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是不知道啊?”
烏海俏皮地笑了一下,道,“鳳凰是古代傳說中的百鳥之王。雄的叫“鳳”,雌的叫“凰”,總稱為鳳凰。”
他說著,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梅雪道,“所以……我是鳳的話……”。“什麼?”梅雪突然紅了臉,問道。
“所以……你就是凰嘛。咱倆合起來,就是鳳凰。”烏海笑著說道。
“以後你上高中考大學,就變成鳳遠走高飛了,我只是這煤礦上一隻小麻雀……”
梅雪突然神色黯然地說。她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和烏海的未來,也看到了他們之間越來越深厚的差距。
“我決定了,不上高中了。”烏海突然正色道。
“什麼?你也要考技校嗎?”梅雪突然雙眸一亮,道。
“不考技校。”烏海說。
“那你……”梅雪有點失望。
“我要頂替我爸的工作。”頓了一下,烏海又重重地說了三個字,“下井去。”
“啊?!為啥啊?”梅雪驚訝得長大了嘴巴,“你上完技校,好歹還是個技術工人呢。直接下井,就只能一輩子當挖煤的了!”
“不怕,我會從井下飛出來的。”
烏海看著梅雪,燦然一笑,“你忘了,我是井下飛出來的鳳凰。”
“阿海哥,你真想好了?不後悔?”梅雪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想好了。就這麼定了。”烏海說。
中午吃飯時,烏海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毫無意外地,引起母親強烈的反對。
“不行,堅決不行。”月芳將碗往桌上一墩,沉聲說,“你必須上高中,考大學。”
“媽,不上高中,照樣可以考大學的。”烏海並不著急,他沉緩地說,“我都瞭解過了,可以自學考試,也可以函授,更可以成ren高考。”
“那些跟上大學能比嗎?”月芳瞪了他一眼,道,“那些文憑國家承認嗎?”
“承認啊。”烏海篤定地說,“絕對承認。”
“我才不信呢。即使承認,估計也沒含金量,跟人家學校畢業的不一樣。”
“一模一樣的。”烏海說著,向烏江使了個眼色。
“哥,你還是上高中去吧。我覺得一旦下了井,估計一輩子就難翻身了。”
烏江收起以往的嬉皮笑臉,嚴肅地說道。
烏海狠狠瞪了他一眼,本想找他幫忙的,誰知他竟站在媽媽一邊。
烏成祥一直默不作聲地吃著飯,這時,卻突然說道:“我覺得阿海說得有道理。”他看了一眼月芳冰塊一般的臉,又說道,“有本事的人,哪兒都能立身。”
“有什麼道理?你就是不想上班了,找藉口要退休是吧?”
月芳氣呼呼地說,“你要想退休,你退去,別拉阿海下水。”說著,將臉別過一邊去,不說話。
“不是的,媽。爸上班那條路,你不知道有多難走,刮風下雨或者下雪,很危險的。”
烏海拉住媽媽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說,“再說,咱們家現在正需要錢。我一邊工作,一邊學習,一定把大學文憑考下來。這不是一舉兩得嘛。”
月芳不做聲。
“是金子哪兒都能發光。”烏夏突然微微一笑說,“我相信哥哥。”
月芳驚訝地看了一眼烏夏,手指頭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道:“連你也向著你哥胡整。”
烏夏哎呀地叫了一聲,“本來嘛。哥哥從小那麼厲害。以後還不更厲害啊?”
“也是,我突然也覺得可行。”
烏江突然攬住烏海的肩膀,嬉皮笑臉地道,“我哥,可是神一般的存在呢!我支援你!”
說著,兄弟倆擊了一掌。
月芳眼看自己勢單力薄,無人支援,便一時沒了主意。
她突然想,梅金禧雖然成日喝得醉醺醺的,不上班,但見識卻是有的。不如下午去問問他。
月芳悶著頭,想了一會兒,便冷著臉說:“阿海,既然你一心想下井,那暑假也別到處去玩,先到煤臺上去裝一月煤試試。”
烏海知道,母親是想用這種辦法,嚇退自己。
他點點頭,說:“行,我明天就去。”
月芳又看了一眼烏江,故意問:“小江要不也去,陪著你哥哥。”
烏江連忙擺手瞪眼:“我可不去,我還要練歌呢!”
下午,烏海出門了,烏江在家開啟錄音機,聽磁帶,練歌。
一遍遍唱著《水手》: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像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哭泣……
烏夏依然趴在桌上,看一本三毛的小說,看得淚眼朦朧。
月芳將自己稍微捯飭了一下,匆匆出門,向梅金禧家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心裡打鼓,也不知他是否還醉著,能說話不?
張小妮說她今天中班,肯定不在,但梅雪和梅潔在不在呢?如果在她們怎麼說話呢?
月芳一路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竟已到了梅金禧家。
她站在門口聽了一下,屋裡靜悄悄的,好像沒人。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竟然來找一個醉鬼,商量這麼重大的事情,難道世上男人都死絕了嗎?
月芳猶豫了一下,轉身就走,她覺得他不值得自己再如此用心對待。他早已淪落為一個廢人了。
“月芳,你來了,為什麼不進來?”
她剛轉身,沒走兩步,屋裡突然傳來梅金禧的聲音。
這個聲音,是久違了的那種乾淨,清醒,利落的聲音,不是含含糊糊,黏黏糊糊,充滿酒精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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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芳的心微微跳了一下,不由停住腳步。他竟然沒看見她,就知道她來了!?
她正猶豫著,門吱扭一聲,開了。
梅金禧站在門口,頭髮已經理短了,鬍子也刮乾淨了,身上穿著一件乾淨的方格襯衫。
只是,臉色依然蒼白,嘴唇毫無血色。眼神裡卻跳躍著一團火。
她看了看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人早上還像一個死人一樣,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樣子。
“你……”月芳不知該說什麼。
“你找我有事兒吧?進來說。”梅金禧笑笑說。
月芳看他不像醉著,便轉身進了屋。
梅金禧順勢嘭的一聲,將門鎖了。