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存的時光總在不經意間流逝飛快, 將花園裡的某對戀人從黏糊糊甜蜜蜜的氛圍裡扯來的,是駛入地下停車場的一輛私家車。
因有咒力傍身,如今眼力都遠超常人的某對未婚夫妻:“……”
乙骨和裡香, 沉默言地對視了幾秒鐘。
裡香附在乙骨的耳旁, 悄聲詢問道:“剛剛那輛車……車窗裡的, 是不是憂太的家人啊?”
她動態視力很好,加上私家車減緩了速度,隔著不遠的距離, 祈裡香便得窺見駕駛座上的人影。
一位精氣極佳、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 單憑她和乙骨憂太六、七分相似的樣貌, 祈裡香也能猜測她的身份。
乙骨憂太輕輕地“嗯”了一聲,落在車輛過境的水泥路面上, 眸裡情緒五味雜陳。
家人。
對他而言,已經是十分遙遠的題了。
讓如今的乙骨憂太觸碰“家人”個詞彙,他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 是他懷裡的女孩,他未來的妻子。
他的父母、他的妹妹……因為他詛咒裡香後不願牽連他人,所早在國中的年紀時便已孑然一人遠離了故鄉, 來到了陌生而繁華的東京。
之後他的人生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驀然接觸到咒術界, 磕磕絆絆地學習咒力的運用, 從膽怯瘦弱的那個自己成長為如今的特級咒術師,每天的日常被任務和咒靈充斥著,不知不覺, 家人的面貌許久未曾浮上心頭,並不是淡卻了親情,只是他知道他們過得很好, 便足夠了,放下了。
母親啊。
他不惆悵地咀嚼著個稱謂,若說他對自己的血親沒有虧欠,那是假的。
但因為曾經的咒靈裡香的強烈攻擊性,十分暴躁易怒,差別地傷害他周圍的人們,所他只能離開,他不能讓裡香揹負起隨時發生的罪孽,他的裡香不能被殺戮汙染,他踏上了一人遠行的路,心著夢魘纏身的人、擔驚受怕的人,只有他自己就夠了。
淺淺的自嘲笑意,隨著少年唇角的揚起而洩露幾分。
是啊,那時候的他,為裡香是自己的“夢魘”,為是他被裡香詛咒了,殊不知從始至終,糾纏不休的、法離開戀人的,都是乙骨憂太才對。
“憂太。”裡香扯了扯乙骨的袖子,“要去看看嗎?”
去看看吧,曾經的你沒有個機,因為裡香而害你缺失了親情的童年。
裡香不知道該如彌補,但至少,不捨得看憂太一個人遊離在那個家庭之外。
裡香是喜歡憂太的家人的。
在那場車禍未發生的時候,裡香便是憂太家裡的常客,憂太的爸爸媽媽很喜歡裡香,憂太的妹妹也和裡香相處得很好。
那是和祈裡香截然不同的,完整而幸福的家庭。
是憂太應該享有的、任人都沒資格奪走的親情啊。
思及此,祈裡香的指尖倏忽一顫,然後條件反射般蜷了起來。
她被乙骨打橫抱起,把自己貼在乙骨的胸膛前,裡香聽著少年有力的心跳,閉目掩眸,嘴唇嗡動著:“對不起……”
“已經過去了,裡香。”
乙骨憂太柔聲應道,他抱著女孩悠悠地走醫院的樓層之上,胸腔微微震動,吐的是輕不可聞的氣音:“一切的起因都在於我,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若是當初沒有詛咒裡香的,後來就不發生那麼多事了。
但個假設是不成立的。
只有乙骨憂太自己才知道,不管是重來多少次,他都做相同的抉擇。
【法接受裡香的死亡】。不論是對於哪個時空中的“乙骨憂太”,都是絕對的真理。
小憂太的病房就在三樓,不知是不是於近鄉情怯的心理,兩人都沒有選擇坐電梯,而是從更加耗費體力、用時更長的樓梯口往上走。
一牆之隔的病房,裡面隱隱傳的歡聲笑語,更讓乙骨怔。
裡香戴好了面具,從乙骨的懷抱中一躍而下,她頭看了一眼在走的少年,手上先是靜滯了幾秒,隨後便不加猶豫地旋開了門把手。
原先空曠安靜的病房,如今擠滿了人。
梳著麻花辮的小女孩四肢並用撲在小裡香的身上,兩個小姑娘打鬧在一起,已經打好點滴的小憂太滿面奈地看著兩個女孩,而在不遠處,用溫暖的目光注視著他們的,則是一對夫妻,兩人相倚一處,雙手相扣,足看其情的深厚。
“小姐姐!”小憂太第一時間注意到了狐面的女孩,他驚喜交加地揮著手,“太好了,我為我做錯了什麼,把你惹生氣了……你沒有走,真的太好了。”
“姐姐把大哥哥帶來了嗎?”小裡香探頭,小跑過去牽著兩個人走進病房。
小孩子們如此熟絡的態度,引起了在場兩個大人的好奇。
乙骨夫人親切和藹地開了口:“兩位是?”她的視線投向不遠處的兩人,在掠過黑髮的少年時,忽地頓了一下。
黑髮的少年卻像是刻意避開了她的探視一般,垂頭不語,只是握著身旁女孩的手愈收愈緊。
了解釋的是小憂太:“那個戴狐狸面具的小姐姐,是狐仙大人派來的使哦!媽媽,多虧有使姐姐在,我的病馬上就能好了!”
充滿了童趣稚嫩的語,惹得兩夫妻都忍俊不禁,乙骨夫人捂嘴輕笑,有了兒子打岔,在看到黑髮少年時心裡的異樣也消散了許多。
她輕聲附和:“是嗎?那要好好謝謝位使小姐姐才行啊,憂太,你道謝了嗎?”
“當然了。”小憂太說道。
“另一位呢?”乙骨先生禮貌地提醒道,別忘了在場的有一個少年。
“另一個大哥哥……”小憂太求助地看向了小裡香。
小裡香立刻意,她主動起來介紹道:“位大哥哥是前田陽太!幫了裡香很多的忙,是那個小姐姐的未婚夫哦。”
——未婚夫?!
乙骨夫婦的眼頓時不對勁了起來,堪稱驚悚。
現在的孩子,都那麼早熟的嗎?
乙骨夫人望著黑髮的少年,只見後者是不願與他們對視,在小裡香的高聲介紹後,也只是略微尷尬地輕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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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看在個少年也是未成年的份上。
乙骨夫人深沉地,她就要報警了。
“裡香姐姐~”聽不懂大人間的對,乙骨妹妹滿心滿眼只有好不容易才見到的小裡香,她難得的玩伴,“後經常來我們家裡玩吧,我要和裡香姐姐、有哥哥在一起玩!”
是小妹。
乙骨憂太的眸子,倒映了那幾人的影像,瞳裡卻像蒙了沉沉霧靄,法透析,如霧裡看花,觸不到、摸不著。
他們的面容,對他而言,都像是隔了一個世紀那麼遙遠。
“啊,那應該有點麻煩……”小裡香認真地思考了一兒,然後不掩遺憾地說道,“裡香姐姐家裡了一點事,恐怕後沒法經常過來了……”
一席,瞬間激起了所有人的關注。
乙骨夫人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小裡香,家裡了什麼問題嗎?說起來今天為什麼突然到來醫院,應該不只是為了看望憂太吧?”
小憂太擔憂地抬起頭來:“裡香?”
乙骨憂太知道自己沉默不下去了。
他上前一步,當著幾人的面,把捲成筒狀的檢查報告抽了來,並且一張張攤開。
看清了報告上的字後,乙骨夫婦的臉色都蒼了幾分,他們難置信地對視了一眼,乙骨夫人也顧不上其他了,揪著黑髮少年就是連珠炮般的問:“小裡香些日子都遭遇了什麼?她怎麼一直瞞著不說?你是怎麼發現件事的?她家裡的變故和個有關嗎?小裡香後生活該怎麼辦?……”
“行了,先讓孩子緩一緩,你問太快了。”乙骨先生拉過急上眼的夫人,安撫地拍了下她的背,但他自己的色也嚴肅凝重,示意黑髮少年慢慢說,但一定要把事情經過詳細說清楚。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就在乙骨憂太平靜的敘述中度過。聽到小裡香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遭遇了那麼多,乙骨夫人緊緊地捂著唇,眼眶泛紅,攥著她的丈夫的手臂,而她的丈夫也面色很不好看,憤懣和懊悔夾雜在一起,看著小裡香的目光充滿了愧疚。
“我們一家應該是和小裡香最親密的人了……卻居然對此一所知,要是早點發覺的,說不定就不……”又是一聲唉嘆。
小憂太已經哭來了。
他連剛打完點滴、在滲血的手背都顧不上了,男孩一把抱住小裡香,幼小的年紀裡第一次體到為女孩心疼的滋味。止不住的淚水淌落,他難象小裡香究竟獨自面對了什麼,光是試著去理解,他就快難過得死掉了,比肺炎折磨、天天住院打針要痛一百倍。
“裡香,對不起,對不起,我都不知道……”小憂太嗚咽著,啜泣著,讓女孩不知所措,除了幫他擦拭淚水外不知道能做些什麼。
小裡香在面對他人的善意時笨拙得不如應,她茫然地環顧四周,剛剛快樂喜悅的氣氛突然就悲哀了起來,是因為她嗎?
“有什麼是我們能夠做的嗎?”迅速收拾好了情緒,乙骨先生清楚時候悲哀濟於事,只有真做些什麼,才算是幫到了小裡香。
黑髮的少年低低地“嗯”道:“裡香家人的問題我都解決得差不多了。現在最大的難處是,裡香是缺乏監護人的狀態,她的年齡太小了,法照顧好自己,沒有監護人,連遺產的事都難辦……”
乙骨夫人只思索了不過片刻,便如是說道:“那就由我們來收養小裡香吧。親愛的,你覺得如?”
乙骨先生欣然應允:“當然,是最簡單不過的解決方法了。”他轉向小姑娘,“裡香,你願意嗎?從今後都住在我們家。”
“你要是願意的,我們即日便辦理好收養手續,然後幫你處理遺產的問題,好嗎?”
小裡香:“……誒?誒?!”
,就是天上掉餡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