮夢妍有些煩躁。
即便她知道自己在這時候已經處於下風了，不肯服輸的氣性還是促使她在嗤笑一聲後回答道：“有什麼不敢。”
一杯伏特加下肚，烈酒灼得嗓子發燙。這股熱意從喉口蔓延到胃部，又隨著酒精肆意擴散，染滿了阮夢妍整個身子。
面前擺著五個小杯子，各入口了兩杯之後，阮夢妍只覺得她渾身都燙了。但在這最後一杯上，她並不想再退讓，她鼓起一口氣毫不猶豫地將酒杯奪了過來。
酒杯堪堪送到嘴邊的時候，一隻手伸到了阮夢妍面前，一把攔下了酒杯。
酒杯中的伏特加灑出來了一些，混著姚瑄指尖常年累積下來了菸草味，襲入阮夢妍鼻腔，讓她大腦有點嗡嗡作響。
“別喝了。”姚瑄不動聲色地望著阮夢妍，沉聲道。
阮夢妍輕笑一下，反問道：“不敢嗎？”
“我從來沒有不敢，”姚瑄輕皺了一下眉頭，隨後加重了握著阮夢妍的力氣，“倒是你，這話你應該問你自己。”
阮夢妍的神色肉眼可見地閃躲了一下，她短暫的躲避了一下姚瑄的目光，又長吁一口氣回望向姚瑄：“姚老師，這話說得我怎麼聽不懂了？”
一句反問從阮夢妍口中說出來，讓姚瑄望著阮夢妍的目光有一些遺憾，也有一些落寞。
又是幾分鐘的無言對峙之後，姚瑄突然將阮夢妍拉近了自己，在鼻尖幾乎要相觸的情況下，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什麼時候才敢面對自己？”
“你敢在車門開啟時選擇牽我的手，你敢跟著我走進這個讓你不安的地方，你敢在一排烈酒擺在面前時毫不猶豫地就一飲而盡。”
“你不停逃離我的身邊，又忍不住在我周圍試探。你明明連自己這一關都過不去，又怎麼說出敢這個字呢？”
姚瑄有一些咬牙切齒，讓阮夢妍說不清這種感覺是他在生氣還是在著急，只是這樣的質問讓她很不舒服。
心跳加速至幾下血液流轉遍了周身各個角落，究竟帶來的衝擊跟著血液湧向大腦，在短時間內一次又一次衝撞著阮夢妍的冷靜。
握在酒杯上的手指尖已經翻白，阮夢妍緊抿著嘴唇過去了許久，才十分沒有底氣地說了一句：“我沒有什麼不敢的。”
姚瑄屏息望著阮夢妍的側臉許久，大半分鐘後他才有了動靜。
一聲嘆息過後，握著阮夢妍的手終於緊了又松。
阮夢妍感到手上的力道褪去，突然有了一些說不出的失落。她很希望姚瑄就這樣失望離開，從此互不干涉對方生活。也害怕姚瑄真的會就這樣消失在她的生活。
在糾結之下她轉過頭試探著望向姚瑄的臉。
就在這時，姚瑄突然從高腳凳上落地，他的手從阮夢妍的手背滑到了她的手腕，猝不及防地施力，讓酒杯碎在了地上。
姚瑄將阮夢妍錮在他的身體和吧檯之間，寬碩的肩膀擋死了阮夢妍的去路。他帶著極強的壓迫感逼向阮夢妍，一聲問句脫口而出：“可你不敢承認你喜歡我。”
沒等阮夢妍反應，姚瑄已經吻住了她。
這是阮夢妍頭一次觸到姚瑄的唇，這一個吻比她曾經預想過的要柔軟，但卻多了許多的霸道。從來都是沉穩冷靜，甚至不帶絲毫情緒波動的姚瑄，卻在此時此刻帶著火熱的鼻息，將她牢牢地摟在懷裡，在唇丨舌丨交丨縱間掠奪著她的理智。
這一個吻讓阮夢妍驚慌失措，也在失神下甘願沉淪其中。
到了此時，她已經沒有閒心思再去思考姚瑄那一句詢問中究竟帶了幾分責怪，幾分委屈，亦或是幾分失落。
現在的她只像那只落在了地上的玻璃酒杯。醉在了四濺的酒液中，也被揉碎在了姚瑄貪婪地溫柔裡。
姚瑄在換氣的罅隙輕聲呼出一句：“阮夢妍，只要你回應我。加州也好，舊金山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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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選擇了我，哪裡都可以是你的去路。”
阮夢妍迷濛著眼望著姚瑄，肆虐的叛逆掀開了最後一層蒼白的掩飾。阮夢妍在微醺下伸過另一只手撫過姚瑄的後頸，最終接下了姚瑄的告白。
她終於在加州的夜裡，將深藏了許久的膽怯宣言於口：“好。”
【作者題外話】：本來是加了英文單詞但是似乎會觸及到違禁詞~所以有興趣的可以去搜原曲聽聽~
成年老男人的魅力，總是讓人欲罷不能…
順便還是要吐槽一下，聖地亞哥這個地名，實在是難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